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偉長嘆一口氣道：“福勇真的變了，感覺西江省都容不下了。這不，和京城的公子爺玩大的，搞什么鋼鐵廠。國家在大力節能減排，淘汰污染企業，他卻逆流而上，頂風而上，我真懷疑那位公子爺的目的。”</br> “另外，福勇現在玩得越來越大，和省領導和京城高官瓜葛在一起，我的話根本不聽。現在想想，真希望回到從前，當然是不可能的。海東，什么叫急流勇退，我讓你現在離開是有道理的。”</br> 李海東道：“哥，你別說了，我知道，我聽你的。何況我也不想在煤礦待著了，成天提心吊膽的，指不定那天命就沒了。昨天我見老潘了，他讓我先跟他學一段時間，以后負責工程。”</br> 陸一偉頜首道：“這就對了。老潘為人老實，絕對可靠。這些年來得志公司在他的經營下，在房地產領域站穩了腳跟，不得不說他在做生意方面是奇才。好好跟他學，能學到他的一半，將來完全可以獨當一面。”</br> “嗯，放心吧。”</br> “這段時間忙，等過兩天消停了我和你京城見梅佳。”</br> “這事不急，以后再說吧。”</br> 正說著，手機響了，是蘇啟明打過來的，陸一偉立馬調整坐姿接了起來。</br> “喂，一偉啊，剛才開會了，有事？”</br> 陸一偉沒想到他會親自打過來，恭敬地道：“也沒什么事，晚上到北州，想過去看看您和康老爺子。”</br> 蘇啟明欣慰地道：“有心了，晚上我還有應酬，你去哪里住，到時候過去看你。”</br> “可能還要連夜趕回來。”</br> 蘇啟明知道汽車廠的事，沒有在電話里多說。道：“下這么大的雪著急忙慌地趕回去干嘛，住的地方我來安排，到時候小周會和你聯系。”</br> 蘇啟明的特殊關照讓他心里暖暖的，沒再客氣，道：“那好，您先忙，見了面再聊。”</br> 不一會兒，蘇啟明的秘書周浩打來電話，告知已安排到東文國際大酒店。</br> 遙想當年，自己還是個無名小卒，見一面縣委書記都覺得無上榮耀，而今天市長親自接待，這等待遇想都不敢想。所謂光宗耀祖，他雖達不到登峰造極的地位，至少在自己的家鄉為出身卑微貧寒的家庭贏得了一絲尊嚴。在南陽縣只要提起陸一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都知道在外面當了大官。至于什么官，老百姓不懂，反正比縣長大。</br> 走國道去北州市，必然要路過南陽縣。轉眼間，借著燈光看到“南陽縣人民歡迎您”的大牌子，踏上熟悉的故土，陸一偉感慨萬千。</br> 到了縣城外環路，整座縣城被白雪鋪蓋，星星點點的斑斕燈光顯得安靜祥和，隱隱約約看到高樓大廈的輪廓，家鄉的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br> “哥，到家了，不回家看看咱爸媽嗎？”</br> 陸一偉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此時此刻不由得觸景生情。多么想坐在家里的熱炕頭上，喝著父親的大葉茶，吃著媽媽包的餃子，一家人其樂融融聊一整晚。可生活已經偏離了原先的發展軌道，再也回不去了。他臉上露出復雜的笑容，搖了搖頭道：“不回去了，改天吧。”</br> 李海東知道他忙，道：“前段時間我回來看他二老了，身體硬朗著呢。爸每天去公園打太極，媽整天捯飭小院子，也不知道忙什么，她說想朗朗了。”</br> “哦，朗朗也想他們。”</br> “要不干脆接到省城吧，一家人在一起多好。”</br> “我倒是想，可他們不愿意啊，覺得住單元樓不習慣，也沒個聊天的人。不用管了，隨他們去吧，只要過得開心比什么都強。”</br> “行吧，你沒時間我會經常回來看他們。”</br> 20點49分，北州市。</br> 進入市區的時候，陸一偉餓得額頭直冒冷汗，這才想起一天沒吃飯了。早上還不得吃就出了那檔子事，中午都沒顧上吃。趕緊讓李海東隨便找了家小吃店墊巴墊巴，買了一大堆東西來到康適之家。</br> 下了車，陸一偉讓李海東把車開到一邊等自己，站在門口觀望了一陣，挺直腰板提著東西走了進去。</br> 開門的是蘇蒙的母親康桂云，看到陸一偉愣怔了半天，結結巴巴道：“一偉，你怎么來了？”</br> 陸一偉微微一笑，鞠了一躬道：“阿姨好，正好來北州出差，順便過來老爺子，他在嗎？”</br> “哦，他已經睡下了。”</br> 陸一偉見她沒讓自己進去的意思，不甘心地道：“那我進去把東西放下。”</br> 康桂云尋思片刻，讓開了一條道。</br> 陸一偉進門換了鞋，來到空蕩蕩的客廳，醒目的位置掛著全家福，蘇蒙赫然在其中。她笑得那么燦爛，眼睛就像彎月，一直在盯著自己看。</br> 陸一偉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康桂云看到此景沒有打擾他，半天道：“你要沒什么事先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br> 陸一偉回過神扭頭看著她，神情復雜地笑了笑道：“阿姨，您最近身體還好吧？”</br> 康桂云眉頭緊蹙，甚至不敢看陸一偉的眼神，冷言冷語道：“用不著你關心，走吧。”</br> 蘇蒙的死和他沒有直接關系，但她家人始終認為有必然聯系。如果蘇蒙不是愛上他，也不會落此結局。理由有些強詞奪理，但陸一偉從來沒辯解，人都沒了，爭論這些有何意義。倒是康老爺子看得開，對他向來熱情，甚至把他當成了一家人。</br> 康桂云一下子老了許多，滿頭白發，不修邊幅，和意氣風發的蘇啟明站在一起簡直不搭配，無法想象是兩口子，倒像是主人和保姆。本來他們的婚姻就是強加在必要條件上，如果不是康家有權有勢，蘇啟明斷然看不上長得不漂亮且有殘疾的她。反過來說，蘇啟明若不是傍上這層關系，也不會扶搖直上到今天的位置。</br> 有得有失，人生就是如此。</br> 然而，付出的代價有些慘烈。蘇蒙走到最后到底是誰的過，還不是他們一步步緊逼，推向了深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