趙元朗心想自己總歸是要北上的,安州據此不遠,倒不如先把京娘送歸家中。便道:“姑娘不必擔憂,在下欲往隨州,左右是要經過安州,就順路送姑娘一程吧。”安州在青牛山東方,隨州在青牛山北方,其實并不順路,趙元朗如此說話只是安慰京娘而已。
京娘一開始見他形貌偉大,還有些害怕,這時聽趙元朗說肯送自己回家,戒心頓時去了一半,停止哭泣,道:“真的?”
趙元朗拍拍胸脯,道:“男兒大丈夫,說話當然算話。快起來,我們這就出發。”
京娘于是艱難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著。
二人一邊走一邊又通了姓名,京娘原姓趙,又說了家里情況。這京娘安州家中只有老父老母,以釀酒為生。其酒甘甜爽口,成碧玉之色,在當地頗為有名,稱之為碧涢酒。相傳盛唐時期,詩人李白‘仗劍去國,辭親遠游’一路輾轉,來到了安州。李白嘗過碧隕酒后,就在安州娶妻生子,定居了十年。
趙元朗這才發現京娘腿受了傷,行走頗為不便。心想就這樣的速度,何時到的了隨州!便道:“京娘妹子,你這樣也不是辦法,我來背你走吧。”
京娘不肯,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怎肯讓陌生男人觸碰自己?扭扭捏捏的不肯答應。
趙元朗見她如此,猜了個七七八八,道:“京娘,江湖兒女,不用見外。再說你多日未歸,家中父母定是焦急萬分,早一日回去,也能早一日安父母之心。”
京娘一想也是,他見趙元朗形容偉岸,臉上一紅,道:“如此,我們約法三章,趙大哥若是答應,京娘從命便是了。”
趙元朗道:“你且說來聽聽。”
京娘道:“第一,此后我們兄妹相稱,以堵眾人悠悠之口。”趙元朗想如此行路方便得多,應了。
京娘又道:“第二,趙大哥送我歸家后,須得向家中父母稟明原委。”那時人將名節看得很重,尤其是像京娘這種待字閨中的女子。不要說帶陌生男人回家,就算是拋頭露面都已經算是膽大包天了。“
趙元朗心想,這女子些許小事兒怎地如此麻煩,又答應了。
京娘正準備說第三章,趙元朗阻止道:“京娘妹子,不用說了,我都答應。咋們速速啟程吧!”
京娘心中一喜,臉上似火燒一般,聲如蚊蠅,道:“小妹一切但憑大哥做主。”
趙元朗這才背了京娘,大步往安州而去。京娘在他背上只覺溫暖無比,趙元朗奔行甚快,京娘害怕之下,雙手從背后摟住趙元朗的脖子,俯身貼在趙元朗背上。
趙元朗背上的京娘輕飄飄的,柔若無骨。京娘又大又軟的胸脯貼在趙元朗背上,撩撥得趙元朗心猿意馬。趙元朗這時又想起家中的婆娘,自從離家之后,有些日子不見了,此間甚是想念。
京娘又問起了趙元朗家中情況,得知趙元朗已經娶妻,失落之情,難以言表,伏在趙元朗背上再也不說話。
夜晚他們又找了個山洞,趙元朗是夜守在洞外,絲毫不曾逾矩。
京娘在洞內心緒起伏,久久不能平靜。她見趙元朗容貌儀儀,又持重守節,是個正人君子。此人人品相貌皆是上上之選,若能得夫婿如此,此生定當無憾。
趙元朗在洞外確實想念著家中許久不見的妻子。玉佩在手中反復玩轉,伴著天邊明月,就這么在洞外守了一夜。
趙元朗生于軍營,長于軍營,父親也是掌兵之人,時有戰事,不能時常教導他。在遇到發妻賀氏之前,他一直游手好閑,醉酒鬧事,打架斗毆,是當地一霸,為鄉鄰所惡。
賀氏賢良淑德,嫁與他后,時常鼓勵男兒志在四方,大丈夫應立萬世之功名。為惡鄉鄰,實非男兒本色。趙元朗此番才大徹大悟,痛改前非,遂離家游歷江湖,這才到的流月城。
次日清晨,紅日噴薄而出,趙元朗心有所感,自言自語道:
欲出未出光辣達,千山萬山如火發。
須臾走向天上來,逐卻殘星趕卻月。
恰好此時京娘醒來,聽到了趙元朗所念,心想趙元朗氣魄雄偉,非常人可及,就更加傾心于他了。
二人又走了一日,到傍晚晚時分,安州城已遙遙在望。路上趙元朗待京娘真的似兄妹一般,毫無半點不軌之心。京娘此時愈加欽佩這位兄長。
愈近安州城,京娘愈顯得不安,她心里想道:這一回家了,那還會有如此機會去表露心跡呢?“于是為了拖延時間,又以各種借口,不要趙元朗背負自己前行。
眼見馬上就要到了,二人卻越走越慢,京娘三番五次的鼓起勇氣,想跟趙元朗挑明,只是話到了嘴巴又咽了回去。趙元朗見她如此,似乎明白什么,也不作聲。終于,二人還是到了城中京娘家。
趙老漢夫婦自從不見了女兒,終日以淚洗面,形容枯槁。見女兒失而復得,一家三口相擁喜極而泣。趙老漢知道是趙元朗護送京娘回來,又見他二人兄妹相稱,自己平白無故得了這么一個英雄般的兒子,又是歡喜不已。
晚上京娘母女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好菜,趙老漢作陪,又拿了碧隕酒,二人邊吃邊喝邊聊著。趙元朗本就一路饑苦,如今狼吞虎咽自不在話下,絲毫不講風度,喝到碧隕酒時又交口稱贊不已。
酒過三巡,趙老漢道:”如今我年邁,膝下只有京娘一女,我看京娘對你情根深中,老漢便舔著老臉,替京娘向趙壯士提親。這些年我稍有薄產,夠你與京娘花銷這輩子了。“
趙元朗放下酒杯,正色道:”趙老爹有所不知,一者,我已娶妻,發妻與我情誼深厚,我不可有負與她;二者賢妹非是我膠柱鼓瑟,本為義氣千里相送,今若就私情而舍大義,與那些個盜賊何異?三者,施恩圖報非君子所為。趙老爹今夜我們只喝酒聊天,不談其他。“
只見京娘從后堂哭著跑進來,對趙元朗道:”恩兄高見,小妹今生不能補報大德,死當銜環結草。“又哭著跑開了。不管身后找老漢夫婦的呼喊之聲。原來京娘自己臉面薄,遂央求趙老漢為她說媒。二人在前廳飲酒時,她母女一直在后堂林聆聽,此刻趙元朗表明心跡,她才忍不住沖出來訣別。
趙老漢雖見愛女被拒,但也十分欣賞趙元朗高義,對他又高看不少。
不一會兒趙母慌張的跑過來,道:“不好了!不好了!京娘她……京娘她懸梁上吊自盡了!”
二趙均是大驚,趕忙跑到京娘房間,只見京娘已經懸在梁下,不知生死。
趙元朗一縱身,將京娘抱在懷里,去探她鼻息,已經是氣若游絲。趙元朗趕緊掐人中,鼓搗半天,才將京娘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京娘見抱住她的是趙元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手上抱得更緊了,遲遲不肯放開。趙元朗安慰道:”妹子,我們之間除了做夫妻,難道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做兄妹么?可千萬不要再自尋短見了!“
京娘由死而生,見趙元朗主意已定,不論是誰都改不了的了,又”哇“的一聲哭出來了,邊哭邊想:兄長啊,你可知道約法三章的那第三章是什么?
次日,趙元朗辭別京娘一家,往隨州而去。京娘雖依依不舍,貼心的準備了行李盤纏。這一路無事,數日便到了董宗本所治隨州。
董宗本熱情的接待了趙元朗,聽趙元朗來特意來投自己,又安排趙元朗做了仁勇副尉,是正九品武散官。
趙元朗終于回到了軍營,方感自己龍潛大海,虎踞山林,終于快活起來。
董宗本育有一子,名曰董遵誨,年紀長趙元朗一歲,頗有武藝,蔭父親之功做了仁勇校尉,也是正九品武散官,卻是趙元朗上頂頭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