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偉在如此短時間內的精彩回答堪稱官場外交辭令范本,滴水不漏,面面俱到。既撇清了自己,又規避了領導,還說明了情況,白宗峰比較滿意,輕描淡寫道:“既然不是你組織的,又是親朋好友自發的,那這就沒什么問題。”</br> 說完,回頭對呂鳳榮道:“針對群眾反映的問題我們應該詳實調查,調查清楚后要及時向有關部門反饋并答復。但是,針對一些無須有的問題,必須嚴厲制止。行了,如實答復吧,需要一偉同志配合調查讓他也參與進來,但不要把事情無限的擴大化。”</br> 呂鳳榮何等聰明之人,聽出了白宗峰背后的意圖,這是要護犢子。收起舉報信裝進文件袋道:“我知道該怎么做。”</br> 白宗峰沒再說話,等他出去后,起身一臉嚴肅道:“跟我進來。”</br> 來到休息室,倆人側身而坐,白宗峰拿起香煙主動遞給他道:“不必太在意,這很正常,要是沒人反應反而不正常。有了事不可怕,可怕的手忙腳亂,亂了陣腳。這件事你不用管了,讓老呂一手操辦吧。另外,你也不要去追查是誰寫舉報信的,想必心里有底。”</br> 陸一偉慚愧地道:“白書記,都是我的錯,一再謹慎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還給您添了這么大麻煩,我承擔全部責任。”</br> 白宗峰輕松地擺擺手道:“我不怪你,人之常情嘛,誰家沒有個紅白喜事,主要處理好就行。那天正好開會,要不然就過去了。”</br> 白宗峰聊家常的口吻巧妙地規避了此事,讓陸一偉愈發自責。一時間,倆人陷入了沉默,氣氛無比尷尬。</br> 白宗峰若有所思地抽著煙,用余光打量著他的神情,良久道:“一偉啊,當初你在高新區的時候辦了兩件大事,一件是促成高新區升格為國家級高新區,另一件是招商引資引進了宏達集團和山藤汽車,即使現在談起來,很多人都津津樂道。也正是這兩件事,讓我改變了原先的看法,頂著巨大壓力將你留在了市政府。知道當初省里對你的處理意見嗎?”</br> 陸一偉搖了搖頭。</br> 白宗峰嘆了口氣道:“時隔多年不想再提此事了,但有些事你必須明白。你在高新區時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以至于省委章書記給你身上貼上了死亡標簽。他說過一句話,說你有膽識但缺乏大局意識,知道為什么嗎?一個省會市委書記跳樓自殺,這是給西江省臉上抹黑,更是西江政治生態的恥辱。當然,林海峰的死和你無關,但不可避免地遷怒于你。”</br> 陸一偉聽著心驚肉跳,惶惶不已。他不明白白宗峰說這些有何用意,但越來越接近一個事實,他提拔谷未區委書記的事遇到了阻力。</br> 白宗峰繼續道:“今天上午,省委章書記把我叫到了辦公室,專門談了谷未區委書記人選的事。他沒有明確地說明,但側面提到了一些人和事。所以,你要有個心理準備。”</br> 果然如此。</br> 陸一偉淡然一笑,裝作輕松道:“沒事,我本來就不夠資格,是您抬愛我……”</br> 白宗峰一揮手打斷道:“別說這些沒用的,我不喜歡,直奔主題吧。你已經進入合法程序,今天公示期就結束,但突然宣布你未被提拔,必然會引起一些非議。不僅損傷市委的公信力,還可能動搖企業搬遷的大好勢頭。我和章書記積極給你爭取了,可事與愿違。考慮到全局,你不能再市委待了。”</br> 陸一偉錯愕,道:“這么說,要把我徹底趕出去嗎?”</br> “別激動,聽我說完!”</br> 白宗峰蹙眉繼續道:“今天上午,我從章書記辦公室出來,專門去了趟組織部,見了面趙部長。他認識你,對你的事也比較關心。經過一合計,目前南州市龍安縣還空缺縣委書記一職,如果你愿意,我和趙部長一會兒上班后就去見章書記,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問題不大。”</br> 陸一偉一頭霧水,整個人都是懵的,完全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結結巴巴道:“這么說,我要離開您嗎?”</br> 白宗峰心情沉重地道:“我也舍不得你,企業搬遷還打算委你重任,可世事難料,事發突然,我都措施不及,不明所以。但有一點很明白,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采取補救措施,不能耽誤了你的前程。”</br> 陸一偉定了定神道:“能讓我考慮一下嗎?”</br> “不能等了,來不及了,必須現在就給我答復。”</br> 白宗峰看看表道:“現在是1點45分,章書記一般情況下2點20分到單位。這樣操作,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還把趙部長拉下了水,我也在積極為你爭取,希望能理解。”</br> 陸一偉徹底懵了,六神無主凝視著對方。</br> 白宗峰見狀,又看了看表道:“這樣吧,我給你十分鐘時間考慮,考慮好后告訴我。不過我建議你去,雖然偏遠了一些,好歹是個縣委書記,等安頓好后再從長計議,說不定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調回來了。如果不去,對你的政治生涯是致命的打擊,也許這輩子都沒有翻身的機會。行了,你先去吧。”</br> 陸一偉不知道如何回到辦公室的,呆呆地坐在辦公桌前試圖將此事從頭到尾好好捋一遍,看到底那里出現了問題。可此事腦子里亂哄哄的,根本容不得他半點思考。短短一天內,經歷了冰火兩重天,今天上午還滿懷期待著明天的到來,收拾行囊準備赴任。可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劇情瞬間反轉,一下子把他打發到連聽都沒聽過的地方。</br> 手機在桌子上不停地震動著,陸一偉完全沒有察覺到,就這樣一個姿勢坐了十分鐘。快到兩點的時候,白宗峰推開了門,有些焦急地道:“考慮的怎么樣了?”</br> 陸一偉怔怔起身,點了點頭。</br> 白宗峰見他此番模樣,欲言又止,拍了拍肩膀道:“回來再說。”說完,轉身離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