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谷,邊關的人該換了。”莫谷塵走進顧景臥房。等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顧景眼神淡然,眉睫未動,這是他下定決心的表現。昨夜思慮了一晚,顧景才終于作出決定。他父皇死前將黑羽令給了他,憑借這個可調動六萬兵馬。這點兵馬不少不多,剛剛夠他自保,謀朝篡位是不用想,可別人想動他也要掂量掂量。本來這些人一直在懷恩,是南夏的中間地帶。太近了顧燁顧旻提心吊膽,太遠了顧景擔憂安全。
但是如果自己不準備再回到南夏,這些人的遠近不再是問題。邊關,是最好的選擇。
他的父皇真的以為憑借那些恩寵就足以讓他為南夏效忠一輩子么?笑話。他會有今日的局面,他父皇可是有一半的功勞。
“王爺昨晚沒睡?”莫谷塵沒有任何表態,王爺做出決定,他只要負責遵循就好,眼下還是身體比較重要。“睡得太多了,睡不著。”顧景見莫谷塵神色不妙,急忙改口,“但是我也休息了。”“那就好,王爺,古樂兒來了。”莫谷塵取出粥,放到顧景身邊的床桌上,“我讓她在廳房等著,要見么?”“她來干什么?”顧景拿過勺子,慢慢地舀著吃。“來送藥,還有順便看看。”莫谷塵布置完畢,站在不遠處,“我讓惜福在那里應付著。”“不用見,在庫房里找點東西給她就送客吧。”顧景壓下眼。他對古樂兒的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沒有那方面的意向,當斷則斷。莫谷塵點點頭,出去了。
等顧景吃完,莫谷塵才扶著額頭回來:“古樂兒前腳剛走,白佑澄后腳就跟來了。”“他來干什么?”顧景嘴角一僵,他怎么不知道自己這么受歡迎。“送藥,趕巧了,跟古樂兒送的是一種。”莫谷塵手法嫻熟地收起碗勺,“把他送走了。”“送的什么?”顧景好奇,什么藥材,還是一樣的。“云生枝。”莫谷塵將東西放在桌子上,預備著一會惜福來的時候一起帶走。“這可是好東西。”顧景嘴角上挑,“古樂兒從哪里搞來的?”
云生枝,向來是東辰的貢品,是難得的滋補圣品,藥性溫和,除非體質極其特殊,否則不會出現吃生病的現象。市價一千七百銀一兩,當然市價只是個擺設,因為一般的途徑買不到。這東西嬌氣得很,難種更難養,因為生在高山云霧蒸騰的地方,才叫云生枝。水分、溫度、土壤,半分錯不得,像今年這樣大雪提前,只怕那些山上的云生枝死的干干凈凈,一枝不落。不管之前長了多少年,全部作廢,重新再長。而且云生枝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東西,個頭小于五兩基本沒有藥用價值,個頭越大,滋補效果越好。至于要生長多少年,完全看運氣。年頭好長得快,年頭不好長得慢,再不好就盡數死絕重新再長。就是好保存,冷點就行。
盤算著自己帶來的奇珍異寶,顧景想著要不要從南夏的王府里抽點過來。一次兩次還行,時間長了,他怕小金庫撐不住啊。這種級別的東西已經不是數量能解決的了,必須靠質量啊。
“有多重?”顧景想著先探探底,剛剛沒注意,想著古樂兒一個皇子側妃拿不出這種東西。顧景瞇著眼,難道古樂兒很受寵?可就算再受寵,三皇子也不像是能拿出這種東西的人啊,白佑澄還差不多。不管怎樣,先替古老盯著些,他助自己良多,自己卻還害的他嫡女遠嫁。“古樂兒的是六兩九錢,白佑澄的是八兩七錢。”莫谷塵話音一落,顧景的手就猛攥一下。
古樂兒絕對有問題。
“王爺?”莫谷塵有點疑惑,顧景的眼神不對勁。“莫谷,找人盯著古樂兒。”顧景敲敲床鋪。白佑澄送禮向來大方,雖說這次的云生枝確實貴重,可是結合他之前送的東西,倒也不是那么突兀。可是古樂兒居然能拿出跟正得寵的皇子相差不遠的云生枝,這里面沒有別的人?當他三歲小孩啊。
不過,顧景皺起眉頭,得寵跟不得寵的區別這么大么?白佑瀾至今送的所有東西,還白佑澄送的一件價值大。顧景又想想上次借住太子府的情景,白佑瀾,好像不是很有錢的樣子。平時的服飾都能清楚展現這一點,兩人穿的都是好料子,但是好料子跟好料子之間也是有區別的。還有裝飾,白佑澄身上的裝飾也不多,可是每一件幾乎都是有市無價的珍品,相比之下,白佑瀾就有點不夠看。
顧景:我好像知道許幸言一直跑的真相了。
白佑瀾:準備禮物既麻煩憂費錢,我把人扔過去好了。
只可惜顧王爺一出生過得就是不差錢的生活,白佑澄若是想用金錢來拉攏他,只怕是用錯了手段。更何況顧景有錢,也燒錢。比如眼下這個院子,為了更合自己心意,顧景進行了一系列小小的改造,并且準備在暖和的時候進行大的翻修。眼下花的錢就不少于當初建這個院子的錢了,更不說顧景從南夏特意帶來的心頭好們。東辰帝對建造這個院子也是盡心盡力,只是顧王爺過慣了舒適的生活,太過挑剔。
挑剔的顧王爺:本王有的是錢。
許幸言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才一進門,就被莫谷塵攔下:“你看看這個。許幸言心里憋著一股氣,心情本來就稱不上是美妙,一把奪過莫谷塵遞給他的東西,心里計較著要是不是什么珍奇東西,等著大爺發脾氣吧。
然后就不吱聲了。
“這東西誰的?”許幸言仔細看了一會,皺著眉頭問。“怎么?有問題?”莫谷塵心頭一滯,拿給許幸言是古樂兒帶來的那個。王爺說她有問題,只是找了隨行的大夫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這才給了許幸言。“沒問題啊,上好的。你們的人認不出來?”許幸言詫異地看向莫谷塵,“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玩意以前都沒人拿出賣。”云生枝雖是貴重藥材,但是因為本身只適合滋補,藥性太溫和,跟別的藥搭配在一起也幾乎沒法取到起死回生的效果。這玩意在藥方里有也可以,沒有也不是不行,再加上滋補的效果太好,很容易就補過頭,生長環境要求又苛刻,也就成了一種稀有藥材,市面上難得一見,這才造成了云生枝價格畸高的局面。
所以顧景先前從來沒有買過,畢竟沒有那么大的療效,顧王爺有錢,但也不是不會過日子。
“留著吧,對你們王爺身體好。”許幸言把云生枝丟了回去,太子府也有,但是品相跟個頭都比不上顧景這個,“這個食補藥補都行,每次注意劑量,吃完為止。”這個對顧景的身體倒是很適用,顧景長年虧損,早就只剩下表面那層撐著了,用云生枝慢慢補回來也好。云生枝身為貴重藥材,卻沒有半點脾氣,用藥也隨意得很,補過頭也就流流鼻血什么的。
“不會有事?”莫谷塵不太放心,又補問一句。“沒事沒事,你一個大老爺們別跟老太太似的行不?”許幸言揮揮手,“真是的,太子府都沒你這么磨嘰的人。對了你家王爺怎么樣了?醒了沒?”“醒了。”莫谷塵也沒有掩飾的意思,白佑瀾在府里肯定有探子,沒必要藏著掖著。“方便探望不?”許幸言伸手一勾,努力搭上了莫谷塵的肩膀,盡力做出哥倆好的樣態。只是莫谷塵習武之人,比他高了不少,有點費勁。“我去問問王爺。”莫谷塵嘴角抽抽,把許幸言的手取下來。“嗯,問問你見王爺還記不記得答應白佑瀾的事。”許幸言撇嘴,跟上路過的暗星,“我就跟他走了啊。”
暗星看了看莫谷塵,得到默許后帶著許幸言走了。
比起耗費人力在暗中看著許幸言,讓他跟暗星走是個不錯的選擇。莫谷塵在認真考慮要不要讓暗星長期擔當這一職責。
暗星帶著許幸言開始在府里遛啊遛,只是沒走幾步許幸言就不肯動彈,兩個人面面相覷。暗星板著一張臉看向許幸言,心里想著要說點什么,可是要說點什么啊?最后還是許幸言沒忍住,狠狠搓幾下手:“那個,能不能給我捏兩下臉?”
暗星:???
主要是暗星現在的表情跟長風實在是太想了,兩個人的面部表情都有些失控。許幸言在府里欺負長風欺負習慣了,乍然間看到相似的表情,費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想作惡的手。
很久沒有過過癮了,許幸言內心哀嚎,自從沈長清來了之后,長風就不再是之前那個呆呆愣愣被欺負不還手的長風了。沈長清把長風教壞了,那個孩子居然會惡作劇了。
暗星現在也是懵的,拒絕吧,好像不利于幫助王爺跟太子府人打好交道;不拒絕吧,奚箐也時常拉扯自己的臉,很疼的。面癱少年的內心充滿糾結,對未來十分迷茫。
然后指引迷茫少年的使者出現了。
“暗星?你怎么在這兒?。”奚箐及時出現,接收到暗星的求救信號,解了燃眉之急。“這位是許大夫,莫谷大人讓我帶他隨處走走。”但是他不肯動彈。暗星默默地看向奚箐,指望他給自己出點主意。“許大夫好。”奚箐了然,許幸言平日就不喜歡動彈,如今讓他在北風呼嘯的時節逛什么都沒有院子,許幸言怎么可能會樂意。“暗星,你房里不是有圍棋么?大冬天的也沒有院子里也沒有什么花草,不如咱們一起去下棋好了。”奚箐側頭看向暗星。暗星想了想,點點頭。
在惜福退下后,莫谷塵跟顧景說了許幸言提到的約定一事,顧景皺眉:“我根本沒跟白佑瀾做過約定。”“可是許幸言的態度不像是空穴來風。”莫谷塵坐在椅子上,“王爺再好好想想。”顧景沉吟一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那個魚型玉佩是可以打開的。”當時他就覺得那塊玉佩好像中間藏著什么,現在想來,白佑瀾定是將什么東西塞了進去。“王爺可還記得玉佩在哪?”莫谷塵并不清楚玉佩在哪,王爺回來后急著處理顧燁他們捅下的婁子,并沒有把那個玉佩給他。“我記得我應該把他放在桌子上了。”顧景的目光透過莫谷塵看向桌子上,那上面空空如也,什么東西都沒有。
玉佩找不到事小,那里面的東西事大,如果不知道白佑瀾在上面寫了什么,顧景很容易陷入被動,尤其是在剛剛欠了這人很大的情上。直接說自己沒看到肯定是不行,顧景不習慣這種未知的感覺,萬一白佑瀾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可又去那里找?桌上的東西是莫谷塵收拾的,沒有讓別人沾手,可莫谷并沒有看到玉佩。
這一塊并不值錢的玉佩,能去哪?能進他臥房的人,誰會看得上這塊玉佩?
顧景越想越心煩意亂,尋不出頭緒。“王爺,要不就去探探口風。”莫谷塵提議。“嗯,我和許幸言聊聊。”顧景揉揉眉心,深呼吸,如果找不到,那他就要做好下一步的打算,累。
“福王感覺可好?”許幸言腳步輕快地踏進來,心情不錯。方才他們一群在屋里下棋,他覺得不過癮,便設了彩頭,將暗星好一通揉。“本王已經無礙。”如果你家太子不在給我添堵的話。顧景面上帶笑,心底磨牙。“我看看啊。”許幸言伸出手,示意顧景,他要把脈了。
“好好養著,不能在太過勞累了啊。哎呀你們這種人啊,怎么就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呢?”許幸言抒發著自己的例行感慨,“不過王爺,你想好了么?白佑瀾的那個條件也不是很過分,算下來我覺得王爺賺了。”顧景聽著許幸言攛掇的話語,很想說我也想答應啊,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莫名其妙的約定到底是什么。“本王還要在考慮考慮,再者本王現在實在是沒什么精力,還請太子再等等。”看來在許幸言眼里,這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許幸言眼里,大小事的判斷標準......顧景想扶額,這是什么事啊。府里的人有必要嚴肅地排查一遍了,這次只是拿個東西,誰知道下次他們會干什么。
兩個人你來我往客套半天,許幸言沒透露出半點風聲。這也不對,至少顧景知道了白佑瀾不是想憑借這次讓他給他免費打一次工或者要什么奇珍異寶。這樣更糟,顧景想不出白佑瀾究竟會提什么條件,未知總是讓人心生不快,尤其是顧景這種嚴重缺乏安全感,不能忍受事情不在自己掌控范圍的人。
太子府。
跟顧景虛偽盤蛇回來的許幸言才進門就看見了沈長清沖他揮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撲上去就想掐住那人的脖子:“你還敢來?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了我家寶貝!”上午的時候沈長清找許幸言有事,了解到人在草藥房后就自己去了,一把把門推開,跟正管理草藥的許幸言打個照面。許幸言一開始還有點懵,后來看到對著大門的長蔓草面部表情頓時猙獰。沈長清就算不是跟許幸言一起穿開襠褲長大,也是相交甚篤,當時就撤了出去,喊長風救命。
許幸言大概是想宰了他做肥料。
等許幸言追出去,長風已經帶著沈長清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失去目標的許大夫只好回來伺候已經蔫了的長蔓草,長蔓草一個生活在四季如春的環境中的草,什么時候被北風正面吹過?如果不是許幸言在打掃衛生,他根本不會讓他家長蔓草靠近門。
如今人送了上來,呵。許幸言眼里閃過一絲光芒,嘴角挑起冷笑,然后,沈長清不見了。
沈長清:你以為我會乖乖地等你打我?
長風對著許幸言,無辜地眨眼,把沈長清往自己身后又拉了拉。
長風:別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長清你再往里站站,我感覺他看見你了。
許幸言:......
“咳,那個,許大夫,你能幫我配下孕婦用的安神香么?”沈長清扒著長風,笑容討好。“怎么,你搞出人命了?”許幸言白他一眼,“等著。”“誒,過幾天我再來。”沈長清瞇著眼,笑得開心。長風的嘴角抿了抿,表情沒變。
“顧景應該是不知道那塊玉佩里有什么。”許幸言癱在椅子上,嗑著瓜子。“也就是說,他身邊有探子。”玉佩里其實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白佑瀾只是想看看這位顧王爺身邊是不是有人。白佑瀾想想自己給顧景時的情景,覺得問題應該是出在顧景身邊,就是不知道是誰。“你不提醒一下顧景?”許幸言抬眼看向滿眼算計的白佑瀾。“提醒他?提醒他做什么?”白佑瀾挑起嘴角,“我應該刺激刺激那個探子才是,等他出手,那就是拉近我跟顧景關系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