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上的“蝴蝶效應(yīng)”，表面看是因一件很小的事引發(fā)的，實則都是長時間積累下來的矛盾在第一時間內(nèi)集中爆發(fā)。就好比這次調(diào)查陸一偉來說，原本就是何小天無意中的一個電話，發(fā)了幾句牢騷，就調(diào)動全縣的力量，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斗爭。如果說張志遠(yuǎn)在年前處理趙志剛的問題上是小試牛刀，試探劉克成的反映，那么這次的行動，就公開把二人的矛盾擺到了桌面上。張志遠(yuǎn)的崛起，意味著南陽官場重新洗牌，官員們也將面臨新一輪的站隊抉擇。</br> 北河鎮(zhèn)，當(dāng)年因陸一偉貶到此，著實火了一把。而如今，同樣是因為陸一偉，再次成為南陽的焦點。</br> 此時的陸一偉還不知道劉克成與張志遠(yuǎn)的斗法，回到牛福勇住處，從冰箱里取出一**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劉克成一次又一次把他心中的怒火點燃，而這一次陸一偉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把劉克成扳倒，誓不為人！他看到茶幾上的從公安局借來的播放設(shè)備，把磁帶放進(jìn)去，躺在沙發(fā)上靜靜地聽了起來：</br> 先是一陣嘈雜聲，緊接著一連串腳步聲，又是開門聲，陸一偉判定，張樂飛已經(jīng)提前做好準(zhǔn)備去見劉克成，而這次見面，很有可能是與劉克成攤牌。陸一偉就像聽評書一般，身臨其境還原現(xiàn)場，甚至能夠感受到張樂飛的坐姿神態(tài)，以及劉克成的面部表情。</br> “劉書記，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您可不能不管啊，趙志剛又被抓回看守所了，我看這次對我們極其不利啊。這個時候您可得站出來說句話啊。”張樂飛近乎用哀求的口氣道。陸一偉判定，這是在趙志剛從看守所逃跑后，再次被抓了回來，此后不久張樂飛就消失了。</br> 劉克成好像很生氣地道：“找我有什么用啊，你讓我說什么，啊？你實在太不像話，簡直就是胡鬧！我問你，那犯罪嫌疑人是不是你安排人殺的？然后救走趙志剛？”</br> 張樂飛吞吞吐吐道：“劉書記，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真不是我干的，您怎么就不相信呢！”</br> “屁話！”劉克成歇斯底里咆哮道：“張樂飛，你做下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公安干警出身，具有一定的反偵查能力，將**破壞，又買通看守所所長，故意用藥麻醉公安干警，又將犯罪嫌疑人用氰化鈉毒死，救走趙志剛，這一系列下來一氣呵成，天衣無縫，你說，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到？”</br> 張樂飛因口袋里裝著錄音設(shè)備，打死都不承認(rèn)，以免將來留下口舌，道：“劉書記，您的推理有一定道理，但此事真不是我干的。”</br> “那你找我來干什么？讓我說什么話？”劉克成氣憤地道。</br> 張樂飛開始將劉克成拉下水，道：“劉書記，挑撥商販鬧事是你允許的，事情現(xiàn)在成了這個局面，要是趙志剛把你我給供出來，您覺得那張志遠(yuǎn)能輕饒的了我們嗎？”</br> “我允許的？我什么時候允許的？我明明白白告訴你，這件事和我無關(guān)，你別往我身上潑臟水，這件事就是你一手策劃，一手實施的，現(xiàn)在想賴到我頭上，你腦子沒問題吧？”劉克成把責(zé)任一推三六九，直接推到張樂飛身上。</br> 張樂飛見劉克成如此，破罐子破摔道：“劉書記，你怎么能這么說呢？當(dāng)初要不是你同意，我又不是吃飽了撐得，干嘛去挑撥商販鬧事，你不就是想給張志遠(yuǎn)出難題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把責(zé)任都推到我身上，你覺得你能脫了干系嗎？”</br> 見張樂飛如此說，劉克成也毫不客氣道：“這事我壓根就不知道！你和張志遠(yuǎn)有矛盾，現(xiàn)在栽贓到我頭上，你沒病吧？再說了，我讓你把商販打死的嗎？這不都是你的手段？”</br> “哈哈……”張樂飛突然大笑起來，道：“劉克成，我真是沒看出來啊，到了關(guān)鍵時刻你就當(dāng)縮頭烏龜了，好，好，好！你不承認(rèn)也沒關(guān)系，反正犯罪嫌疑人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這一篇翻過去。那咱就接下來說說趙志剛的事吧，剛子每年給你50萬元的股份，這些年下來也有200多萬了吧，剛子現(xiàn)在遇到難題了，你該不該管？”</br> “越扯越?jīng)]邊了！”劉克成暴跳如雷道：“張樂飛，我告訴你，錢是你讓趙志剛送給我的，又不是我主動要的，錢我一分錢都沒動，都在銀行卡里，還給你！”說完，拉開底層抽屜，將一張銀行卡扔給張樂飛。m.</br> 看來劉克成是要與自己和趙志剛徹底劃清界限了，張樂飛道：“這錢你給我也沒用，也沒有旁人看到，怎么能證明你清白？就算你與趙志剛撇清關(guān)系，難道你和魏國強(qiáng)之間的貓膩你能撇清嗎？你在北河村煤礦占有股份，這事你能說清嗎？”</br> “你……好哇！張樂飛，你是不是打算倒咬一口？北河村煤礦的事與你無關(guān)？你少在這里血口噴人。張樂飛，我本打算拉你一把，不過照你今天的態(tài)度和說話的口吻，你就等著上級有關(guān)部門查你吧。”</br> 張樂飛又冷笑道：“劉克成，這些年下來，我們早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要被查了，你覺得你能逃脫得了干系嗎？我也告訴你，如果上級查我，我第一個就把你供出來，包括你如何陷害楚云池的事，我通通都說出來！”</br> 陸一偉聽到此，一下子從沙發(fā)上坐起來，拿起播放設(shè)備湊到耳邊，屏住呼吸聆聽接下來的談話。</br> “滾！你給我滾出去！”劉克成從座椅上跳起來，開始推搡張樂飛。播放設(shè)備里傳來嘈雜的聲音，很快就聽到關(guān)門聲，讓陸一偉很是失望。</br> 又是一陣腳步聲，只聽到張樂飛在自言自語，憤憤道：“劉克成，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說完后，播放設(shè)備戛然而止。</br> 陸一偉又倒回去重新聽了一遍，被里面的談話內(nèi)容深深震驚了。</br> 這段對話雖很簡短，但信息量巨大，揭開了商販群體上訪的謎團(tuán)，映射犯罪嫌疑人的死和趙志剛的逃跑背后的主謀，甚至牽扯出劉克成的一些違法違紀(jì)行為，這盤磁帶一旦交出去，劉克成必死無疑。</br> 可陸一偉反復(fù)聽了幾次后，又泄了氣。這段對話中，劉克成始終沒有承認(rèn)一件事情，都是張樂飛說，然后他否定，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的，實在是條老狐貍。但也不是沒有價值，如果順著線索順藤摸瓜，總會找到一些更有價值的信息。</br> 讓陸一偉感到疑惑的是，這里面的談話，劉克成和張樂飛雖有過激烈爭吵，但并不能證明張樂飛的死就與劉克成有關(guān)啊，前后沒有直接的因果關(guān)系，那為什么張薇就一口咬定就是劉克成逼死張樂飛的？這盤磁帶只能作為輔證，而不能作為主證。</br> 陸一偉把磁帶取出來裝到口袋里，又不放心地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他掏出手機(jī)正準(zhǔn)備給張薇打電話，要她提供更多的證據(jù)時，張志遠(yuǎn)的電話進(jìn)來了。他沒有多余客套話，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耙粋ィ阋龊脺?zhǔn)備，劉書記這邊將要調(diào)查你。你和我說實話，你在東瓦村種植果園，有沒有侵犯百姓利益？”</br> 陸一偉并不意外，坦然道：“張縣長，我行得正坐得正，我不怕別人查。在東瓦村種植果園，是我自己掏的錢，包括土地，我都是出了承包費的。”</br> “這就好！”張志遠(yuǎn)松了一口氣，又道：“那在縣城的房子又是怎么一回事？”</br> 陸一偉沒想到劉克成連自己買房的事他都一清二楚，道：“房子是我買的，用的錢都是果園掙下的，與東瓦村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嗯。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以后在處理這些問題上一定要小心謹(jǐn)慎，不要讓人抓住把柄。好了，這件事我會過問的，你也不要太擔(dān)心。”張志遠(yuǎn)語重心長地道，他還是相信陸一偉的為人的。</br> “謝謝張縣長關(guān)心！”陸一偉想起剛才磁帶的事，又道：“張縣長，我想……”話剛出口，陸一偉又及時打住，事情在沒有調(diào)查清楚前，還是不要和他說為好。</br> “你要說什么？”張志遠(yuǎn)問道。</br> “沒，沒什么。”</br> “哦。”張志遠(yuǎn)又道：“一偉啊，以后你要改改你那臭脾氣，怎么能打人呢。我不是責(zé)怪你，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我估計廖閔元很快就會找你談話。”張志遠(yuǎn)語氣柔和，顯然沒有責(zé)備陸一偉的意思。</br> 聽到劉克成讓紀(jì)檢委調(diào)查自己，陸一偉還是大吃了一驚。看來，劉克成這是要撕破臉了，一步步把陸一偉逼上絕路。</br> 張志遠(yuǎn)剛掛掉電話，紀(jì)檢委書記書記廖閔元就打進(jìn)來了。只聽到他心平氣和地道：“一偉啊，我是廖閔元，你現(xiàn)在在哪呢？”</br> 陸一偉故作淡定，道：“我正準(zhǔn)備回家呢，怎么了？”</br> “哦。”廖閔元道：“我找你有點事，這樣吧，你家在哪，我過去找你。”</br> 廖閔元說話很有藝術(shù)性，他知道陸一偉不可能讓一個縣委常委親自找他。果不其然，陸一偉很快道：“廖書記，那能勞煩您過來呢，我這就過去找您。”</br> “那好吧，你就到我辦公室吧，我在辦公室等你。”說完，掛掉電話，叮囑站在地上的兩名紀(jì)檢干部，道：“待會陸一偉就會過來，你們在縣委大門口等他，只要他一露面，先把他請到車上，直接送到縣罐頭廠控制起來，聽明白了沒有？”</br> “聽明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