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振濤出事,陸一偉不得已改變行程。原本打算放松幾天,看來全泡湯了。頭頂上壓得責任不允許他絲毫松懈。</br> 潘成軍將其送到機場,同樣心急如焚道:“一偉,要不要我陪你回去?”</br> “不必了,我來處理吧,回頭你和福勇說一聲。另外,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照顧好家里。”</br> “好的,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做。”</br> 當天晚上七點半,飛機降落南江省曲州國際機場,走出機場,迅速上了早已等候的車輛,往龍安縣趕去。</br> “情況怎么樣?”</br> 許昌遠道:“正組織有關專家在趕來的路上,蔣主任目前處于重度昏迷狀態,可能有生命危險。”</br> “到底是怎么發生的?”</br> “據他家人說,蔣主任昨晚十點多才回來,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了連衣服都顧不上脫就鉆進了被窩里。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可能是起床上廁所,他老伴鄭老師聽到半天沒動靜,就起床去查看,結果發現倒在衛生間。”</br> 陸一偉眉頭緊蹙,半天道:“他昨晚和誰一起喝酒的?”</br> 許昌遠搖搖頭道:“不清楚,不過我聽他司機說昨晚王志全叫他了。”</br> 如果真是這樣,這就是一起單純的因為喝酒誘發的腦出血,不需要過多地解讀。類似事件在中國每天不知道發生多少起,再尋常不過。蔣振濤年紀不算大,還沒享清福就……</br> 陸一偉想到了另一層。問道:“他們經常在一起喝酒嗎?”</br> 許昌遠明白其意,低聲道:“以前經常在一起,不過今年好像還是頭一次。”</br> 晚上十點半,陸一偉趕回龍安縣直奔醫院,急救室走廊里站滿了人。看到他后,立馬閃開一條道,紛紛避讓。醫院院長丁書明上前一臉凝重道:“陸書記,您回來了。”</br> 陸一偉抬頭看看急救室上面的刺眼的紅燈,再看看一側長椅上躺著的蔣振濤的妻子鄭玉梅,雙眼紅腫,目光呆滯,緊緊地抓著女兒的手,身體不停地搐動。蔣振濤的兒子蔣文浩推了推她小聲道:“媽,陸書記來看我爸了。”</br> 鄭玉梅這才緩緩地扭頭,進而激動地起身撲過來,死死地抓住手臂哀嚎道:“陸書記,你要救救我家振濤啊。”</br> 也不知怎么回事,陸一偉最近半年來經歷了太多這樣的情景,從江東汽車廠到津門鎮事故,再到今天的蔣振濤。仿佛事情往一塊湊,讓他一次又一次面臨生離死別。雖然不是學醫的,但他了解腦干出血意味著什么,基本上無生還的可能。</br> “鄭老師,您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的。”</br> 許昌遠在旁邊附和道:“鄭老師,陸書記在京城出差,專程趕回來看望蔣主任的。”</br> 鄭玉梅畢竟是文化人,沒有撒潑嚎哭,投來感激地眼神道:“謝謝,謝謝陸書記。”</br> 陸一偉抓著她的手道:“鄭老師,您的身體要緊,回去休息吧。這邊一有消息就通知您。千萬不能把您的身子也垮了。”</br> 安撫了一通,陸一偉把丁書明叫到了隔壁辦公室。道:“里面情況怎么樣?”</br> 丁書明語氣低沉地道:“今天下午五點多,省人民醫院心腦血管科周教授一行匆忙趕來,又進行了一次檢查,緊鑼密鼓會診后,決定做開顱手術,但不敢保證能成功,即便成功恐怕也是植物人。他的出血量達到5.3毫升,死亡的概率非常之大。加上病人送來的不及時,延誤了最佳治療時間。”</br> “哦,有多少把握?”</br> 丁書明嘆了口氣道:“這個……我真不敢向您保證,就連周教授都無法下結論,只能看造化了。蔣主任有高血壓,伴有血栓,加上攝入酒精過量,可能是用力過猛致使血管爆裂。”</br> 陸一偉心里亂糟糟的,和死神對抗,這種事誰都無法左右。沉默片刻道:“手術進行多長時間了?”</br> “差不多兩個小時。”</br> “行,盡全力吧。你去忙吧,我在這里等著。”</br> 丁書明連忙道:“陸書記,您回去休息吧,手術可能要持續到明天早上。等結果出來后我第一時間給您打電話。”</br> “不必了,我等著。”</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陸一偉心里愈發沉重。手術時間越長,意味著蔣振濤的生存希望越渺茫。不管怎么樣,他是老革命,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他作為班長,理所應當肩負起應有的責任。</br> 許昌遠陪在身邊,一次一次勸說讓他回去。他無動于衷,站在窗戶邊不停地抽著煙,凝望著黢黑而深邃的夜空,仿佛在凝視死亡。他不希望蔣振濤有任何閃失,哪怕保住一條命,也算是一個交代。要是在他任期內死亡,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br> 凌晨五點,手術燈終于熄滅了。周教授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了出來,直接被請到休息室。陸一偉與其簡單交流后,周教授道:“手術還算成功,暫時保住了生命。但不敢保證接下來會如何,讓他家屬提前做好準備。”</br> “好的,謝謝您。”</br> 總算是個好消息,陸一偉進去隔著玻璃看了一眼,蔣振濤身上插滿了管子,昏迷不醒。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來,也可能就醒不來了。</br> 三天后,醫院傳來了噩耗,蔣振濤停止了心跳,醫學上宣布死亡,終究還是沒挽留住他的生命。</br> 此消息一出,轟動全縣,甚至驚動了市里。陸一偉心里異常沉重,召集相關領導開了個短會,研究蔣振濤的喪事。盡管是非正常死亡,他決定由縣里成立治喪委員會,由縣委副書記孫根生擔任主任,全權負責此次喪事。</br> 按照當地的習俗,三天后正式出殯,蔣振濤被埋在了伏山。陸一偉沒有出席儀式,而是坐在辦公室發了一天的呆。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前陣子還好好的,一下子就沒了。其實他早該料到,上次召開常委會的時候蔣振濤就不對勁,硬是撐了下來。如果那時候及時救治,或許也不會成了這個樣子。</br> 一路走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