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頓時暖意融融。周衡山是懂生活的人,辦公室布置得就像書房一樣。墻上懸掛著一些字畫,大多數是他的作品,一側擺放著古色古香的條幾,上面以此擺放著筆墨紙硯。辦公桌上堆滿了各類書籍,很大部分是古書以及和書畫有關的,而后面的書柜更是塞得滿滿當當。</br> 這類文化官員在官場不在少數,但大多數不被人看得起。官場中人向來對文化人有刻板偏見,認為他們都會花拳繡腿,寫寫畫畫還差不多,這些對工作毫無關系,能帶動gdp嗎,還是能創造業績,官場需要的是能文能武的悍將,而不是舞文弄墨的秀才。</br> 類似于周衡山這一批的官員大多數學識不高,不少是文革中的工農學兵,還有一些高中生,鮮有正兒八經的大學生。他們對老一輩的思想極其推崇,甚至根深蒂固,頑固不化。而周衡山是正牌大學生,畢業于京城師范大學,畢業后分配到西江省教書,因為文字功底扎實被借調到市委寫材料,靠著一支筆混到了今天。</br> 這么一說,陸一偉和他還有些類似。不過他只把寫材料當成了工具,并沒有多少熱愛。即使喜愛,也不愿意表現出來,生怕旁人對其產生同樣的看法。</br> 周衡山對生活極其有品味,拉著陸一偉來到沙發前坐下,細心地泡起了功夫茶。繁瑣的程序陸一偉看得眼花繚亂,而他卻不厭其煩,為了一口茶水下足了功夫。</br> 足足四五分鐘,周衡山端著酒盅大小的茶杯遞給他道:“嘗嘗,正宗的祁門大紅袍。知道這喝茶的講究嗎?”</br> 陸一偉不解地搖了搖頭。</br> 周衡山津津有味道:“這真正的祁門大紅袍啊,就三棵樹,除此之外都是假的。年產量不足50斤,大部分進貢到中央。外人想要品嘗一口,相當的不容易。正好我有個朋友在福建當官,費了好大勁才給我弄了二兩,比黃金還要金貴,一般人來了我都舍不得讓他們喝。”</br> 聽到此,陸一偉笑著道:“那我算是撈著了?”</br> “哈哈,你和他們不一樣,我欣賞你也喜歡你,自然可以品嘗到了。”</br> “那太榮幸了,呵呵。”</br> 周衡山眼睜睜地看著他喝完,生怕浪費一滴水。等喝完后又倒滿,從桌底下的抽屜里取出比較罕見的黃鶴樓煙遞給他道:“這煙也有講究,是老式卷煙機生產的,后期全靠人工操作,而且配方和批量生產的不同,是有經驗的老師傅調試出來的。你抽抽,絕對和市場上的不一樣。”</br> 陸一偉抽了口,也感覺不出什么。不想辜負他的一片好心,連連點頭道:“確實有味道。周主席,我太羨慕你的生活了,將來我要能有您的一半就燒高香了。”</br> 周衡山笑容僵在臉上,擺擺手道:“別學我,你還年輕。”</br> 說著,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夾著煙送到嘴邊,嘴唇舔著煙蒂慢悠悠一吸,大團的煙霧從口中冒出來,消散在空中。那樣子看著都十分享受,一般人達不到這個境界。繼續道:“像我的仕途吧,遭到很多人質疑。覺得我碌碌無為,一事無成,尤其是主政西河縣以來,當地的經濟沒有發展,依然滯后。即便是這樣,我都能順利地進入市領導班子,別人以為我花了錢走關系,可以負責任的說,我一分錢都沒花。那為什么上級領導還要提拔我,這就引申到另一個層面。”</br> “回到西河縣,這是個什么縣,雖屬省會城市下轄縣,但貧窮落后,民風彪悍,要資源沒資源,要市場沒市場。一直以來該地方治安非常混亂,刑事案件在全省居高不下,幾任縣委書記都被當地的黑勢力恐嚇嚇跑,甚至還暗殺過一任縣長,令人發指。誰都不愿意去,而我去了。主政八年來,我能讓該縣的黑勢力消失匿跡,你說,我沒做出成績嗎?”</br> “這當官啊,必須有敬畏之心。什么叫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說得就是我們。稍有不慎,萬劫不復。不僅要向上級交代,還要向當地的黎民百姓交代。此外,還需要智慧。這種智慧不是耍小聰明,而是要認真琢磨人和事。就好比這次汽車廠失火一事為例,為什么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失火,如果不出意外處理結果肯定是因為路線短路而引發火災。”</br> 陸一偉對周衡山的敏銳嗅覺佩服得五體投地,今天早上汽車廠副經理曲文洲正是這么說的。好奇地道:“那您覺得是什么原因?”</br> 周衡山怡然自得指著腦袋道:“剛才不是教過你嘛,要學會琢磨人和事。透過現象看本質,你會發現其中奧妙。說到此,不得不提一下蔡小強。”</br> “蔡小強我和他并不熟,但對其為人還是略知一二的。此人的父親是汽車廠的老廠長,當時紅極一時,是省里標榜的勞動模范。蔡小強接過父親的指揮棒后,確實想干一番大事業,苦于能力不足水平有限,一直走不出困境。但此人頭腦極其靈活,一直走上層路線,和一些省領導關系非同一般。”</br> “我聽說他從省里要了8000多萬用于技術革新,從德國買下了生產線,至于是不是真正用于生產不得而知,就憑他能要到這么多錢說明此人的過人能力。也就在這個時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山藤汽車廠殺了進來,提出要收購汽車廠的意向。”</br> “對于日資企業而言,人家看不上你那堆破銅爛鐵,最主要是通過合資為了避稅降低成本,還能獲得國家的政策補貼。有人收購汽車廠,蔡小強當然樂意了,不過他表現出非同尋常的舉動,一再拒絕合作。為什么,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上面有人試圖破壞此事。不僅要阻止合作,還要阻止搬遷。”</br> “省里剛確定了要在汽車廠召開現場會就發生了火災,公然發起事端,挑戰底線,不得不讓人懷疑其目的。因為有人害怕揭開汽車廠的蓋子捂都捂不住,這里的水有多深,深不見底,觸目心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