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便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柳博文看著手中的黑色團霧:“我要讓它為我所用。我拔掉了它的龍鱗,讓它永世不能成人形,常年依附在我的身上,為我緩解痛苦,讓天下之人被我蠱惑,聽我號令!”
柳博文嘴角一絲邪笑:“沒想到吧,控制你們的竟然是你們的兄弟。”
狻猊驚恐地看著柳博文:“所以,你砍掉了自己的…下半身?”
柳博文:“壞掉的東西,留著何用?”
狻猊:“那之前那晚,你將本宮,將本宮…”
柳博文:“那晚,我只是扒掉了你的衣袍而已,誰知道你會多想這么多。”
“柳博文,你故意造成讓本宮失去名節的假象,為的就是讓本宮臣服與你,你卑鄙!”
說著,狻猊便再次拿起發簪,企圖扎向柳博文。
柳博文一把拉住狻猊:“愚蠢的女人,你只配一輩子做我的奴隸,任我折磨!”
狻猊:“本宮乃是東宮之主!”
柳博文忽然大笑:“你這個冒牌貨,你當戎紋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嗎?”
狻猊:“本宮已將龍鱗拔去,自然無人懷疑。”
柳博文:“天下之事,只要發生過,便不會有人不知道。若說背信棄義,你狻猊做得可比我絕!哼!”
狻猊:“本宮…”
柳博文:“為了東宮女帝之位,放棄自己本來的面目;為了得到睚眥,你嫉妒心起,欲殺九昱,拿龍鱗做交易。”
狻猊步步后退。
柳博文:“狻猊,我早說過,你我,乃是一類人。如今,你該信了吧!”
狻猊癱坐在地上,嘴唇一直在發抖。
柳博文整理好衣袍:“一個月后,你我的大婚,如期而至。狻猊,后路已歿,我勸您好自為之。”
說完,柳博文吃下桌上的一碗茶,雖說是茶,他卻吃得茶酣腦熱,滿臉得意。
大婚的前一晚,地牢里,忽然來了很多侍衛,他們將九昱拖出來。
待大家都站齊,一襲金袍加身的狻猊才緩緩而入。
秀麗如同山川的俏臉略施粉黛,晶瑩白嫩的肌膚帶著淡淡的紅暈,額中央有一個小小的梅花烙。
她那如同流瀑似的黑發光可鑒人,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如同黑夜里最明亮的星星。
如第一次九昱所見到時的狻猊一樣,她還是氣勢逼人,但傲視一切的眼睛卻有了變化。
狻猊:“所有人,都給我背過身去!”
“諾!”
待所有侍衛都背身之后,狻猊打量著九昱。
狻猊:“明日,我便要大婚了。不管是東宮,還是未來的王后,你九昱,永遠都是我的臣子,都要臣服于我。”
九昱冷笑一聲。
狻猊一巴掌摑過去,一絲血從九昱嘴角流下。
狻猊看著九昱:“怎么?還不認輸嗎?”
九昱:“或許你是真的恨我,但我更愿意相信,你是被人脅迫…”
狻猊嘴角微微一顫。
九昱:“不管是因為什么,從你決定走向柳博文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難以回頭了,如今靈闕敗落,非你一人責任,只是這天下,你即將母儀…做個好王后吧。”
狻猊:“事到如今,你還想著那一方子民?”
九昱:“當初我決定回到北都,為阿父報仇復國,心中想的便是還天下百姓一個盛世,我沒有做到,我讓他們受苦了…”
狻猊眼神游離:“你還有什么要對本宮說的?”
九昱:“睚眥說過,狻猊乃靈闕中人,他曾經答應過照顧你一生,我也曾對你有所承諾,不管什么時候,咱們都是一家人,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
狻猊:“你不恨我?”
九昱:“恨你做什么?你在我這兒,不過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狻猊一下子被激怒,她將九昱一把拉過,死死掐住她的脖頸,惡狠狠地說道:“本宮不需要你可憐,本宮,永遠都是勝利者!”
說完,狻猊揚長而去。
待狻猊離開之后,九昱被重新扔回地牢,她見四下無人,才將方才狻猊趁機塞入自己手中的信箋打開。
九昱看著信箋上的兩片龍鱗愣住了。
信箋上,狻猊告訴九昱:“明日大婚,天牢看守不嚴,是最佳的逃跑機會,帶著呼風喚雨龍鱗和睚眥的龍鱗,速回不周山,九昱,我愛睚眥,但我心底知道,你比我更愛他,這一局,是我輸了。若是真的愛他,便不竭余力地去救他,證明給我看!”
天牢中,睚眥的龍鱗閃著微弱的光。
負熙仿佛看到了日頭一般:“他要醒了。”
九昱看著負熙。
負熙:“那日,刺向嘲風和睚眥的時候,我不受控制,我心里是糾結猶豫的,當劍沖破嘲風身子之后,我便后悔了,可劍沒有停下來,但我知道,那份異能已經削弱太多了,抵達睚眥身體的時候,并沒有什么氣力了,故而,睚眥應該并未傷到要害。”
九昱:“你的意思是?”
負熙:“若是龍族已死,那龍鱗便永遠黯淡無光,若是龍鱗閃亮…”
負熙和九昱看著睚眥的那一片龍鱗,它正散發著光亮。
負熙:“它在等待它的主人。”
九昱看著天牢的頂端,這才明白狻猊今夜此行的目的。
從天牢離開之后,狻猊第一次讓玲兒去請柳博文前往東宮。
她將東宮點滿了沁人心脾的香,沐浴更衣,乖巧地坐在塌邊。
她目光堅毅。
待柳博文踏入東宮之后,她第一次為他脫去衣袍。
柳博文拉住狻猊的手:“公主,這是做什么?”
狻猊停下手:“這些日子,我常常在東宮閉門思過,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柳博文看著狻猊。
狻猊摩挲著柳博文的唇:“世間本也沒有十足的壞人,只有十足的欲望。而我的欲望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便是做這神崆國最至高無上的女人,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柳博文嘴角一笑,一個吻封住狻猊的嘴:“孤,樂意之至…”
隨后,兩人床幔拉下,燭火搖曳。
九昱借助負熙的龍鱗,轉瞬便抵達九間堂。
鴟吻早已在大門處等待著九昱:“九昱阿姐,你總算來了。”
九昱看著鴟吻:“是發生什么了嗎?”
鴟吻帶著九昱,一路來到九間堂后山,后山中豎著一個琉璃樽,里面依稀可見睚眥的模樣。
九昱直接撲過去:“睚眥…他真的還…”
鴟吻:“那日,睚眥阿兄幻化為雀兒被擊下懸崖,畢方嬤媼尋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在下游找到了他,可那時的他,身上無數條傷痕,他的五臟六腑也都受到了侵害,幸好有囚牛阿兄、蒲牢阿姐和嘲風阿兄的龍鱗護體,睚眥阿兄才沒有灰飛煙滅…”
九昱摸著琉璃樽。
鴟吻:“我們便將他養在琉璃樽中,用東海之水滋養,用我們的龍鱗保護,希望他有朝一日,還可以睜開雙眼。”
九昱拿出睚眥的龍鱗:“狻猊告訴我,這片龍鱗最近有些異動,看來睚眥要醒了。”
鴟吻將龍鱗送入琉璃樽:“可是都整整百日了,阿兄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九昱眉頭緊皺。
鴟吻:“那次負熙阿兄受傷,也未超過百日。”
九昱:“負熙蘇醒是因柳博文將狴犴的魂魄注入而強行催醒的。”
鴟吻:“狴犴?”
九昱點頭:“之前控制了負熙、狻猊,還有霸下的…”
鴟吻聽到“霸下”的名字,心頭一緊。
九昱:“都是狴犴。因柳博文拔去了狴犴的龍鱗,故而狴犴從未成過人形,他需依附在人身體之內,方可存活。而正因為如此,狴犴會將寄主的精華全都吸走…”
鴟吻:“怎么會這樣?”
九昱點點頭:“一部分狴犴長期吸附在負熙的身上,所以如今的負熙,已經…”
九昱想到只剩下一把骨頭的負熙,實在難以繼續說下去,她想讓鴟吻對負熙的印象永遠停留在那個年少的時候。
畢方快步走進來:“他們來了…”
九昱聽到大門外,禁軍的嘶吼聲。
九昱看著畢方。
畢方:“我最多可以幫你撐一個時辰。”
九昱深吸一口氣:“多謝嬤媼。”
說完,畢方化為鳥兒,大鵬展翅而去。
九昱將包袱打開,依次拿出霸下、狻猊、負熙的龍鱗,鴟吻也將自己的龍鱗拔下放在睚眥身邊,除此之外,她還拿出了一枚龍鱗。
九昱:“這是?”
鴟吻:“三個月前,有一只甪直忽然闖入,一直守在這兒,后來,我才發現,她身上乃有阿父的龍鱗。”
九昱:“那是睚眥的阿母。”
鴟吻點頭:“她將這枚龍鱗留下了。”
九昱心中一驚:“那她?”
鴟吻:“嬤媼將她葬在了東海,她與阿父終于不用再分離了。”
九昱眼睛濕潤,但此時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悲傷。
她們將所有的龍鱗都放入琉璃樽,當這幾枚龍鱗聚集在一起的時候。
九昱的胸前忽然發出了光亮。
原來,龍君當年贈與九昱的那枚龍鱗項鏈,久而久之已經與九昱融為了一體,平日里是不會顯現的,只有當至少五枚龍鱗集合在一起的時候,龍鱗項鏈方會顯露。
九昱一把將龍鱗項鏈拽下,也放入琉璃樽中。
十枚龍鱗守護著睚眥,但半個時辰過去了,睚眥依然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門外,火光四起,廝殺聲遍地,畢方一人與禁軍們混戰在一起。
她手持利劍與禁軍頭兒打得正酣。
畢方出手狠辣,禁軍節節敗退。
可畢竟她也是上了年齡的人兒,雖斬殺禁軍無數,但仍寡不敵眾,禁軍們步步逼近九間堂。
眼看香火即將熄滅,睚眥依然是無動于衷。
鴟吻時不時往外看著,門外廝殺聲慘烈。
此時的九間堂,已徹底被濃密的煙霧所籠罩。
眼前的視野極差,看什么都是影影綽綽的。霧中不時有火星飛過,暗紅色與昏黃交錯閃動。
只聽見“啪”的一聲,九昱和鴟吻知道,那是燭臺斷落的聲音。
一個時辰,到了。
九昱睜開眼:“鴟吻,看來咱們得靠自己了。”
鴟吻堅定地點著頭,長這么大,她第一次如此地勇敢:“誓死守衛九間堂。”
九昱:“誓死守衛九間堂!”
九昱和鴟吻打開琉璃樽,想把龍鱗都拿出來。
忽然,九昱手上的戒指忽然一亮,她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