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席臺上,陸一偉正襟危坐環顧一周。坐在第一排的是縣處級領導,基本上能到的都到了。第二排是各鄉鎮書記,因為他們兼任縣委委員,要比其他局領導更高一個層次。第三批是鄉鎮長,再往后是各成員單位一把手。他驚奇的發現,薛志強居然也出現在會場,看來,昨晚的事擺平了。誰有這么大的能耐讓一起槍擊案息事寧人,此人在龍安縣的地位非同一般。</br> 坐在一側的孫根生不停地看表,似乎在等劉占魁。九點鐘已經到了,他還沒有出場,陸一偉遞了個眼色,示意開始。孫根生只好清了清嗓子,將話筒挪到嘴邊道:“同志們,今天的會議議題很集中,很明確,就是對近期乃至兩節期間的安全穩定工作進行再安排,再部署,再動員。參加會議的有……會議議程共三項,下面進行第一項,有請鄧縣長就當前安全穩定工作進行安排部署……”</br> 鄧中原因為今天早上才得知開會的,臨時讓秘書將上次的講話稿隨便修改了下,沒來得及通讀一篇就直接上了主席臺。等全篇讀下來的時候,他都感覺到難堪,幾乎與上次的講話一模一樣,甚至還多次提到了津門鎮事故。</br> 陸一偉聽著面無表情,下面的人紛紛竊竊私語,好像聽出了什么差異。而孫根生無心聽講話,不停地看著表把控時間,因為接下來是劉占魁講話,要是他不來,意味著要跳過這一議程。</br> 劉占魁終于慢條斯理出現,讓孫根生松了口氣。只見他叼著煙拿著水杯霸氣地坐在主席臺上,壓根不顧下面在攝像拍照。下面的人誰都了解他的脾性,個個對其有微詞,卻不敢發聲。而新聞工作者刻意地避開鏡頭,每次拍攝他都頗為頭疼。</br> 等鄧中原安排完后,會議進行到第二項。劉占魁帶著情緒掐滅煙,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又往地上啐了口茶葉沫子,拿起稿子翻看了下,丟在桌子上坐起來道:“安全工作嘛,老生常談的事,今天把大家召集回來再安排部署,可見縣委縣政府多么的高度重視。有些話我就不多講了,鄧縣長安排得很到位,我將三點要求。第一,誰要是在這個時候掉鏈子,嚴懲不貸。第二,誰要是在這個時候出亂子,嚴肅追責。第三,誰要是在這個時候捅婁子,嚴厲執紀……”</br> 劉占魁滔滔不絕講了半個多小時,陸一偉在一旁認真聆聽著,別看他沒文化,講話水平還是有一套的。此外,在如此嚴肅的場合講話臟字連篇,有失大雅。不過倒是挺管用的,下面的人都低著頭傾聽,顯然對這位“龍安教父”存有敬畏之心。還有,他的講話語調和氣勢很明顯是帶有情緒的,這是給他不好看。</br> 陸一偉不計較這些細小末節,但在官場很多時候都在暗戰,尤其是書記和行政首長的關系,思想和思路很難統一到一起。表面上看著心平氣和,實則在暗中較量。坐在下面的人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了端倪。</br> 輪到陸一偉講話的時候,孫根生特意加了句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下面響起了陣陣掌聲,讓劉占魁臉色鐵青,眼神凌厲。</br> 雖然秘書起草好了講話稿,但并沒與他的思路合拍,干脆脫稿演講,這對于他而言輕車熟路,小菜一碟。剛才劉占魁慷慨激昂,語氣強勢,他干脆唱起了紅臉,把語調降下來,帶著節奏引導,發出自己的聲音。</br> “同志們,距離上次安全大會不到十天時間,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再次召集大家緊急召開,主要是當年的安全形勢異常嚴峻,既涉及到民本大計,又關乎群眾利益,還體現和諧穩定。今年的天氣非常罕見,據天氣預報說,未來半個月內還有好幾場大雪,甚至是暴雪,一旦降雪,極易形成次生災害,首當其沖的就是農業和交通,所以,大家務必得重視起來,提前著手準備,積極應對,最大限度地降低損失,全力保障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m.</br> 陸一偉針對農業和交通講了幾點要求,臨時把治安也加了進去。坐在下面的公安局局長周凡林心不在焉地聽著,完全沒當回事。</br> 會議在十點半結束,劉占魁和鄧中原一前一后先行離去,孫根生和陸一偉相跟著回到辦公室,將手中的方案放到桌子上道:“陸書記,我又簡單修改了下,您看行不行?”</br> 陸一偉瀏覽了一遍,合上道:“行了,就按照你的意思來吧。紀檢委也打算搞個活動,到時候這兩個活動合在一起召開。”</br> “哦,那是不是上常委會定一下?”</br> “嗯,初步擬定周二晚上召開常委會,還要通報其他事項。今天下午,我會安排縣委辦通知各位領導,將議題提前草擬出來,一并上會通過。我大致羅列了下,大概有十幾項議題,你看你還有什么補充的,到時候一起上會。”</br> 孫根生為陸一偉的這次常委會捏了把汗。今天的會議已經明顯嗅出火藥味,到時候劉占魁絕對會雞蛋里挑骨頭。此外,能不能通過還是另一碼事,畢竟多數人的票決權控制在劉占魁手中,總共就十一個常委,到時候誰投了贊成票反對票棄權票一目了然。</br> 現在的人都不愿意得罪人,本著和稀泥的態度應付差事,何況是一些馬上到站的天花板干部。</br> 孫根生本來也不想參與,但陸一偉為他辦了大事,要是不表明立場就顯得不識抬舉了。起身關上門,好心建議道:“陸書記,在召開常委會之前,我覺得還是和各位常委提前溝通一下為好,這樣到時候好實行民主集中制。”</br> 陸一偉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我會提前征求意見的。”</br> 孫根生有意幫他一把,不想讓他到時候挫敗。試探性地問道:“具體有哪些議程,可以和我說說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