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國企的行政級別,張小禾也是正處領導干部,對應地方政府和陸一偉平級。但企業多了去了,豈能和縣委書記的職權相提并論。所以,他對其表現出足夠的尊敬。</br> 由于年紀相仿,陸一偉比較喜歡和同齡人溝通。尤其是張小禾,雖然接觸了一兩次,但此人思維非?;钴S超前,能力也卓越超群,和龍安的干部簡直不在一個檔次。長時間的禁錮,早已習慣了按部就班,墨守成規,過撞鐘般的安逸生活,從來不去想如何發展。</br> 張小禾樂呵呵地打開酒,拿出兩個杯子倒滿,坐在對面拿出煙遞上道:“早就想請您吃頓飯了,知道您很忙,不敢輕易叨擾。這就叫擇日不如撞日,一定要好好敬您兩杯?!?lt;/br> 陸一偉擺擺手道:“不存在敬,我就是呆在辦公室比較悶,出來散散心,想到了你這里?!?lt;/br> “就應該常來,我這里不比機關,情況簡單,生活單調,一般沒人來。您就放心大膽地喝,喝多了有酒店,順便洗個澡,按摩一下?!?lt;/br> 陸一偉不為所動,更關心他為什么要辭職,努了努嘴道:“能說一下什么情況嗎?”</br> 張小禾愣在那里,神色有些恍惚,含含糊糊道:“也沒什么,總覺得在一個地方呆的時間長了,想換個地方?!?lt;/br> “哦,你在西煤幾年了?”</br> 張小禾呼了口氣道:“從大學畢業就進來了,一晃快十五年了吧,時間過得真快,我自己都沒察覺到。其實我是學醫的,畢業后我的同學大部分都從事這行業了,唯獨我干了風馬牛不相及的職業。家人想讓我有份穩定的職業,覺得在國企上班體面,就這樣陰差陽錯,稀里糊涂進來了?!?lt;/br> “進入西煤后,我還是干勁十足的。從行政科員到宣傳干事,后轉向管理崗,一步步走到今天。其實我進步不算快的,到現在才混到個煤礦礦長,和我同批進入的已經到高層了。這些都無所謂,只是干一行干得時間長了就倦了,想換個環境,所以就想著辭職了。”</br> 張小禾很健談,很多事沒問自己就說出來了。陸一偉笑著道:“我比你也強不到那里去,從教師到公務員,現在越來越害怕,越來越沉重。上頭管得又嚴,一干就出錯,不干又不行,總是很矛盾的?!?lt;/br> “你的狀況非常能理解。我接觸過很多地方官員,坐在臺上一本正經,下臺后就原形畢露。我原先在東州市一個煤礦擔任礦長時,幾乎每天都有地方官員以檢查的理由上門變著花樣白吃白喝白拿。一年下來光接待費高達上百萬,而且還不算其他的灰色部分。如此情況早已司空見慣,可到了龍安后,才發現您和那些官員有著本質的區別,從來不叨擾,甚至連頓飯都不吃,真是極其罕見。原來以為您是裝的,可后來發現不是,實在敬佩?!?lt;/br> 陸一偉淡然道:“你也別恭維我,我沒你想象的那么高尚。只是我膽小,不敢像別人那樣伸手白拿白要。有時候想想,覺得你們企業真是好,升官發財兩不誤。掙的錢不少,到頭來還能提拔,不想在企業干了,過渡一下到地方,照樣同等待遇?!?lt;/br> 張小禾附和道:“這點不可否認,我自己是年薪制,一年80萬,外加各種福利,分紅,差不多能賺到170多萬。要是集團的高管,估計都在上千萬以上。沒辦法,煤炭市場全線飄紅,幾乎所有的企業都在盈利,自然會提高福利待遇。我們集團的一副總,已經到新榮市擔任副市長了,但能走出去的人很少很少,大部分人還是離不開的。”</br> 聽到他的收入,陸一偉羨慕不已。自己的一個月的工資不到4000元,相差十萬八千里。造成這種不平衡,只能說體制的問題,短時間內無法改變。</br> 陸一偉端起酒伸過去碰了下,一飲而盡道:“那你有什么打算嗎?”</br> 張小禾一邊倒酒一邊道:“暫時還沒有,我一同學在深圳一家互聯網公司,想讓我過去。我動心了,借此機會不如出去走走,或許機會更多?!?lt;/br> 陸一偉沉默許久道:“可以留下來嗎?”</br> 張小禾一頭霧水,盯著看了半天道:“陸書記,您這是什么意思?”</br> “龍安縣成立了個新公司,你知道的,目前緊缺一名向你這樣的高級管理人才。我心里清楚,讓你到龍安縣企業擔任職務肯定屈才,甚至降格。放著好好的處級領導不干,不可能去做相當于科級干部的企業。何況現在還是空殼子,未來如何發展,一切都是未知數。”</br> “其實吧,我非常賞識你,也非常需要你這樣的人才。邀請你到龍安,可能是天方夜譚。但還是開口了,決定一試。”</br> 張小禾似笑非笑道:“陸書記,您不是開玩笑吧?”</br> 陸一偉一本正經道:“你看我像開玩笑嗎?”</br> 張小禾收起笑容,顯得有些無奈。良久道:“陸書記,謝謝您的賞識和抬愛。我就是不想在西江省待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對不起?!?lt;/br> 陸一偉極力爭取道:“你想去外面我絕對不攔著你,甚至大力支持。但現在,我非常需要你。龍安縣沒幾個人懂經濟,更不懂的經營。公司又剛剛起步,沒有專業的人具體實施,無法進行下去的。反過來說,對你也是一種挑戰,畢竟一片空白,任由你馳騁,我不會加以干涉?!?lt;/br> “你在這里賺多少,我就給你補多少。一年給你200萬元,外加各種福利待遇。車子,房子,縣里全包,給你派專職司機,專職秘書。只需要一年時間,你給我把企業弄起來,到時候你想走,我絕對不攔著,行嗎?”</br> 張小禾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手,完全出乎意料。沉默片刻道:“陸書記,真不是錢的事,也不是別的,真心想離開這里出去闖一闖。我年紀不小了,已過創業黃金期,再要是不離開,恐怕以后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