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凌晨三點半,外面依然下著鵝毛大雪,因伴隨著西北風,出奇得冷。陸一偉一邊開車一邊思考著如何處理,而夏瑾和如同受傷的小鹿般蜷縮在副駕駛室上不停地哭泣。甭管是多么厲害的女強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全然沒有男人冷靜。</br> “一偉,你說我弟弟真的殺人了嗎?”夏瑾和一遍遍哭訴著詢問,她如論如何接受不了這個現實。</br> 陸一偉心亂如麻,一邊安慰一邊思考。如果這事發生在南陽地界,一切都好說。問題是發生在古川縣,這就不由自己把控了。最要緊的,先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br> 屋漏偏逢連夜雨,天氣異常惡劣,不僅視線模糊,車子還打滑。陸一偉只能憑著經驗如同蝸牛般往前挪,就這樣在幾處拐彎時差點甩尾。</br> 時間不等人,陸一偉放棄了詢問夏母的想法。思來想去,古川縣就認識一個人,剛調任組織部長的白玉新。可現在這個點,給人家打電話,實在不是時候。何況他又不是公安系統的,不能整的動靜太大。</br> 想了一圈,陸一偉又想到公安局局長羅志清。對啊,羅志清原先在古川縣任公安局副局長,讓他出面再合適不過了。他顧不了那么多,掏出手機找到羅志清的號碼撥了過去。</br> 羅志清自然在睡夢中,不過半夜接電話是經常的事,他第一直覺以為自己地盤上發生了什么事,干脆利落地接了起來。聽到陸一偉后,松了一口氣。</br> 聽完陸一偉說明情況后,羅志清冷靜地道:“一偉,你不要驚慌,局長江永昌和我鐵哥們,我現在就給你打聽。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br> 人到了關鍵時刻才能見真情,盡管和羅志清關系不太熟,但他的這幾句話讓人暖暖的。陸一偉掛掉電話,專心開車。</br> 天氣越來越惡劣,雨刷器抵擋不住嚴寒,突然罷工,簡直是湊到一塊兒了。陸一偉下車看了下,雨刷器的連桿已經斷裂,完全無法使用。他只好將空調開到最大,對著擋風玻璃猛吹,盡管如此,還是不起什么作用。沒辦法,只能前進一段,下車用磁帶下車刮兩下,艱難前行著。</br> 半個小時后,羅志清電話打進來了。他道:“一偉,情況正如你所說,今天凌晨在一家娛樂場所確實發生了一起群體性打架斗毆事件,一人當場暴斃,還有三人正在醫院搶救,暫無生命危險。我讓刑警隊的人查了下,確有一名叫夏錦鵬的,在古川縣衛生局上班。至于是不是主犯,還需進一步審查。目前,全部關押在看守所。一偉,事情發生了,你一定要冷靜,要耐心地等公安局做出認定結果,再考慮其他的。”</br> 聽到此,陸一偉是心臟如同別人捏了一把,痛不欲生。擔心的事終于成為現實了。他追問:“夏錦鵬真參與了嗎?”</br> 羅志清道:“一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能答復你。可以肯定的是,夏錦鵬在現場。”</br> “好,謝謝您了羅局長,打擾您休息了。”陸一偉心煩意亂地道。</br> 羅志清又道:“你也別擔心,等天亮后我過去看看。我已經和江局長通過電話了,至少在里面夏錦鵬不會受委屈,放心!”</br> 陸一偉不知該怎么感謝,撥浪鼓地點頭說著謝謝。</br> 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陸一偉足足走了三個小時,到了古川縣后,天色已經微微亮了。</br> 到了夏家,夏母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驚恐地望著天花板。看到夏瑾和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女兒,你可算回來了,你可得救救你弟弟啊,他可是我們老夏家的命根子啊,錦鵬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也不活了……”</br> 娘倆抱在一起痛哭,陸一偉顧不上扯這些,道:“瑾和,你在家陪著媽,我現在就去公安局了解下情況。”</br> “我也去!”夏瑾和紅腫著雙眼道。</br> “你去干什么?你別去,陪著媽就行了。”說完,快速飛出院子,跳上車往公安局駛去。</br> 昨晚發生的惡**件已經傳遍了整個古川縣,這會,人們已經集聚到路邊,熱烈議論著昨晚的事。陸一偉替夏錦鵬捏一把汗,要是他真動手了,誰都救不了他。不過陸一偉下定決心,哪怕動用一切關系,哪怕傾家蕩產,也要把夏錦鵬撈出來。</br> 到了古川縣公安局,依然燈火通明。陸一偉下車后急著跑進了大樓,直奔局長江永昌辦公室。</br> 此時,江永昌在辦公室正在開會研究這起事件。在他的地盤上發生這種事,充分說明他失職,沒有治理好治安環境,這怎么想上級交代?他也發愁,尤其是在案件的定性上,既不能輕了,又不能重了。現在最關鍵的是,躺在醫院的那三個人是死是活還不確定,這不,正在緊急磋商,確定下一步如何做。</br> 陸一偉要進去時,被一民警攔在了門外。民警一副臭臉色,惱怒地道:“干什么,干什么,瞎了你的狗眼,沒看到是局長辦公室嗎,就往里面闖,這地方是你能進來的嗎?滾出去!”</br> 警察平時驕橫慣了,陸一偉有所耳聞。他沒有氣惱,而是道:“民警同志,麻煩你和你們江局長通報一聲,就說南陽縣的陸一偉要見他。”</br> “南陽縣的?”民警不屑地道:“就是省城來的這會也不見,快走!”說完,“呯”地關上了門。</br> 見不著江永昌,陸一偉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冷靜思考后,他決定還是求救白玉新。</br> 電話打給了白玉新。正值禮拜天,白玉新此刻還在家呼呼大睡,本不想接電話,可手機一遍又一遍煩人地吵著,惱怒地接了起來:“誰啊?”</br> 聽到是陸一偉后,白玉新變了口氣道:“是一偉啊,有事嗎?”</br> 陸一偉簡單說了遍情況,白玉新驚詫萬分,道:“我知道了,你先等著,我馬上就過去。”</br> 陸一偉在走廊里踱來踱去,夏瑾和打來電話詢問情況,陸一偉安慰了一通寬慰她,自己卻不知該怎么辦。眼下只有等待了。</br> 這時,江永昌從辦公室走了出來。陸一偉立馬迎上去道:“江局長,我是陸一偉……”</br> 江永昌叼著煙看了眼陸一偉,道:“哦,是一偉啊,羅局長和白部長都打過電話了,你也別著急,案件還在審理中,等結果出來了我再答復你,好吧?”</br> 江永昌語氣生硬,好像埋怨陸一偉一直托人打電話。在官場上辦一件事,最忌諱托好幾個人辦同一件事,上頭的人不明事理層層傳導施壓,換做誰,誰樂意?江永昌打著官腔搪塞陸一偉,并不買賬。</br> 陸一偉這時候才感覺到自己渺小,他厚著臉皮道:“江局長,能不能讓我見夏錦鵬一面?”</br> 江永昌意味深長地看了陸一偉一眼,反問道:“你覺得可以嗎?”</br> “……”</br> 江永昌沒再說話,邁著步伐急促地下了樓。</br> 怎么辦?到底怎么辦?江永昌不買面子,難道就這樣死等嗎?可不等又能怎么樣。陸一偉下了樓,站在院子里不停地抽煙,盼望著白玉新快點到來。</br> 白玉新還算夠意思,一個小時后趕來了。進了公安局大院,下了車與陸一偉握了下手道:“一偉,你也別著急,我已經給永昌打過招呼了,待會我再去見見他。事情還沒有查明,別擔心。”</br> “白縣長,我在古川縣就認識你一個人,你可得幫幫我啊。”陸一偉小聲地道。</br> 白玉新壓了壓陸一偉的手臂,點了點頭道:“我自有分寸。”說完,闊步邁進了公安局大樓。</br> 白玉新上樓后,顧桐從車里鉆出來,拿著兩個燒餅和一杯熱豆漿遞給陸一偉道:“陸部長,您吃點東西吧。”</br> 白玉新到古川縣任職后,一同帶走了顧桐。陸一偉算是顧桐的伯樂,要不是當初引薦給白玉新,也沒有他的今天。他對陸一偉,滿是感激。</br> 陸一偉那有心思吃飯,搖搖頭苦笑道:“顧桐,我不餓,你吃吧。”</br> 顧桐堅持道:“不吃飯怎么能行呢,您放心,白部長一定會精心得力的,相信錦鵬一定會沒事的。來的路上,白部長一直打電話詢問,有他出面,一定沒問題。”</br> 顧桐不善言辭,可每一個“一定”里飽含了真摯的情感。陸一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謝謝你,顧桐。”</br> 正聊著,又一輛車急速駛進了院子。顧桐眼尖地道:“這是我們縣委肖書記的車。”</br> 此事驚動縣委書記不足為怪,不一會兒,縣委書記肖志良捂著肚子下了車,秘書提著包緊跟其后,一頭扎進了大樓。</br> 陸一偉心跳得厲害,他有一種預感,夏錦鵬可能逃不過此劫了。想想夏瑾和的家庭,他不由得唉聲嘆氣。</br> 雪依然不停地下,絲毫沒有停得意思。就在昨日,他還覺得雪是圣潔的,美好的,而今日,雪如同張牙舞爪的魔鬼,拷問著人性的本源,侵蝕著殘缺的靈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