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澤成走后,陸一偉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暗暗道:“和我玩心眼,門都沒有?!?lt;/br> 陸一偉這些年在市委工作收獲頗多,一方面學習了更高級別領導的領導藝術,另一方面學會了管理自己的情緒,不像以前似的想起什么就干什么,顧前不顧后,導致事情漏洞百出,處處留下把柄。現在的他,不管大事小事,都會翻來覆去仔細思考,反復論證,覺得無懈可擊,滴水不漏才付諸實施。特別是說話,更不能胡說亂說,因為很大程度上代表著白宗峰的觀點,旁人誤以為是市委的決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惹亂子,闖下大禍。</br> 剛才侯澤成分明是給自己挖坑,等下他往下跳。一旦說出處理意見,他肯定會到處宣揚這是白宗峰的指示。萬一出現差錯,把責任推給市委,這樣一來就顯得被動了。</br> 陸一偉起身準備向白宗峰匯報工作,包樹銘推門進來了,道:“你不是請假了嗎,這么快就回來了?”</br> 陸一偉連忙道:“原本計劃是三天的,事情提前處理完了就提前回來了?!?lt;/br> “哦,回來正好。明天的會務工作我已經安排給趙志文了,回頭你把沈省長和白書記的講話把把關,順便把實施方案再仔細推敲一下,今天下午下班前我要看。”</br> “好的?!?lt;/br> 包樹銘剛要走,又轉身問道:“汽車廠失火的事,你知道嗎?”</br> 這是個棘手問題,回答是與不是都不合適。陸一偉來不及思考,簡單地回答道:“知道。”</br> “哦?!?lt;/br> 說完,轉身關門離去了。</br> 一個簡單的問題,陸一偉居然出了一身冷汗??此齐S意發問,其實里面隱藏著巨大玄機。如果不知道,自己已經做出了愚蠢的事情,提前出現在汽車廠,事后讓他知道了以為我故意欺瞞他。如果知道,又是通過什么渠道知道的,是下面的人和他匯報的,還是白宗峰給他打了電話。包樹銘想要知道的,就是這個答案。</br> 包樹銘在江東市算得上老江湖了,從基層干部一路扶搖直上,做到了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的職務。前面的履歷可以忽略,擔任江東市副市長必須著重提一下。在這個位置上,他一干就是十年。按照相關規定,五年一屆,意思是他干滿了兩屆。表面看沒什么,但對于政客而言,十年實在等不及。</br> 很多官員在干滿一屆后會提拔,最次也是往前挪一挪,而他卻耕耘了十年,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能力不行,要不領導不喜歡他。</br> 從基層上來的領導再說能力就膚淺了,肯定有過人的本領才爬上來的。包樹銘的能力毋庸置疑,在分管工業領域做出了突出貢獻,被省政府點名表揚,甚至得到國務院的褒獎。如此有能力的人為什么得不到提拔,也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了。</br> 十年必須挪窩,包樹銘走上層關系總算步入常委,排名末位的市委秘書長。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畢竟年紀不小了。不過他還有想法,打算在退休前再前進一步。</br> 陸一偉以前不了解他,接觸時間長了自然了解了他的脾性。此人城府極深,過于圓滑,疑心私心重且嫉妒心強,往往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如此性格白宗峰并不喜歡,但礙于面子不得不用他。</br> 陸一偉和他并無過節,但白宗峰時常繞過他直接安排陸一偉,心里自然不平衡。好在陸一偉這些年比較低調,在處理一些細節上事無巨細,若不然早就被他干掉了。</br> 做官層次越高,越需要智慧。</br> 陸一偉給秘書一科打了個電話,心里盤算著要不要去見一面白宗峰。如果不見,萬一耽誤了其他事到頭來怪罪到自己頭上,得不償失。思考許久后,起身走了過去。</br> 來到候客室,幾個市局領導正坐立不安等候會見,看到他立馬起身迎上前握手。陸一偉官不大,但誰都知道他的分量,自然不敢怠慢。</br> 寒暄了幾句,陸一偉來到秘書室,看到嚴杰正噼里啪啦敲打著電腦。湊上前瞄了眼,是明天會議的講話稿。嚴杰看到他,仿佛看到救星一般道:“陸秘書長,您可算回來了。我的講話稿已經修改了三稿了,白書記還不滿意,快愁死我了?!?lt;/br> 陸一偉作為秘書出身,寫材料是他打開仕途的敲門磚,這些年一直沒丟了功底。平時白宗峰的講話稿先由秘書一科起草底稿,再交給嚴杰修改第二稿,然后由他再進行修改補充,包樹銘審核后再交給白宗峰。如此嚴密的程序看似枯燥死板復雜,可一旦出錯那就是大笑話,必須慎之又慎。</br> 陸一偉跟著白宗峰時間雖短,基本上摸清了他的思路和習慣用語。這是悟性,旁人模仿不來的。嚴杰干得比自己時間長到現在都揣摩不透領導的心思,作為秘書嚴重不合適。</br> 他大致掃了眼道:“沈省長的講話稿出來了嗎?”</br> “還沒,秘書科的還在加緊修改。省府辦公廳已經打了好幾次電話催促,快逼瘋了?!?lt;/br> 陸一偉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急,慢慢來,一會兒去我辦公室。”</br> 嚴杰如釋負重,感激地道:“您回來的太及時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交差?!?lt;/br> 陸一偉屏住呼吸聆聽里面的動靜,小聲道:“誰在里面?”</br> “劉市長?!?lt;/br> “哦?!?lt;/br> 嚴杰壓低聲音道:“白書記今天心情不好,今早上已經發了三次火了。就在剛才,把包秘書長罵了一通。”</br> “為什么?”</br> “我猜測是因為明天的現場會,再加上汽車廠著火,能不上火嘛。”</br> “哦?!?lt;/br> 陸一偉看看表道:“劉市長進去多長時間了?”</br> “差不多五分鐘?!?lt;/br> 陸一偉又來到候客室,對正在等候的市國土局局長曹建東道:“曹局長,找白書記有急事嗎?”</br> 曹建東點頭小聲道:“我想匯報下關于齊揚區土地的事。”</br> 陸一偉道:“你還是后天再過來吧,今天不是時候。”</br> 曹建東立馬明白,起身握著手道:“陸秘書長,要是白書記方便的話,麻煩您給我打個電話?!?lt;/br> “小事一樁,到時候告你?!?lt;/br> “謝謝,謝謝,那我先走了啊?!?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