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寬挪用公款一事持續發酵,而人們似乎不關心高大寬,更對陸一偉感興趣,輿論的焦點再次對準了他,有些始料未及。</br> 有人說,陸一偉年紀輕輕就在縣城買了房,買了車,身穿名牌,拿著好幾千的手機,還整天與一幫狐朋狗友紙醉金迷,花天酒地。并假借妹妹結婚之由變相受賄,金額涉及幾十萬元……可以說,每件事都不是空穴來風,把他直接架在火上烤。</br> 陸一偉因為此事焦頭爛額,他也沒想到輿論風向會突然轉向自己,而且愈演愈烈,大有要唾沫星子淹死的趨勢。他心里清楚,這一切都是高博文在背后搞的鬼。</br> 事已至此,必須先發制人。陸一偉要趕在肖志良對此事下達命令之前必須見面解釋清楚并表態說明,在賀建的安排下,陸一偉在辦公室見到了肖志良。</br> 肖志良這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那顧得上管這些芝麻小事。不過,事情發生了,就必須審慎對待,正好借此殺一殺南陽的這股歪風邪氣,以便樹立威信。</br> 陸一偉試圖要解釋,被肖志良攔了下來,而是問道:“一偉,你是土生土長的南陽縣人,用最精練的言語概況下你們當地干部現行的狀態。”</br> 這個問題讓陸一偉有些莫名其妙,思考了下道:“我認為,南陽縣的干部大多數還是好的,極個別同志……”</br> “嗯?”肖志良看著陸一偉道:“接著往下說啊,我就是要聽聽這極個別同志的情況。”</br> 陸一偉鼓足勇氣道:“極個別同志思想固化,安于現狀,不思進取,接受新事物慢,過多崇尚官本位思想和拜金主義……”</br> 肖志良一邊聽一邊點頭,問道:“我再問你,為什么南陽縣這兩年領導干部調動頻繁,突發**件頻頻發生嗎?”</br> “這個……”陸一偉沒有往下說。</br> 肖志良道:“我來告訴你,就是因為你所說的極個別同志一點都不講政治,不講團結,不講黨性,心思不在工作上,而喜歡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盡干一些喪盡天良的缺德事。我在古川縣待了五六年了,為什么那地方從沒發生過類似的情況?”</br> 陸一偉對肖志良如此嚴厲的措辭有些吃驚。</br> 肖志良繼續道:“就拿石灣鄉這件事來說吧,本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別有用心的人卻拿此事做文章,大肆炒作,大有不把人搞死不罷休的決心。如此政治環境,怎么能把心思放在發展上呢?”</br> 肖志良的態度和觀點,讓陸一偉一再驚詫,難道他有所指?</br> 肖志良接著道:“這件事居然鬧騰起來了,那我就必須有明確態度,一查到此,絕不姑息。而至于你的事,我也有所耳聞,知道你是個不貪財之人。今年你能來找我,就說明了一切。既然沒做虧心事,你也不必擔心,我不會牽連到你。回去以后好好干工作,過段時間我會委以你重任。”</br> 陸一偉從肖志良辦公室走出來,一時沒反映過來這趟是來干嗎了。肖志良既沒有批評,又沒有就事論事,反而寬慰自己。難道是賀建從中起了作用?</br> 一個星期后,處理結果出來了。給予高大寬留黨察看,行政記大過處分,免去石灣鄉人大主席職務并調離。這個處分嚴重了點,但最起碼保住了他的職務。對于高大寬來說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br> 這件事因宋勇而起,到高大寬落下,并牽涉陸一偉,有些荒誕詭異,卻釋放出一個重要信號,這一切都是沖著陸一偉來的。而且,這僅僅是個開始。</br> 肖志良并沒有因為這些糟心事而影響他的工作進程。在最近的一次政治理論學習會上,邀請四套班子領導以及離退休老干部聽取了京城某位規劃設計專家的講座,并系統地提出了南陽縣城未來的構想,要將南陽縣城打造成現代園林化城市,具體措施為“一環四圈,七帶一中心”,而其中的“一中心”即為新建縣委大樓,美名其曰“行政服務中心”。</br> 專家講得確實好,陸一偉聽后受益匪淺,感觸頗深。南陽縣城早該發展了,可歷任領導都以資金短缺而遲遲擱置,包括張志遠都不敢貿然動工,而是一點一點推進。肖志良一來就是大手筆,繪制了南陽縣的美好未來藍圖,而他的藍圖并沒有停留在紙上。</br> 幾天后的常委會,肖志良拍板決定,劃定城南作為縣城的新城區,并率先啟動一批民生工程,投資1000萬元新建行政服務中心。即日起就各盡其職,最遲要在6月底前就要破土動工,這項工程由他親自掛帥。</br> 人們聽到肖志良如此草率上馬工程,而且要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開工建設,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甭說前期各項手續了,就連土地收儲平整都來不及。再說了,投資這么大,縣里那有那么多錢?還有,具體由誰來實施也沒明說,總不至于他一個人大包大攬吧。</br> 很多疑問很快見分曉。肖志良接下來提出兩則人事問題。經市委組織部同意,古川縣縣委辦副主任胡建偉調任南陽縣縣委辦任主任;古川縣教育局局長侯天恩調任南陽縣財政局任局長。行政服務中心項目由胡建偉和侯天恩具體實施。</br> 到此時,常委們都明白了,原來肖志良早有準備。從中看出,肖志良根本不信任南陽縣本土干部,全由自己人披掛上陣。</br> 關于資金的問題,肖志良也給出了答復。借鑒古川縣的做法,成立南陽縣煤炭管理服務中心,主要職責是查驗各種稅費票據,并代由該中心收取煤炭維簡基費、煤炭價格調節基金、煤炭計量費等十余種稅費。中心主任由縣委辦副主任唐小年出任,為正科級單位。</br> 此消息一出,一片嘩然。且不說這個不倫不類的單位是什么鬼玩意兒,一下子將好幾個單位部門的收費項目給剝奪了,是誰允許他這么干的?而且又安排自己人充當排頭兵,難道南陽縣真就拿不出合適的人選了?也難怪,肖志良來了才幾個月時間,不可能對當地干部有所了解,相比起來,還是自己人用著踏實。</br> 陸一偉看出了絲許端倪。肖志良來了以后先高調放出言論,支持民營企業發展,間接地支持了私挖濫采的存在。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隨即又成立這么一個權力超級大的部門來代收各項費用,果然是個生財手段。形象點說,這個部門就是肖志良的印鈔機啊。他猜測,這些錢將大部分用于支持肖志良的發展。m.</br> 此人不簡單哪!陸一偉原來聽佩服張志遠的,覺得他學識高,思路新,是個干大事的人。可人就怕對比,和肖志良一比較,張志遠的光環迅速褪去,山外自有高人。充分說明,不管你學歷再高,理論再深,用于實踐才是真理。肖志良不過是個大專畢業,可他的見地絕不亞于張志遠。而且能夠因地制宜,結合實際開展工作。看來,基層工作經驗是一切美好設想的基石。如果當好一個領導,沒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如同空中樓閣,房子建的再高,不了解最底層的需要什么,遲早一天會崩塌。</br> 肖志良在加緊實施他的新政,陸一偉也不閑著,繼續在石灣鄉默默地奮斗著。</br> 石灣鄉的天空是湛藍的,一眼望不到邊際,如同一雙清澈的眼睛,沒有任何渾濁和污點,用血染的本色籠罩著蒼翠的廣袤大地。對于生于斯長于斯的百姓來說,昨天今天甚至明天都一個樣,太陽照常升起。而對于陸一偉來說,天空的邊緣似乎到了山的另一邊,那里又是哪里呢?</br> 天氣越來越熱,陸一偉的睡眠越來越差。晚上經常要到深夜一兩點才勉強閉上眼睛,而早上五點多就醒來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不知是自己操心的事太多,還是身體出現了問題。失眠,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br> 這天,陸一偉照樣早早地就醒來了。沒有了睡意,干脆起床跑步去。剛出了大門口,就看到一婦女在大門口斜靠著在睡覺。這個婦女他上次就見到過,因為事情太忙沒有理會,還以為是附近的村民來鄉里辦事的。可從著裝長相判斷,并不像本地人。難道是流浪人?在自己的地盤上出現了這樣的人,他不能坐視不管。</br> 他走到門房把看大門的老李叫出來詢問。老李道:“這個女的早在上個月就出現了,消失了一段時間又回來了。我問她找誰干什么,不管怎么問,她只是拼命搖頭不說話。該不會是個瘋子吧?”</br> 陸一偉望著婦女可憐的模樣,一陣心酸道:“她這樣多長時間了?”</br> “好像前兩天來的,一直站在大門口,晚上倒地救睡。”</br> “那餓了呢?”</br> “好像她帶著干糧。”</br> “有這種事你怎么不向我匯報呢?”陸一偉埋怨老李。</br> 老李似乎受了很大委屈道:“陸常委,您平時那么忙……”</br> 這時,手機響了。看到是家里的。陸一偉打斷老李躲到一旁接了起來。</br> “一偉,你回來一趟吧,夏錦鵬要回家,好說歹說勸不住。”陸衛國急切地道。</br> “好的,我馬上回去!”掛掉電話,陸一偉交代老李:“你待會給她從食堂打點飯,完了讓付鄉長接待一下,看看她有什么訴求,我現在回家一趟,回來了再處理。”說完,自己駕著車往家里趕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