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處理付江生和張麗的問題上,陸一偉采用了懷柔手段,而不是利用手中的權力壓制對方,這樣的效果雙方都滿意,何樂而不為。如果你強制剝奪他手中的權力,必將引發不必要的麻煩。鄉鎮干部清苦,工資待遇都不高,哪個手腳干凈?但這不能成為他們吃拿卡要的借口,這股歪風必須狠狠剎住。當然,大環境如此,僅憑他一己之力又能改變多少呢?</br> “行了,你下去吧,把宋鄉長叫過來。”陸一偉打算與宋勇商量下午開會的事。</br> 自從到了石灣鄉后,陸一偉很少開會,除非必要,才召集起人馬開個短會。會上,有事說事,沒事散會,基本上不長篇大論,滔滔不絕。這一做法贏得了底下人的支持和擁護。要知道,住在偏遠地方的村干部來開一趟會著實不易,好多村都是騎著自行車趕過來。稍微會延長一點,就得摸黑回家。</br> 今天下午的會,陸一偉一是要宣布這項任免決定,二是要安排計生工作,三是要強調下紀律。鄉鎮工作,大部分都需要村干部配合完成。僅靠鄉鎮干部,根本干不下去。因此,這就要求掌握一定的工作技巧。有的干部把自己當成官,到了村里就和太爺一樣吆五喝六,引得村民強烈不滿,有的甚至把其打了,并不罕見。</br> 陸一偉在東瓦村待了五年多,對村民的心理拿捏的比較到位,知道如何與他們友好相處,如何讓他們乖乖地聽你的話。其實很簡單,換位思考,站在村民的角度上考慮,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就好比計劃生育來講吧,你給他講一通國家的法律政策以及大道理,誰能聽得懂?可你站在村民的角度從他家的實際情況分析,具體到日常生活,或許才能讓他轉變觀念,配合你開展工作。因此,方法可見多么重要。</br> “宋鄉長還沒回來。”付江生道。</br> “去哪了?”陸一偉疑惑地道。</br> “我也不清楚。”</br> “哦。”陸一偉沒再多說,道:“行了,你先去吧,把楊詠梅叫上來。”</br> 付江生走后,陸一偉掏出手機打給宋勇,對方居然關機,這小子跑哪去了?</br> 有了先前的談話,楊詠梅眉飛色舞,堆著笑臉走進來道:“陸常委,您找我有事?”</br> “通知下去,今天下午2點全體機關人員及各村支書村長,各站所負責人都回來開會。”</br> “好的,我現在就去通知。開什么會?”</br> “一攬子會。”</br> “好。”</br> 楊詠梅走后,陸一偉再次試圖給宋勇打電話,依然關機。不等他了,先把會開了再說。</br> 陸一偉對宋勇的管理相對寬松,畢竟是自己帶過來的,何況又是鄉長,過問的太多反而惹一身騷,但經常如此實在太不像話了。</br> 還有高大寬,本來覺得此人不錯,可到了石灣鄉后簡直變了個人,成天不知在忙個什么。據他了解,高大寬與某些煤老板交往密切,甚至為私挖濫采者充當保護傘。尤其是肖志良把煤炭市場放開后,私挖濫采再次抬頭,變得更加猖獗。看著張志遠的努力付之東流,他心里在滴血。可又能有什么辦法?</br> 想著高大寬,他就推門進來了。</br> 高大寬以前衣衫不整,精神萎靡,現在的他西裝革履,光彩耀人。原先拿著個諾基亞的爛手機,現在換成了摩托羅拉最新款翻蓋手機,而且脖子上隱現大黃金粗鏈子,很是扎眼。如果說他與煤老板無任何瓜葛,難以信服。</br> 高大寬依然像從前一樣,把兩條好煙放進陸一偉抽屜,笑著道:“陸常委,馬上要到端午了,要不要給干部們發點福利?”</br> 陸一偉站起來用手指挑開高大寬的襯衣,大黃金鏈子露了出來。悶聲道:“趕緊給摘了,一個鄉鎮領導,戴那玩意兒干嘛,也不怕別人在背后說閑話?”</br> 高大寬臉一紅,當著陸一偉的面摘下來,裝進口袋里道:“我媳婦給我買的,非要讓我戴,您別生氣。”</br> 這個理由盡管有些蒼白,但陸一偉沒有繼續追問。道:“賬上還有多少錢?”</br> 高大寬道:“目前可利用資金還有100多萬。”</br> “我要具體數額。”</br> “15632萬元。”高大寬輕松把賬戶余額準確說出來,說明他業務還是精通稱職的。</br> 陸一偉考慮了一會道:“你剛才說得福利,如果其他鄉鎮發咱就發,如果不發咱也不發。畢竟每個月都有下鄉補貼了,發的多了到時候審計都過不了。另外,你拿出三十萬,我有用。”</br> 高大寬以為陸一偉要現金,立馬道:“那我現在給你去取?”</br> “不急,等等再說。”</br> 高大寬何等精明之人,他以為陸一偉要挪用,小聲道:“你拿著用吧,隨后我把這個窟窿給填平就行了。您放心,保證不會留下任何痕跡。”</br> “想什么呢?”聽到高大寬曲解了意思,道:“這筆錢我打算用在計生上,隨后你和楊詠梅對接一下,看看是如何走手續。”他打算,還是采用護林防火的手段,對積極完成工作的村予以獎勵,這招屢試不爽,十分管用。百姓特別看重眼前利益,只要得了實惠,保準主動配合。</br> “哦,行。”</br> “大寬,你以后要……”陸一偉本打算提醒一下他,可話講了半句,又咽了回去。有些事,說多了未必是好事。</br> “咋了?陸常委。”高大寬見陸一偉有話說,好奇地問道。</br> “算了,沒事。通知班子成員,現在開會。”</br> 下午兩點,陸一偉準時到了會議室。會議室里稀稀落落坐著人群,煙霧繚繞,一個比一個能抽。通知兩點開會,三點鐘到齊也算快的。鄉鎮就是如此,沒有一點時間觀念。</br> 陸一偉已經習慣了。他掏出身上的煙,丟給辦公室的小蔡道:“去,給大家伙發一根。”</br> 一盒煙就那么多,發了一排就沒有了。陸一偉無奈,又讓小蔡到辦公室拿過兩包。村干部大多比較貧窮,抽不起好煙。每當開會時,抓緊時間蹭領導的好煙抽。</br> 陸一偉為了與村干部拉近距離,在公眾場合基本上是七元一包的紅塔山。</br> 開會前,陸一偉又給宋勇去了個電話,還是關機。不等了,會議正式開始。</br> 會上,陸一偉宣布了付江生和張麗的任免決定,引起一片嘩然。紛紛把目光投向兩人,有的同情,有的高興。而當事人有了先前的許諾,反而無所謂,笑臉回應大家。不知情的直夸兩人心大。最得意的應該屬楊詠梅了,坐在那里不時地偷笑。當場很多人就提出讓她請客,她二話不說,爽快答應。</br> 緊接著,陸一偉又把計劃生育的事提出來。要求各村干部全力配合,把這項工作當成政治任務,務必在一個月內完成。對工作積極的村,按人頭獎勵。每見一戶結扎的,獎勵300元。如果主動到鄉政府結扎的,獎勵500元,并給村委5000元,過期不候。</br> 這一消息再次引發大家的熱烈討論。一個偏遠村的村干部站起來道:“陸書記,俺們村就是些孤寡老人,年齡最小的也50多了,這類人需要不需要結扎?”</br> “哈哈……”村干部的話立馬惹得哄堂大笑。又一個村干部調侃道:“照你這么說,村里的母豬也能拉來結扎,哈哈。”</br> 那村干部不笑,理直氣壯地道:“我說得是實情嘛。按照陸書記的意思,我們村就拿不到5000元了,這讓咋整?”</br> 陸一偉想笑,忍著沒笑出來。道:“像你們村的情況比較特殊,就沒必要了。”</br> 村干部依然惦記著那點錢,火急火燎道:“那意思是我們就沒機會拿錢了?”</br> 陸一偉笑笑,沒有說話。</br> 村干部眼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恍然道:“對了!我媳婦還沒結扎,如果讓她來,會不會給500塊?”</br> “哈哈……”又一次引發爆笑。</br> 眾人揶揄道:“你那婆娘都快50好幾了,結扎了有個屁用!再說了,就你那兩下子還能生得出來?估計夠嗆。”</br> 村干部急了,反駁道:“誰說我不行了?你要不信把你婆娘叫過來,我來試試。”</br> “哈哈……”</br> 鄉鎮開會既如此,粗俗而庸俗。陸一偉眼見原本嚴肅的會開成這樣,及時制止道:“好了,你的情況下來再說。其他同志還有沒有問題?”</br> 其他村干部聽到有錢,個個已經按耐不住,巴不得現在就回去抓大肚婆,連忙道:“沒有了。”</br> “好,既然大家沒問題了,那回去以后要當回事。我強調一點,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切不可簡單粗暴,更不能發生肢體沖突。一旦發現,獎勵全部取消,而且還要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責任,聽明白了沒?”</br> “明白了。”村干部嘴上說,腦子里早就飄出去了。</br> 緊接著,陸一偉強調,明天所有包村干部全部下鄉,配合村里做思想工作,并按照鄉里掌握的情況進行銷號處理。散會后,陸一偉又叮囑楊詠梅,今天晚上要連夜把準備工作做好,鄉政府條件不夠,可以到衛生院,務必要打好這場攻堅戰。</br> 回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手機響了起來。看到是個陌生電話,猶豫片刻接了起來。</br> “喂,是陸一偉嗎?”</br> “是啊,你是?”聽到對方直呼其名,陸一偉快速搜索定位這個聲音,可想了一圈,并不認識此人。</br> “哦,那就對了!”對方道:“我這里是假日度假山莊,宋勇在我這里,你帶上錢過來贖人吧。”說完,啪地掛斷電話。</br> “……”陸一偉楞在那里還沒反映過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