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飛尷尬地站在那里,臉紅一陣白一陣,他沒想到張志遠會來這一出,當著下屬的面就毫不留情訓斥自己,自己好歹也是個常委,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只好忍氣吞聲地道:“張縣長,您消消火,公安系統出了問題,確實應該進行整飭,但這畢竟是大事,待開會研究后再做決定,您看行不?”</br> 聽到張樂飛推諉扯皮,張志遠起身道:“你說得有一定道理,但非常時期就要采取非常手段,馬上就要到春節和元宵節,如何讓南陽縣百姓度過祥和安定的兩節,就需要我們的人民衛士保駕護航。目前,公安系統暴露出來的問題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時不我待,刻不容緩,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剩下的由我向上級和劉書記做匯報。”</br> 張志遠執意如此做,張樂飛還能說什么,叮囑旁邊的蕭鼎元道:“蕭局長,按照張縣長的指示精神,從明天開始在全縣公安系統開展一次大整頓,重點解決公安民警們思想松懈,服務不周,執行不力,作風不實等問題,你擬定動員會時間,我會親自參加。”</br> “這個會,我也要參加,到時候一并通知我。”張志遠道。</br> 蕭鼎元連連點頭,道:“按照張縣長和張書記的指示,我會盡快籌備動員會工作,請二位領導放心。”</br> 該說的說完,該做的也做完,張志遠拍了拍衣服,昂頭挺胸走出了辦公室。陸一偉見狀,和張樂飛和蕭鼎元點頭打了下招呼,趕忙跟了出去。</br> 陸一偉看到張樂飛被奚落的模樣,心里不知有多解恨,一掃剛才的不快,心情舒暢了許多。</br> 張樂飛目送張志遠走后,咬著牙使勁握了下拳頭。回頭掃了一眼站在門外衣冠不整、狼狽不堪的派出所民警,氣就不打一處來,歇斯底里咆哮道:“把這幾個鳥玩意兒全部給我停職做檢查,并調離城關鎮,讓他們去偏遠鄉鎮好好吃吃苦頭。”說完,甩袖離去。</br> 蕭鼎元把張樂飛送走后,站在派出所院子里佇立了很久。他看不透,實在看不透,張志遠今晚的來意是什么,而開展這次大整頓又是針對誰?</br> 回去的路上,張志遠心情愉悅,關切地問道:“一偉,你沒事吧?”</br> 陸一偉同樣高興,在空中飛舞了下胳膊,道:“沒事,那點小傷算的了什么,我身體硬朗著呢。”</br> 張志遠靠在座椅上,雙手放在小腹上,道:“一偉,你說今晚張樂飛和蕭鼎元是什么反應呢?”</br> 陸一偉道:“我覺得他倆今晚肯定都睡不好覺,都摸不透你的行動目的是什么。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早上一上班,劉書記就會找你。”</br> “哈哈……找吧,我正好會一會他。”張志遠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然后突然轉身問道:“那你能看透我的行動目的嗎?”</br> “呃……”陸一偉在思考,到底該不該說實話,張志遠似乎看穿了陸一偉的心思,道:“你想到什么說什么,但說無妨。”</br> 陸一偉道:“我覺得你今晚的行動是一石五鳥。”</br> “嗯?”張志遠自己才想到兩層,沒想到陸一偉拋出了個五層意思。</br> “其一,今晚的行動能夠稀釋張樂飛的權力;其二,能夠有效地控制住蕭鼎元;其三,公安系統馬上面臨重新洗牌,能夠掌握一支屬于自己的力量,好為今后打黑除惡招兵買馬;其四,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早上估計全縣城就都知道此事,對一般干部能夠起到震懾作用,同時能夠得到百姓擁護,得到民心;其五,南陽縣的政治格局將會出現式微變化,對你百利無一害。”陸一偉詳細分析道。</br> 張志遠一邊聽一邊輕微點頭,贊許道:“你的眼睛真夠毒辣的,前三條我倒是有這個想法,而后兩條我沒有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更大的好戲還在后頭。不過,隨之而來的危險也逐步靠近,這將是一場持久戰,一偉,你做好戰斗準備了嗎?”</br> 陸一偉一腳剎住了車,聲音顫抖著道:“只要張縣長信任我,我時刻準備著。”</br> 張志遠在陸一偉手背上拍了拍,笑著道:“我們的隊伍就你我兩個人,而敵人是三個、四個,甚至一群,一大群,我們隨時有犧牲的可能,你不怕再回到北河鎮?”</br> 陸一偉道:“張縣長,我能從北河鎮走出來,完全拜賜予您,將來以后讓我回去,我也無絲毫怨言。我天生就是一位斗士,跟著您這樣的領導,我愿意為您效勞,愿意為南陽縣的明天服務,愿意為30萬南陽百姓背這個黑鍋,就算子彈穿透了我的胸膛,我不會皺一下眉頭。”</br> 陸一偉的話,讓張志遠都有些感動,道:“一偉,你能有這種決心,這種信心,是我始料未及的,也是我意料之中的,看來我沒有看錯你。我不會給你承諾什么,但我以人格擔保,我可以讓敵人的坦克碾壓我的身軀,但絕不會丟下一個生死與共的兄弟。”</br> 陸一偉重重地點了點頭,他面對的好像不是領導,而是一個推心置腹的老朋友。</br> 陸一偉把張志遠送到宿舍門口,張志遠下了車正要關門時,陸一偉探頭問道:“張縣長,我想問一下,你為什么看中我?難道真的是你所說的愛惜我是個人才嗎?”</br> 張志遠笑了下,道:“有些事以后你自然明白,回去早點休息吧。”說完,關上車門,徑直上了宿舍。陸一偉看著張志遠的宿舍燈亮后,才安心的離去。</br> 回家的路上,陸一偉有些興奮,盡管已經是凌晨,他沒有絲毫睡意,他打開錄音機,把聲音調到最大,急速奔馳在沒有行人的路上。從這里出發,是一個嶄新的開始,路的盡頭,就是夢的彼岸。</br>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一些提著垃圾桶出來倒垃圾的居民,已經圍站在一起,開始議論昨天發生的事。到了天完全亮時,幾乎全城都在瘋傳昨晚的事,而且版本越來越多,描繪得比當事人還詳細。</br> 有的說張志遠深夜突擊檢查,值班民警沒認出來,直接把他打得住了院了;有的說張志遠半夜出來散步,被巡查的民警當小偷抓進去一頓暴打;還有的說張志遠晚上去了洗浴城,被例行檢查的民警抓了個現行,直接就拷回派出所等等,不管那個版本,但群眾聽說派出所那幫魚肉百姓的民警被縣長免了職,都紛紛奔走相告,交口稱贊。</br> 有的人高興,自然就有人憤怒。縣委書記劉克成聽到這一消息后,萬分震驚,來不及吃早餐,直接叫上張樂飛去了辦公室。</br>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劉克成剛進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喘氣就急忙問道。</br> 張樂飛坐在沙發上,道:“張縣長也不知道搞什么花樣,深更半夜的帶著陸一偉跑到城關鎮派出所說要報案,結果民警不認識他,發生了肢體沖突,然后他借題發揮,要在公安系統搞什么大整頓,真是有意思!”</br> 劉克成聽完,趕忙道:“還發生了肢體沖突?人呢?人沒事吧?”</br> 張樂飛冷笑一聲道:“我看著他倆都完好無損,倒是有一個民警滿臉是血,好像傷的不輕。”</br> 張樂飛說,劉克成在快速思考著,他敢斷定,這個張志遠絕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精心策劃的這起陰謀,趕巧派出所的這幫豬還很配合地幫他完成表演,主動便被動,這下張志遠可以大張旗鼓借題發揮了。劉克成道:“他好好地去派出所干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