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小時后,飛機落地。陸一偉提著箱子在身后一路狂奔,他無意中掃射了一圈,頭等艙里,類似他這樣的“秘書”竟然不少。一行人相互對照后,都不約而同地微笑示意。</br> 不遠處,幾輛轎車竟然直接開到飛機艙口,不一會兒,一位經常在電視上見到的熟悉面孔從車上鉆出來,在一幫穿西裝精壯男子的護送下快速登機,讓陸一偉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了首長。</br> 走出貴賓專用通道,其他領導直接鉆進奔馳寶馬豪華車里一溜煙開走了,而陸一偉和張志遠不得已打車到指定地點。</br> 在等出租車的時候,陸一偉小心翼翼地道:“老板,您看剛才接機的,都是當地在京城設立的駐京辦的人,個個牛氣沖天,其實我們南陽縣也應該設個,方便公務出差,鄰縣古川縣一個農業縣,早在前兩年就有駐京辦了,馬平縣就更不用說了,據說還在京城買了塊地皮,建了棟大樓專門為領導服務,市里的領導到了京城都落腳他那里,現在好像就我們南陽縣和封川縣沒有了。”</br> 張志遠一臉凝重,對陸一偉的這個提議既不贊成也不反對,道:“你的這個建議很好,不過按照南陽縣的財力看,養活駐京辦這么個單位確實有些費力,回去再說吧。”說話間,出租車已經來了,中止了話題,上了出租車。</br> 張志遠的同學聚會規格讓陸一偉驚詫不已,直接選擇在釣魚臺國賓館。作為領導人接待外賓的地方,甭說進去吃飯,連進去瞅一眼估計都很難。當時的國賓館雖部分區域對外開放,但只對公,不對個人。對公還要看你是什么單位,你說你是某某省某某縣,估計門都不讓你進,一般情況下都是高規格的單位召開會議用。張志遠的同學聚會選擇在此,可見同學的實力多么牛叉。</br> 下車后,陸一偉將一套休閑服遞給張志遠,道:“老板,我就不跟你上去了,這是一套休閑服,還有一些生活用品,方便你出席非正式場合宴席。另外,”陸一偉從身上掏出一張銀行卡遞過去接著道:“卡里有100多萬元,密碼在卡后面,讓你應急使用。我就在附近找一家旅館住著,您要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我保證隨叫隨到。”</br> 聽完陸一偉事無巨細地安排,張志遠早將早上的不愉快一掃而去,接過東西點頭道:“那行!沒什么事我就不找你了。好不容易來了京城了,出去逛逛吧,明天一早聯系你。”</br> “好嘞!”陸一偉揮手道:“老板,那我先去了啊,需要什么盡管吩咐。”</br> 看著張志遠進了層層設卡的國賓館,陸一偉才放心地離去。</br> 到京城不止一回兩回了。以前給楚云池當秘書的時候,一年不知來多少次。不過大多時候都是匆匆來,匆匆去。就是有閑暇瀏覽,也是走馬觀花,蜻蜓點水走一圈,拍幾張照片,就算來過了。可留下什么記憶,什么都想不起來。</br> 今天可好,有大把時間自由支配,陸一偉卻不知該去哪。小時候,最向往的非**莫屬了,難道故地重游?他很快否決這一想法。</br> 沿著三里河大街走到阜成門大街,陸一偉干脆攔了輛出租車,上車問道:“師傅,到了京城哪兒好玩?”</br> 司機上下打量著陸一偉,道:“年輕人喂!有女朋友沒?”</br> 陸一偉聳了聳肩,道:“一個人。”</br> “去后海吧,那就酒吧多,保準您喜歡!”</br> “行!”</br> ……</br> 第二天早上,陸一偉五點就起床了,五點半準時抵達國賓館大門口。不一會兒,張志遠提著大包小包下來了,陸一偉接過東西,打了輛出租車,徑直往機場走去。</br> 路上,張志遠心情不錯,問陸一偉:“昨天去哪玩了?”</br> 陸一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去酒吧坐了一宿,沒多大意思就回來睡覺了。”</br> “哈哈……”張志遠笑著道:“不都說那里美女多嗎?你這帥小伙就沒搭訕一個?”</br> 張志遠居然開起了玩笑,陸一偉還有點不適應,也開起了玩笑道:“搭訕了,人家根本不理,一看就是從小地方來的。”</br> “哈哈……”</br> 一切都很順利。在機場吃了點東西,按時登機,直接飛到青島。這次要比京城待遇好許多,至少有車來接。剛出大門,就看到白玉新沖著張志遠他們揮手。</br> “喲!”張志遠驚訝地道:“啥時候買的大奔啊?”</br> 白玉新戴著墨鏡笑著道:“我那買得起,借得別人的,上車!”</br> 十月金秋,遠在西部的西江省已秋風瑟瑟,暮葉瀟瀟,而這座充滿活力且浪漫的現代海濱城市卻秋高氣爽,格外宜人。每到一個地方,陸一偉總會發出感慨,我要生活在這里該多好啊。對比起還不及南方小鎮大的南陽縣,簡直是天壤之別。走到大街上,你就算打扮的再時髦,別人一眼就能辨認出來。服裝和裝飾有時候可以掩蓋外在的東西,但骨子里的本質卻無法掩蓋,需要很長時間的適應才能蛻變。</br> 車子沿著海岸線奔馳著,道路一側隨處可見某某省干部療養院、某某省干部職工培訓中心、某某軍康復中心的樓房,而且一棟比一棟規模大,一個比一個奢華,讓人羨煞不已。</br> 療養院,顧名思義,收治病人療養的地方,收治對象自然是病人,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來的。以老干部、特殊行業人群及特勤人員為主。老干部很好理解,從一定級別退下來的,當然有資格享受這一待遇。或者說有慢性病的領導干部,也可以到此療養。特殊行業人群是指從事煤炭、石油、化工等容易患慢性疾病的職工,而特勤人員多指部隊,不作闡述。</br> 想法最是好的,但現實是很殘酷的,療養院不是你想來就能來的。你說你是老干部且有病,老干部多了去了,自己抓兩服藥就好了。你說你是煤炭工人患矽肺病,提出療養申請,得了您咧!那涼快那呆著去!自覺對號入座。久而久之,療養院成了某些領導干部旅游度假、醫療保健的好去處。</br> 仔細對比,實則和駐京辦一個道理。不過駐京辦多以公務服務,而療養院更多以娛樂休閑為主。除了服務領導外,也成了某些領導親屬的“私人會所”。</br> 陸一偉一早就看到了“西江省煤炭職工療養院”的牌子,暗自感嘆真會選地方。此地出大門不足幾百米就是一處海灘,而且附近有一處淺水灣,遠比其他地方的療養院上一個檔次。</br> 車子很快進入院子,引入眼簾的讓陸一偉瞠目結舌。一棟棟獨立的別墅之間都由小花園相連,松柏蒼翠,鳥語花香,看不到秋天的影子,倒像是春天的腳步剛剛到來。再往前走,有露天游泳池、籃球場、網球場等,應有盡有,五臟俱全,只有你想不到的,簡直是一個小王國。</br> 車子緩緩停下,白玉新指著一棟頗為豪華的別墅道:“到了!”</br> 一行人下車后,帶著萬分好奇走了進去。只見郭金柱正陪著譚老坐在沙發上聊天,而譚老氣色紅潤,心情看著不錯。陸一偉真羨慕譚老,過著候鳥的生活。到處都有落腳點,混到這個級別,知足了。</br> “志遠來了啊!”譚老穿著一身精干的中山服正襟危坐,氣場十分強大,還不等靠近,就感覺寒氣逼人,讓人生畏。</br> 張志遠趕緊上前問候:“譚老,聽說您身體不適,這兩天我一直提心吊膽,牽腸掛肚,您沒事吧?”</br> “能有什么事?還是老毛病,別聽玉新和你瞎咧咧!”說話間,譚老瞪了一眼白玉新,這一瞪并非厭惡,而是善意的。</br> 白玉新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頭,然后對張志遠做鬼臉。張志遠連忙道:“您身體無恙,是我們的福氣,看到您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強!”</br> “哎!”譚老嘆了口氣,傷感地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去哪都惹人煩了。也只有你們,還把我當個人看,在別人眼里,我譚良年狗屁都不是!”</br> 張志遠用眼神和白玉新征求意見,白玉新接著話茬道:“譚老,您可千萬別多心。您在我們心目中德高望重,在別人眼里更是禮敬有加,不知多少人想接近您,正如志遠所說,您賞識我們,愛惜我們,是我們的福氣啊。”</br> 郭金柱也附和道:“譚老,我看您最近兩天有些勞累,要不我帶您去海南散散心?”</br> “去海南干什么?和青島有什么兩樣!”譚老想著道:“確實,在這里連個說話的人沒有,還不如回去呢。還是老家好,這地方不適應!每天都是海鮮,我想吃面團子都沒有。”</br> 張志遠立馬道:“譚老,您看!我把一偉也給您帶來了,今天中午您有口福了,哈哈!”</br> 譚老望著陸一偉,耍起了小孩子脾氣道:“一偉,我可點菜了啊,今天中午非吃面團子不可。”</br> “哈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