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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住在對面的……人?

    此刻,靈闕之中,有一雙銳利的眼睛正盯著歸苑蘭亭,和亭中的那抹倩影。
    靈闕的格局幾乎和歸苑一模一樣,小丫頭璇兒從亭中下來趕至閣樓。
    閣樓上,有泠泠琴音傳來,時而低回幽咽如泉流冰下,時而高亢激昂如黃河澎湃。
    璇兒向彈琴之人施了一禮:“二姑娘,對面住人了,是位姑娘。”
    修長的手按住琴弦,琴音忽止。
    此人二十多歲歲,身穿青銅色金鍛裙,脖子上還系著一根絲帶,一頭黑發(fā)高高盤起,簪了一支孔雀釵,兩鬢兩段發(fā)絲纏繞,顯得既貴氣又干練。她便是靈闕的二姑娘——蒲牢。
    蒲牢起身行至露臺,望向?qū)γ娴臍w苑。
    突然,一個毽子從天而降,蒲牢一把接住,朝著下面看了看。
    下面站著一個約莫十六歲的小女孩,身穿綠藍(lán)色衣袍,兩個大辮子梳在耳邊,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萌萌地看著蒲牢:“阿姐,給我扔下來!”
    蒲牢神色變得柔軟了些,誰讓這孩子是龍家的幺女呢?
    “鴟吻,今兒的藥可服下了?”
    鴟吻撅著小嘴:“哎呦,阿姐,能不能不要像管犯人一般的管著我啊。”
    蒲牢忽然嚴(yán)肅:“我這是……”
    不等蒲牢說完,鴟吻就接過話:“知道,您這是為我好。”
    “阿姐,您放心,有我霸下盯著呢,一天不落!”草叢中又跑出來一個少年,拍著胸脯保證道。
    霸下比鴟吻年長兩歲,濃眉大眼,肌肉發(fā)達(dá)。他身著金綠色布袍子,外頭又穿一身鎧甲,顯得整個人越發(fā)壯了。乍一看有點兒兇悍,可這身形配上那副傻笑的神情,瞧著十分蠢萌。
    蒲牢這才將毽子扔下去:“他們回來了嗎?”
    鴟吻一把接住毽子,兀自玩起來。
    霸下一五一十地回答:“嘲風(fēng)阿兄剛回來。”
    “負(fù)熙和睚眥呢?”
    霸下?lián)u搖頭:“應(yīng)該是在‘一間酒肆’吧……”
    一間酒肆是靈闕三爺睚眥經(jīng)營的酒肆,也是他最愛呆著的地方,地處北都幽目河北岸,而它的正對面,幽目河的南岸正是北都赫赫有名的十里歌坊。
    雖說是“酒肆”,最出名的不僅僅是酒,而是冬至丸。
    每逢佳節(jié),北都的男子常攜妻兒過來飲酒吃肉,再給妻兒點上兩碗冬至肉湯團(tuán),酒肆里滿是甜蜜幸福的氣息。
    只見后廚里,一個生的很是清秀的年輕男子,他身材挺拔修長,額前的頭發(fā)掩飾不住他的劍眉星眸,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深紅色的嘴唇如描如畫,甚是俊俏。若不是他手里拿著大湯勺,人們定會以為他乃是畫卷里逃出來的翩翩?zhèn)b客,怎么會想到,他便是一間酒肆的掌柜兼廚子。
    但凡頭一回來一間酒肆的生客,一看到他都會愣上一會兒,唯有熟客才會欣欣然落座,笑著同他點菜。
    這不,隔壁桌的一家五口剛一落座便要了十碗肉湯團(tuán),睚眥一時間忙不過來。
    忽然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伸過來,接下了掌勺的活兒:“睚眥阿兄,我來。”
    此少年乃是靈闕四爺負(fù)熙,與睚眥年紀(jì)相仿。
    同樣身形修長,容貌清秀,卻比睚眥顯得柔弱了一些,溫潤清雅。
    只見他身著素凈的月牙白衣袍,發(fā)髻整齊地束起,用“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最是恰當(dāng)不過。
    睚眥沒有搭腔,也沒有將湯勺交給負(fù)熙,兀自攪動湯鍋,取來湯碗開始盛肉湯團(tuán)。
    負(fù)熙有些失落,但也沒有糾結(jié)于掌勺,而是搶先捧過盛好的湯碗給客人送去。
    等安頓好所有客人后,他走到睚眥身邊小聲提醒:“今兒十五。”
    睚眥依舊忙自己的生意,并不理會。
    負(fù)熙也是不緊不慢:“平時你不回家也就罷了,可是每個月的十五,咱們都要……”
    還沒等負(fù)熙說完,睚眥便有些不耐煩:“再說吧,我要忙了。”
    負(fù)熙只好識趣地離開,臨走時還不忘留下一句:“記得回家。”
    每月十五,記得回家,這是靈闕的規(guī)矩。
    靈闕上上下下,兄弟姐妹一共八人。除了如今已經(jīng)貴為公主,長居王宮的狻猊,其他但凡在北都的,不管平時多鬧多放肆,每到十五,都要雷打不動地回到家中,與長兄囚牛共進(jìn)晚餐。
    而上元節(jié),也是靈闕每年最忙的一天。
    從申時開始,靈闕第一管家金添就要開始準(zhǔn)備晚宴所需,務(wù)必在酉時之前安排好一切,開始晚宴。
    眼看酉時就要到了,靈闕上下在金管家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準(zhǔn)備著。璇兒引領(lǐng)府內(nèi)的侍女捧著各式菜品趕往舉辦晚宴的靈膳閣,拐彎穿過庭院時正好遇上金管家。
    璇兒向他問好。
    這位年近六旬、精神矍鑠的老頭兒瞇著眼睛,微微點頭:“時辰差不多了。爺和姑娘們吩咐,只要準(zhǔn)備好食材,其他他們自己來。”
    璇兒利落地答:“明白。”
    金管家將燈籠撐起來:“咱們都撤吧。”
    眾人在金管家的帶領(lǐng)下,去了偏房。
    靈闕中點點燈籠閃亮,它在指引著歸家的人。
    靈膳閣內(nèi),霸下和負(fù)熙率先抵達(dá)。
    霸下將巨大的圓桌杠過來,放在房間正中央,面不改色心不亂跳的。
    負(fù)熙將湖青色的緞子鋪上去,又整理了一番。
    侍女們將菜品擺放整齊后退下,璇兒清點數(shù)目,眉頭一緊:“剛剛還是二十個菜,怎么少了一盤?”
    瑩瑩一把摟住璇兒:“璇兒姐姐,少了什么菜啊?”
    璇兒道:“少了果子。”
    霸下和負(fù)熙對視一笑,負(fù)熙囑咐璇兒回去:“你先回去吧,果子我知道在哪。”
    璇兒一臉狐疑地離開,負(fù)熙對霸下示意,霸下一把撩開桌子。
    只見鴟吻那顆小腦袋鳥悄兒地探出來,嘴里塞著果子,腮幫子鼓鼓囊囊的,還沾了好些果子渣。
    霸下道:“還沒開席,你咋就開吃了?”
    鴟吻急忙咽下果子,撅起小嘴兒,楚楚可憐:“你們不要總是冤枉人好不好,只要少吃的就找我,我哪有那么貪吃嘛?”
    霸下一把摸下鴟吻嘴邊的糖粒,往自己嘴里一抹:“負(fù)熙阿兄,今天的果子是董糖?”
    還沒等負(fù)熙說話,鴟吻就咯咯地笑起來:“笨,這都能嘗錯,分明是酥糖!”
    負(fù)熙忍不住笑:“哈,到底是霸下笨,還是你笨啊,好吃鬼。”
    鴟吻這才頓悟自己中了圈套,立馬從桌底鉆出來,追著霸下就打:“你以后想要提高力氣的時候,可別來找我了。”
    追打間,鴟吻直接迎頭撞到一位老者,這位老者一身紅袍加身,走路顫顫巍巍,但目光如炬。
    鴟吻看了半天,直到看到老者額上若隱若現(xiàn)的紅光后,才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囚牛阿兄?”
    負(fù)熙、鴟吻、霸下先是有些驚訝,隨后紛紛行禮:“囚牛阿兄。”
    蒲牢扶著囚牛緩緩走進(jìn),眾人給囚牛讓位子。
    囚牛微微咳嗽,抬起眼皮看了眾人一眼,藍(lán)眸深邃如海:“都來了?”
    蒲牢道:“按照規(guī)矩,每年只有秋夕,狻猊才回靈闕。”
    囚牛微微頷首:“嘲風(fēng)呢?”
    霸下口直心快:“嘲風(fēng)阿兄還沒來。”
    鴟吻見氣氛有所緩和,也玩笑著道:“嘲風(fēng)阿兄肯定是去找哪個漂亮姑娘玩去了。”
    蒲牢掃眼一看:“嘲風(fēng)不是已經(jīng)來了嗎?”
    霸下和鴟吻一愣,四下環(huán)看。
    方才在這邊與璇兒一同準(zhǔn)備晚膳的瑩瑩忽然身形抽高,變成了一個長發(fā)飄逸的翩翩美少男,蕭疏軒舉,湛然若神,探扇淺笑,俊美無濤。身著的藍(lán)色鱗紋錦袍異常精致,隨意束起的發(fā)髻上簪了一支云雀玉簪,腰間佩著一把琺瑯鑲嵌的長劍。
    左手無名指上,藍(lán)寶石戒指熠熠生輝。
    鴟吻笑道:“嘲風(fēng)阿兄,一會我要跟璇兒說,你方才占了她便宜。”
    嘲風(fēng)一躍坐上座位,扇子一扇,悠閑自在:“那璇兒還不得開心死啊。”
    鴟吻翻著白眼:“自戀。”
    蒲牢側(cè)身問負(fù)熙:“睚眥又沒來?”
    聲音雖小,但所有人都聽到了,眾人不語。
    嘲風(fēng)輕描淡寫地接話:“要我說啊,以后都別通知他了,說了也白說,他的心兒根本不在這。”
    負(fù)熙給嘲風(fēng)使了個眼色,讓他莫要煽風(fēng)點火,隨即向長兄解釋道:“酒肆生意興隆,他忙完自然會過來。”
    囚牛面無表情:“都坐吧。”
    除了一開始已經(jīng)就坐的嘲風(fēng),其他人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下。
    囚牛道:“這一個月來,大家可都還好?”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蒲牢輕咳一聲:“今年的募捐,比往年多了一些。”說著,將賬本遞給囚牛。
    囚牛翻看賬本,目光忽而停在其中一頁上:“一百兩黃金?”
    “這事兒我正要與你匯報,是住在對面歸苑的新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囚牛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
    鴟吻小聲問:“那所廢宅子住人了?”
    霸下示意鴟吻不要亂說話,負(fù)熙和嘲風(fēng)也都看著蒲牢。
    蒲牢點點頭:“是個姑娘。”
    一瞬間,房間里的空氣都如凝固一般,嘲風(fēng)往嘴里撂了一顆花生:“是漂亮的姑娘嘛?”
    蒲牢道:“據(jù)說,確實如此。”
    負(fù)熙忍不住回頭看著對面的方向。
    所有人都愣住了,囚牛看向遠(yuǎn)方的黑暗,陷入深深的思索。
    那所宅子,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去過了,久到他們甚至已經(jīng)忘記了那件事,還有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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