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玲笑得更歡了,直接爬到桌子上哈哈大笑起來。</br> “毛病!”陸一偉徹底沒心情吃飯了,準備起身上樓去。</br> “你給我回來!”陸玲野蠻勁上來了,指著陸一偉叫道。</br> 陸一偉不理會她,自顧往樓上走去。陸玲見狀,尾隨著跟上去了。劉翠蘭叫道:“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你們還吃不吃了?”</br> 上了樓,陸玲小鳥依人般緊挨著陸一偉坐下來,雙手攙著胳膊,依然傻笑。</br> 陸一偉被陸玲折磨的毛骨悚然,道:“玲子,有事你就說,沒事的話趕緊下去幫媽收拾去,我還要工作。”</br> 陸玲見陸一偉生氣了,克制住情緒,一本正經地道:“哥,我要和你正兒八經說件事。”</br> “說呀!早干嘛去了,神經兮兮的。”陸一偉從茶幾上拿起煙瀟灑地點燃,把腳放到茶幾上,等候陸玲的高談闊論。</br> 陸玲道:“哥,你覺得梅佳怎么樣?”</br> “挺好啊!”</br> “怎么個好法?”陸玲追問道。</br> 陸一偉不知陸玲到底要干嘛,轉身道:“好就是好,你那廢話怎么那么多!”</br> 陸玲巴眨著眼睛道:“那和你現在的女朋友比起來呢?”</br> 陸一偉這才反應過來,推開陸玲道:“你別胡思亂想,該干嘛干嘛去!”</br> 陸玲像一塊狗皮膏藥似的黏上陸一偉,道:“哥,你察覺梅佳的眼神沒?我發現她對你有意思唉。”</br> 陸一偉眼珠子轉了一下,搜索剛才漏掉的信息,梅佳今天的表現確實有些反常,可想到女友蘇蒙,飄出去的思維很快又收了回來,道:“這哪跟哪啊,別亂說!”</br> 陸玲固執地奪過陸一偉手中的煙狠狠掐滅,然后站到他面前,鄭重其事地說道:“哥!我雖然沒見過你的新女朋友,但她的情況我還是了解一點的。人家的條件比你優越的不止一丁點,你真的奢望能得到一份純真的愛情嗎?就算是,可你不要忘了李淑曼家,她可是前車之鑒啊。”</br> 陸玲咆哮起來面目猙獰,一點都不像女孩子,讓人有些膽顫。陸一偉愣怔了一下,眨巴著眼睛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后,陸一偉靠在沙發上,道:“玲子,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我和蘇蒙不是你想象的那樣。”</br> “對,我是不懂,可你是我哥啊,我不能不為你的婚姻大事著想。蘇蒙家和李淑曼家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都出身于宦官之家,你呢?你是什么?你充其量就是剛剛擺脫土地束縛的泥腿子!什么婚姻平等自由,你覺得能平等嗎?你會自由嗎?假如你和蘇蒙結婚,迎來的是對方家庭的嘲笑和不屑,這種生活是你想要的嗎?醒醒吧!”</br> 陸玲的話如刀刻般鐫入陸一偉的心臟,脾性溫和的他突然暴躁起來,起身指著陸玲道:“你憑什么如此說蘇蒙?你覺得你有資格嗎?你不覺得你的話有些過分嗎?對!我是泥腿子不假,可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誰走進了我的生活?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是誰給了我溫暖?不是你,更不是其他人,而是蘇蒙!我們這么多年風風雨雨走過來了,你憑什么一句話就否定她?你了解她嗎?”</br> 陸玲是典型的出軟不吃硬,見陸一偉上了勁,她也杠上了,叉著腰道:“對,在你最落魄的時候是她走進了你的生活,可你想過沒有,期間家里發生多少變故?因為你,我背井離鄉南下打工;因為你,爸得了場重病,差點撒手人寰;因為你,媽每天忍受著冷嘲熱諷的煎熬;因為你,爸媽見不上他們日思夜想的孫女,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嗎?你眼里只有你自己,你什么時候為這個家想過?爸媽都多大了,他們能陪你玩得起嗎?你太自私了!”</br> 陸玲越說越氣,剛烈的性子也淌下了眼淚,把聲音放低沉后,道:“哥,我并不是有意指責你,我聽爸媽說前兩天李乾坤拿著砍刀去家里找你算賬,至今嫂子還在醫院住著,而你并不敢把對方怎么樣。為什么?因為對方太強大,而你只不過是一個手無寸鐵小人物,你能和他家抗衡嗎?假如你和蘇蒙真結了婚,會不會有這一天不好說,但我看到李淑曼家如狼似虎的模樣,我就替你擔心,怕你過得不幸福。說到底,男人不能活在女人的陰影里,那樣你會變得更加懦弱,你更會被別人看不起。”</br> 陸一偉本來還打算狠狠地教訓下不知長幼尊卑,天高地厚的陸玲,但聽她把話說完,他震驚了。就好像一只被拔了毛的猴子扔到眾目睽睽下,任人羞辱和謾罵。陸一偉突然感覺到心口痛,如同絞肉機在胸口高速運轉,頓時渾身冒汗,他捂著胸口緩慢地坐到沙發上,大口地喘氣。</br> 陸玲見狀,嚇得不知所措。急忙跑到樓梯口高聲呼喊著母親。劉翠蘭聽到后,將手中的碗往廚臺上一放,轉身就往出走。誰料晚沒有放好,“啪”一下子摔到地上。劉翠蘭顧不上管這些,心急如焚地往樓上走去。</br> “哥,你沒事吧?你可別嚇我啊,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說你。”陸玲帶著哭腔摩挲著陸一偉的后背。</br> 陸一偉休息了一會,緩過勁來了。今天不知怎么的,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啊,難道自己血壓也偏高?陸一偉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道:“玲子,哥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不怨你。我休息一下就好了。”</br> 劉翠蘭上來看到陸一偉如此模樣,頓時慌得六神無主,跑到陸一偉跟前道:“偉則,你沒事嗎?你可別嚇媽啊。”</br> 陸一偉心情平靜后,道:“媽,我沒事。你們都下去吧,讓我安靜地休息一會。”</br> “真的沒事?要不行就上醫院!”劉翠蘭不放心地再次確認。</br> 陸一偉起身推著陸玲往下走,道:“真沒事,你看我現在不都好好的嘛,你們讓我休息一會,好嗎?”</br> 劉翠蘭和陸玲一步三回頭下了樓,陸一偉回到臥室反鎖上門,默默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上了頭,耳邊始終還回想著陸玲剛才說的話。</br> “小人物?太自私?懦弱?被人看不起?”陸一偉腦子中一遍又一遍蹦出幾個關鍵詞,開始重新認識自己。陸玲的話確實有些偏激,但句句屬實,直中要害。是啊,自己確實是太自私了,從來不考慮家人的感受,多以自己的喜好為追求,誰曾想到家人要為他承受多大的壓力。</br> 陸一偉原本對與蘇蒙的感情幸存一絲僥幸,可陸玲的話徹底讓他熄滅了。蘇蒙就像站在高處的公主,自己雖有幸虜獲她的心,卻永遠低她半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可他又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畢竟他們之間還是有感情的。面對抉擇,陸一偉迷茫了。左手是愛情,右手是尊嚴,無論選擇那一只手,都會丟棄不可挽回的東西。</br> 如果說自己真沒有本事,打算靠著妻子的榮耀茍活一輩子,能這樣想也就算了。可他并不是個懦夫,而是有手有腳,有血有肉的錚錚男兒。命運多舛,好事多磨,陸一偉這些年來面臨太多的選擇了,這一次,直接把他逼上了絕路。</br> 渾渾噩噩過后,腦子清醒了許多。他坐起來看著墻上的掛歷離春節越來越近,突然有些害怕起來。過一個年,意味著自己要長一歲,父母相應地就要老一歲,想想自己都步入而立之年,還一事無成,心里無比惆悵和荒涼。</br> 男人,就要果斷一些。陸一偉決定,這個周末去一趟省城,與蘇蒙來一次透徹心扉的談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