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一偉來到龍安縣后第一次發(fā)火,他并不是性格急躁的人,但今天實在憋不出了,火氣從胸腔里迸發(fā)出來,壓都壓不住。</br> 柴明榮面對比自己小十幾歲的縣委書記并不發(fā)怵,自己還覺得委屈,道:“陸書記,我們已經(jīng)在盡心盡力了,路況不好走也沒辦法啊。這些天來我?guī)缀跻恢眻允卦诠ぷ鲘徫簧希瑳]日沒夜的,一刻都不敢放松?!?lt;/br> “你以為誰休息了,我休息了嗎,全縣人民,甚至全國人民都沒有休息,全部投身于搶險救災(zāi)中,不要找任何借口。給我個時限,什么時候能把物資運回來?”</br> 柴明榮窩了一肚子火,憤憤地道:“陸書記,既然你說到這里了,那我也得把實際情況反應(yīng)一下。光說是采購物資了,縣里不給撥一分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前幾批物資都是賒欠的,這次采購人家必須讓結(jié)清上幾次的。沒有錢,怎么讓我干活?”</br> 陸一偉斜視著他道:“縣里沒給你撥錢嗎?”</br> “沒有,一分錢都沒有?!?lt;/br> “那你和財政局要了沒?”</br> “要了,人家說不見縣長簽字不給撥錢?!?lt;/br> “劉縣長沒有簽字?”</br> “……”</br> 見他吞吞吐吐,再聯(lián)想到上幾次事情,火氣騰騰上涌。隱忍著道:“你去起草份報告,需要多少錢我來簽字?!眒.</br> 柴明榮不為所動,陸一偉盯著他道:“怎么,我的簽字不管用嗎?”</br> 柴明榮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瓣憰?,你可能不了解龍安的情況,縣財政每花一分錢都需要縣長簽字,除此之外……”</br> 陸一偉沉默了,良久道:“最近一批物資什么時候能回來?”</br> “本來說明天上午,今天我聯(lián)系了下,估計要下周了?!?lt;/br> 陸一偉咬牙切齒道:“你知道全縣還有很多人挨凍受餓嗎,他們能等到你下周嗎?”</br> 柴明榮低著頭一聲不吭。</br> 陸一偉硬是把火氣壓下去,失望地?fù)]揮手道:“你先去吧?!?lt;/br> 柴明榮起身沒做任何解釋,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br> 望著他的身影,陸一偉將桌子上的稿紙團成一團,使勁抓在手心,恨不得立馬將其免掉才解恨。他心里清楚,很多人根本不怕他,尤其是那些比自己年紀(jì)大的,壓根不放在眼里。就連這次“三講”活動,很多單位流于形式,應(yīng)付差事,有的單位甚至不開會貫徹落實,回到單位把文件隨手一丟,該干嘛干嘛。他所掌握的情況,鄉(xiāng)鎮(zhèn)基本上都召開了動員會,而一些縣直單位重視程度不夠。</br> 這次“三講”活動,重頭戲在第二環(huán)節(jié)。要求每個單位召開民主組織生活會,屆時要嚴(yán)厲督導(dǎo),不挖到靈魂深處,絕不收手。目前,他一定要忍住,時候不到不輕易動人。在調(diào)整人事之前,先把常委會穩(wěn)住再說。</br> 氣消下來后,陸一偉摁下電話道:“昌遠(yuǎn),你進來一趟?!?lt;/br> 許昌遠(yuǎn)進來見他臉色難看,趕緊為其倒?jié)M水,小心翼翼道:“陸書記,您找我?”</br> 陸一偉丟給他一支煙,靠在椅子上道:“昌遠(yuǎn),財政局梁海平是什么情況?”</br> 許昌遠(yuǎn)立馬明白其意,警惕地道:“梁海平原來是永盛鎮(zhèn)的紀(jì)檢書記,后調(diào)到財政局當(dāng)了副局長,在副局長的位置上干了七年,上一屆被任命為局長?!?lt;/br> 提及永盛鎮(zhèn),基本上與劉占魁脫離不了干系。又道:“他在永盛鎮(zhèn)時,劉縣長是什么職位?”</br> “呃……他是黨委書記?!?lt;/br> “哦,在財政局時表現(xiàn)怎么樣?”</br> 許昌遠(yuǎn)覺得在他面前沒必要遮遮掩掩,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瓣憰?,其實梁海平調(diào)入財政局后一直掌控著財政大權(quán),因為時任局長高凌云身體不好,長期請假,后來干脆辦了內(nèi)退,至今休息在家?!?lt;/br> “什么?。俊?lt;/br> “好像是腎衰竭,不過原先身體挺好的,梁海平去了以后突然就得病了。雖然彼此沒什么聯(lián)系,但外界有傳聞,說高林云被人害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沒人敢妄自下結(jié)論?!?lt;/br> 聽到這個駭人消息,陸一偉立馬坐起來瞪大眼睛道:“確有其事?”</br> “只是傳聞,不足為信?!?lt;/br> 陸一偉思索片刻道:“那高凌云現(xiàn)在在哪?”</br> “他是龍安人,目前在市里居住,很少回來?!?lt;/br> “好,過段時間要慰問老干部老黨員,把他的名字也列進去。除了他以外,我還要見見上任縣委書記,找個合適的時間你來安排。”</br> “好的?!?lt;/br> 陸一偉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當(dāng)前搶險救災(zāi)是中心工作,道:“你現(xiàn)在讓趙小軍和梁海平過來一趟?!?lt;/br> 十幾分鐘后,趙小軍敲門進來了。笑嘻嘻地道:“陸書記,您找我?”</br> 陸一偉對他印象不錯,而且下一步要大力重用。讓其抽調(diào)到三講活動領(lǐng)導(dǎo)小組辦公室平臺鍛煉,為的是將來提拔找由頭。他也極其聰明,明白等這個活動完成后意味著什么,所以賣命地表現(xiàn),爭取緊緊抓住這次機會。</br> 陸一偉沒有兜圈子,直來直去道:“小軍,縣里現(xiàn)在急需一批物資,具體需要多少,你和昌遠(yuǎn)對接,我希望明天能把這批物資發(fā)下去?!?lt;/br> 趙小軍眼珠子一轉(zhuǎn),爽快地道:“沒問題,我立馬就去辦?!?lt;/br> “賓館錢夠嗎?”</br> “夠不夠先服務(wù)大局,物資好比彈藥,沒有怎么打仗?!?lt;/br> 陸一偉對他的態(tài)度很滿意,道:“好,那你抓緊時間去辦吧?!?lt;/br> 趙小軍出去后,梁海平進來了,從兜里掏出一盒新打開的煙取出一支遞上前,然后把一整盒放下,坐在沙發(fā)上等候訓(xùn)話。</br> 陸一偉一直考慮著如何和他談話,沉默了足足有一分多鐘,坐起來掐滅煙頭盯著他道:“萬龍山鎮(zhèn)的錢為什么沒撥下去?”</br> 來得路上梁海平早有準(zhǔn)備,立馬回應(yīng)道:“陸書記,不是不撥,是國庫已經(jīng)停止出賬了,賬上也沒多少錢,還要留一部分用作當(dāng)前的中心工作。我是這樣想的,將這筆錢納入明年</br> 財政預(yù)算,到時候一起撥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