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瑾和離開了江東市。何時才能與陸一偉見面,一切是未知數。</br> 命運對夏瑾和是不公平的,可擺在陸一偉面前的是魚和熊掌,最終他舍棄了昂貴的熊掌,選擇了比較平庸的魚。他不是圣人,只希望過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庸也好,富貴也好,他還有選擇的余地嗎?</br> 一個星期后,陳仲期來了電話。說他們已經辭職,近期就離開中國飛往美國,至于制藥廠項目會有專門的人跟進。</br> 聽到這個消息,陸一偉表現得極其淡定,道:“好好待她,祝你們幸福?!?lt;/br> 夏瑾和的突然出現和離開,給陸一偉帶來不小打擊。表面上平靜的如一湖死水,內心卻翻江倒海,心如刀絞。愛過了,恨過了,想過了,等過了,盼過了,夢醒了,也該結束了。</br> 這天,陸一偉正在辦公室坐著批閱文件,胡志雄急匆匆地上來進門小聲道:“陸書記,樓下有兩個人想見你,我聽口音不像是我們省的。”</br> “嗯?”陸一偉放下筆疑惑地道:“什么人?”</br> “我也不清楚,你看看?!?lt;/br> 陸一偉起身透過窗戶望了一眼,只見兩個年輕人站在院子里,斯斯文文的,從直覺判斷是公職人員,不像是生意人。問道:“找我干什么?”</br> “不清楚?!?lt;/br> 陸一偉思考了一會兒道:“讓他們上來吧。”</br> 不一會兒,胡志雄帶著兩名男子上來了。一名男子勉強地微笑了下,上前握手道:“你是陸一偉同志?”</br> 聽到對方直呼其名,陸一偉很是詫異,點了點頭道:“對,我是,你們是?”</br> “哦。”男子回頭瞟了眼胡志雄。胡志雄立馬明白,連忙走了出去。</br> 男子關上門道:“陸一偉同志,現在自我介紹下,我叫彭家興,我們是中紀委的,下來和你了解下情況?!闭f完,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以及工作證。</br> 陸一偉接過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確實是該男子,心里不由得顫動。中紀委下來了準沒好事,難道是調查自己來了?想想都覺得懼怕。</br> 陸一偉表面上裝著若無其事,但內心活動逃不過彭家興獵鷹般的眼睛。把文件和工作證收回來,在一張紙上寫下一連串電話號碼道:“如果你對我們的身份有所懷疑的話可以打這個電話核實?!?lt;/br> 陸一偉警覺地道:“彭同志怎么稱呼?”</br> “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彭家興面無表情道。</br> 陸一偉與紀委干部打交道不是一回兩回了。從縣到市,再到省紀委,基本上都經歷過了,但中紀委還是頭一次。他盡量沉著應對,道:“需要我做什么?”</br> 彭家興從公文包里又掏出一份文件遞給陸一偉道:“你先看看,如果無異議的話就在上面簽字吧。”</br> 陸一偉接過來一看,是份保密協議,下面還蓋有中紀委的公章。這應該沒得錯了,如果是行騙能偽造的,能達到這個水平可真不一般。他前后瀏覽了一遍,道:“這是什么意思?”</br> 彭家興的話很簡短精煉,道:“我要說的都寫在上面了,只需要你簽字就行?!?lt;/br> 陸一偉猶豫了,這個字他不敢簽。保密協議上面羅列了十幾條,大致意思是要配合中紀委工作人員,不得隨意泄露行蹤、談話內容及調查情況,一旦泄露,將嚴肅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觸犯法律的,追究刑事責任。條列寫得極其恐怕,就像簽生死狀似的。</br> 陸一偉抬頭問道:“彭同志,我這是第一次與你們接觸,不懂這里面的規矩。不過我覺得是不是應該有省紀委或市紀委的介紹信呢?要不然我怎么簽這個字?”</br> 彭家興冷冷地道:“陸一偉同志,協議上已經寫得非常清楚。我們有權力下來直接辦案,難道省市紀委不歸中紀委管嗎?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lt;/br> “要不我打個電話請示一下?”陸一偉力爭把風險降到最低,試探地問道。</br> 彭家興嚴肅地道:“陸一偉同志,我知道你心里有顧慮,但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嗎?這是在阻撓我們辦案。如果你沒什么異議的話就請簽字吧。”</br>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如同第一次吃螃蟹,不知該如何下口??紤]再三,陸一偉還是簽了字。</br> 彭家興收回協議道:“陸一偉同志,既然你簽訂了協議,就應該嚴格按照協議上的來。不準泄露我們的行蹤,不準和任何人提及我們談話的內容,更不準隨意亂說,肆意揣測,如果被我們發現,將嚴肅追究你的責任?!?lt;/br> 彭家興口氣異常強硬,應該是多年練就出來的。不過紀委干部就這副面孔,不茍言笑,措辭嚴謹嚴厲,行蹤辦事極其詭異,如同活躍在午夜的幽靈,讓人膽顫。</br> 陸一偉靠在椅子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你們是來調查我的嗎?”</br> “不該問的別問,協議寫著了?!迸砑遗d冷冷地道。</br> 陸一偉掂量著兩人的身份,看著比較年輕,但辦事極其老道,最起碼應該是個處級干部,甚至更高。在京城,處級干部多如牛毛,每天擠公交上班的大把。如此說來,在京城做官如果升不上去完全沒有基層過得逍遙自在。</br> 基層的一個處級干部手里掌握的權力大得驚人,而到了京城充其量是某個科室的處長。每天做得都是些基礎性工作,談不上樂趣所在。要是有關系能外放,沒有關系的就等著把板凳坐穿吧。</br> 言多必失,陸一偉選擇了沉默,道:“需要我做什么?”</br> 彭家興道:“最近兩天我們可能要在高新區停留兩天,請你把最近五年內的財政收支情況和征地補償情況的原始資料拿出來,還有最近幾年的信訪案件,我們要查看。”</br> “行,沒問題?!标懸粋ツ闷鹪捦矞蕚浯螂娫?,彭家興走過去摁住道:“勞煩你親自跑一趟。”</br> “行!”陸一偉站起來道:“要不你們先坐著喝茶,我先去安排下去?!?lt;/br> 臨走時,彭家興補充道:“陸一偉同志,我希望你不要耍什么鬼花招,一旦讓我們查出來有假,或者說有隱瞞的,嚴懲不貸!另外,注意工作方式?!?lt;/br> 從辦公室出來,陸一偉出了一身冷汗。難道真的是調查自己來了?可仔細一想,又不是那么回事。自己一個小小的處級干部,還用得著中紀委的人下來調查,市紀委就能干倒,簡直是大材小用。另外,既然是調查自己就不可能直接問話,而是側面從外圍調查。</br> 即便真的查自己也無所謂。自從上任以來,陸一偉沒有違規操作一個項目,更沒有違規使用過一筆資金。光明磊落,風正清明,經得起組織考驗。</br> 難道是調查趙家林?趙家林不是已經由市紀委立案了嘛,怎么可能驚動中紀委。何況趙家林和自己一個級別,用得著從中央來人嗎?</br> 順藤摸瓜,陸一偉猛然想到了趙家林背后的人,不由得張大了嘴巴。難道是?他不敢往下想。</br> 想到此,陸一偉很想在第一時間找張志遠商量對策,但簽訂了那份保密協議,如同套上了緊箍咒。真要是追查起責任來,絕對跑不了。</br> 如果真是如此,也可以說明另一個問題。自己沒有任何問題,要不然中紀委也不會直接找到自己了。</br> 事不宜遲,陸一偉來到財政局。局長呂黔連滾帶爬下了樓,卑躬屈膝地道:“陸書記,您要來提前打個招呼嘛,我也好有個準備?!?lt;/br> “我用不用先請示你有沒有空?”</br> 本來是客套話,被陸一偉一句話頂回來,呂黔臉上有些難堪。</br> 陸一偉沒有多言,直截了當道:“把最近五年的財政收支情況整理一套,我要帶走?!?lt;/br> “???”呂黔瞬間冒出了冷汗,結結巴巴道:“陸書記,怎么又要啊,我先前不是已經報過一份嗎?”</br> 陸一偉身子前傾,小聲地問道:“呂黔,你覺得先前報得那份里面有多少水分?”</br> 呂黔身子一顫,立馬梗著脖子道:“絕對沒有任何水分,都是實打實的。每一筆資金都可以追溯,保證有憑有據?!?lt;/br> “成,既然你有這個把握就再報一份吧。”陸一偉道:“你別緊張,市里要讓報財政預算,我的向白市長匯報有多少缺口資金?!?lt;/br> “哦?!眳吻胄虐胍傻溃骸澳呛冒桑伊ⅠR安排人拿上來?!?lt;/br> 拿到手后,陸一偉大致翻看了下道:“你這里的資金能和城投公司的對上嗎?”</br> “這……”呂黔猶豫道:“應該……可能……差不多吧?!?lt;/br> 聽到呂黔的語氣,陸一偉站起來道:“你這個局長頭腦里都沒有清晰的思路和概念,下面的人能干好嗎?”</br> “陸書記,我……”</br> “行了!”陸一偉冷冷地道:“呂黔,你是高新區元老級的人物了,我不希望在我任期內出任何問題。以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今后的每一筆賬必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還想現在這么稀里糊涂,我真要考慮是不是該給你調整位置了?!闭f完,甩袖離去。</br> 呂黔望著陸一偉的背影,雙腿不停地打顫??磥?,陸一偉已經動了念頭,這個財政局長的位子是保不住了。想想趙家林的結局,他連腳步都邁不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