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懌回京的兩個月后,汴京轉入酷暑。</br> 某夜，蟬聲起伏，燭火昏黃的寢舍里悉悉索索。</br> 褚懌把容央抱在窗前的小桌上,低頭親著，正親得動情時,容央突然伸手在他胸膛上一推。</br> 褚懌垂眸，凝著她,灼燙的氣息纏著彼此。容央只是喘氣,不做聲。褚懌便用鼻尖在她鼻尖上一蹭。</br> 又麻又癢。</br> 容央偷笑，把他又往外推一點，嚴肅地道：“從今夜起,你不能再碰我了?！?lt;/br> 褚懌瞳眸更黑更沉，雙手撐在桌上，頭微轉：“怎么個說法？”</br> 容央被他低啞的聲音弄得心尖顫，忍著,不答反問：“你自己想想，我會給你什么說法？”</br> 褚懌眼微瞇，略一想后，笑起來：“來了？”</br> 他算了算,應該是癸水到了。</br> 容央表示不悅：“你根本記不住是哪一天?！?lt;/br> 要是癸水,那半個月前就該來了。</br> 褚懌定睛分辨她的情緒,終于確認并不是他剛剛所想的那個意思，鎮定如他，臉色亂了一瞬。容央哼著，再次戳他胸口：“恭喜你，又要當爹啦?！?lt;/br> 褚懌把那只小手握住，眼仍定定地盯著她,容央不快：“盯什么盯，當我騙你么？”</br> 褚懌哪里敢招她不快，只是有點驚疑，有點郁郁：“這么快？”</br> 容央下桌，要往外走，很敷衍地夸他：“你厲害嘛?！?lt;/br> 褚懌把人拉回來，環在胸前，喚：“鶯鶯?！?lt;/br> 容央噘嘴。</br> 褚懌先撿重點哄：“沒有忘記你的小日子，只是以為是正常的推遲，今日來了。”</br> 容央眼往別處瞄，但嘴角顯然憋著笑。她就是愛這樣，裝模作樣地生氣，然后等他來哄。</br> 褚懌唇微挑，很熟悉這個路數了。也怪，這么多年，他居然也不膩。</br> 褚懌耐著心，又哄：“真懷上了？”</br> 容央“嗯”一聲。</br> 褚懌便很誠懇地道：“是我的錯。”</br> 容央一頭霧水，反應過來后，捶他胸口。</br> 褚懌低笑。</br> 容央喜歡他這樣既算服軟、又算撩撥的笑聲，不忍心再折騰他了，夸獎道：“不是錯，大將軍送我一個小娃娃，那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能算是錯呢？”</br> 講著，不由摸摸小腹：“我還沒有小女郎的?！?lt;/br> 褚懌仍是笑：“女郎像爹，模樣會像我?！?lt;/br> 容央一下想到越長越像他的蜜糕、定勝糕，立刻反駁：“不行，這個得像我?！?lt;/br> 褚懌便嗯一聲：“那，祝夫人好運了?！?lt;/br> 容央：“……！”</br> 蜜糕打三年前起就一直念叨著想要個小妹妹，結果容央給他送來個小弟弟，令他很是沮喪了一段時日。</br> 這日午膳時，聽得母親再次有喜，蜜糕黑溜溜的大眼睛一剎爍亮，然而又一剎，光芒熄滅下去。褚懌看他耷拉下眼悶頭扒飯，出聲：“怎么，你母親有喜，你不開心？”</br> 褚懌大戰兩年剛回，蜜糕打心底對他還是敬畏多于親切，聞言忙收斂懨色，討巧地答：“懷孕很辛苦的，孩兒不想嬢嬢那么辛苦，所以不是很開心?！?lt;/br> 褚懌一怔后，神色微動，容央在一邊拆穿：“他講甜言蜜語呢。”</br> 蜜糕：“……”</br> 褚懌：“……”</br> 容央給褚懌拈一箸蜜煎豆腐，朝他笑一笑后，轉頭對蜜糕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回還是個小弟弟，不愿意，所以不開心？”</br> 蜜糕微紅著臉，倒是很珍惜母親送來的這個臺階，順著爬下去，點點頭。</br> 容央便誆：“這回定是個小妹妹。”</br> 蜜糕眼神懷疑。</br> 在邊上扒飯的定勝糕突然把小肉臉從碗里抬起來：“我不要小妹妹！”</br> 眾人一愣，卻見他朝蜜糕扭頭，奶聲奶氣地道：“我要哥哥?！?lt;/br> 雪青、荼白在后噗嗤笑，蜜糕臉更紅，卻是很得意、很老成地替定勝糕揩去嘴角飯粒，教訓道：“整天要哥哥，你都是要當哥哥的人了！”</br> 定勝糕朝他扮鬼臉。</br> 褚懌、容央啞然失笑，前者點評：“淘氣。”</br> 容央立刻挨他：“因為像你?！?lt;/br> “……”褚懌啼笑皆非。</br> 是夜，初秋涼風吹卷著梧桐樹上微黃的樹葉，沙沙聲降落下來，似一場溫柔的雨。</br> 褚懌等容央沐浴完，上床時，把人摟至胸前來，掀開寢衣去看她的小腹。</br> 容央有點懵：“干什么突然這樣……”</br> 燭燈昏黃，帳中光線并不明亮，但褚懌還是很清楚地看得到那肚皮上一條條淡白的紋。</br> 六年前，容央快生蜜糕時，誆他說這紋是會消失的。她說婦人生育小孩，大多數都會生長這種難看的紋，等到小孩落地，紋就會自然而然地消失，她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也會慢慢地恢復如初。</br> 可是，這世上哪有不留痕跡的傷痛。就像他上戰場，再怎樣天賦異稟，再如何無往不勝，回來時，這身軀也會拖著一道道難看的疤痕。</br> 她呢？</br> 她為他們生兒育女，用血脈延伸他們的血脈，用生命延續他們的生命，再怎樣嚷嚷著沒關系，不要緊，老天爺也沒有半分感動，赦免她該遭罪行。</br> 多年前那個嬌滴滴、嫩生生，洞房夜一摸到他胸前的疤就想踢他下床的小姑娘啊，而今身上也長上駭人的疤痕了。</br> 褚懌摸著那些紋路，再次想起午膳時蜜糕的那句話來，定定道：“最后一回了?！?lt;/br> 容央偏臉去看他。</br> 大概是逆光的緣故，褚懌眼眸格外的深邃，也格外的黑澈。容央知道他是心疼自己，笑著按住他的手，道：“我現在不害怕了?！?lt;/br> 褚懌下頜蹭在她發頂，淡淡嗯一聲：“那就當我怕吧?！?lt;/br> 容央揚眉：“那你得保證她是個小女郎，跟我一模一樣的那種?！?lt;/br> 褚懌失笑：“這如何保證？”</br> 容央不放過他，小聲：“你自己弄的，你當然要跟我保證?！?lt;/br> 褚懌心道就知道撩撥他，不接這茬，改叮囑：“那你平日多照照鏡子，少看我些。”</br> 容央臉紅：“什么意思，你以為我天天……”</br> 驀地撞上他爍亮眼神，容央結舌，心虛地轉身鉆往被褥里去，嘟囔：“好自戀的一個人。”</br> 褚懌勾著唇笑，拉落床帳，從背后抱住她，低聲反問：“好自戀的一個人？”</br> 容央臉頰在黑暗里心安理得地紅著，神閑氣定：“對，就是你了?！?lt;/br> 容央這一胎的產期在次年春天。</br> 入冬，汴京城的天空漸漸被陰云鋪成冷灰色，蜜糕來屋里探望已經很顯懷的容央，每次貼在那肚皮上聽一會兒后，都會鄭重地問：“小妹妹會有這個嗎？”</br> 說罷，伸著兩根指頭在嘴角戳了戳。</br> 容央知道他問的是酒窩，很確定地再次答：“沒有?！?lt;/br> 蜜糕不服氣：“小堂姑都有?！?lt;/br> 容央：“那是因為小堂姑的爹爹有，而你爹爹沒有，你嬢嬢也沒有，所以生不出一個有酒窩的小妹妹?！?lt;/br> 蜜糕嘆一口氣。</br> 然后又把腦袋支棱起來：“那爹爹為什么沒有？”</br> 容央張口，竟然也困惑了。</br> 蜜糕去后，容央等來下值的褚懌，探究：“四叔的酒窩是撿誰的？”</br> 褚懌眉心微攏，像是被問起極遙遠的事，思忖片刻方道：“爺爺吧?！?lt;/br> 容央抱住他脫下的官袍，又道：“六個郎君里，就只有四叔一人撿著了么？”</br> 褚懌換上常服，把官袍從她臂彎里拿過來掛上，坦誠答：“沒大留意。”</br> 容央：“……”</br> 褚懌補充：“但四叔的確是最像爺爺的，所以奶奶最疼他。”</br> 容央會意。</br> 這夜入睡前，褚懌照例給容央的肚皮涂擦淡紋的玉肌膏，容央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糾結許久后，開口道：“能不能給我一幅爺爺的畫像？”</br> 褚懌專心地擦著藥膏：“做什么？”</br> 容央也不藏掖：“我想生個有酒窩的小女郎?！?lt;/br> 褚懌手上一頓，撩起來的一雙眼又黑又沉。</br> 容央吞口唾沫，解釋：“蜜糕喜歡小酒窩。”</br> 褚懌：“那你怎么不要四叔的畫像？”</br> “你討厭！”容央打他。這點小事都要吃醋，真是的。</br> 褚懌很倔強地應：“不給。”</br> “就看兩眼怎么了嘛？”</br> “看也沒用?！瘪覒延窦「嗟拇缮w盒上，幼稚又威嚴，“別什么事都依著他?！?lt;/br> 容央嘁一聲，拷問他：“難道你沒覺著小云仙很可愛？”</br> 褚懌語氣平平：“尚可?！?lt;/br> 容央不服：“小酒窩不甜？”</br> 褚懌：“不甜?！?lt;/br> “你……”</br> 容央咬牙，哼一聲，不搭理了。</br> 立春那天，鋪在汴京城中的大雪終于融化，暖融融的春暉照耀在梧桐樹上，抽芽的綠葉尖上滴落著水珠。</br> 奚長生照舊挎著藥箱、領著穩婆來給容央接生，這一回，蜜糕、定勝糕不再喊他“奚叔叔”，都改口成了“奚姑父”。</br> “奚姑父，小妹妹出來沒有？”</br> “奚姑父，怎么嬢嬢還在叫喚，她是不是很疼？”</br> “奚姑父，你家的小女郎有酒窩不？”</br> “……”</br> 奚長生頭皮發麻，把倆小郎君哄到褚懌跟前去，倆小人卻不依，追在他屁股后頭跑回來。</br> 褚懌坐在庭院里的小石桌前，板臉：“回來！”</br> 打前陣的蜜糕一個哆嗦，恨恨地拉住定勝糕的小手往褚懌那兒走。</br> 爹爹總是一副兇兇的模樣，既不像小云仙的爹爹那樣幽默，也不像奚姑父這樣溫柔。唉，定是他還沒有小女郎的緣故。老天爺保佑，嬢嬢一定要生個小妹妹來呀！</br> 褚懌打量著蜜糕：“你嘀咕什么？”</br> 蜜糕也板住臉，認真地搖頭。</br> 產閣里，容央的聲并未停止，褚懌知道這是最難捱的時刻。他轉頭朝百順低聲吩咐了一句，百順一臉驚悚，然而到底不敢忤逆，依言去了，回來時，手里拿著桿專給稚童打造的小銀槍。</br> 褚懌對蜜糕道：“把所有學會的槍法舞一遍。”</br> 蜜糕一雙大眼瞪得眼珠都快砸下來：“……爹？”</br> 這種時候……</br> 檢查槍法……</br> 這……親爹嗎？</br> 褚懌示意百順，后者厚著臉皮把小銀槍送上去，勸道：“大郎君，走一個吧。”</br> 于是那日在母親分娩的產閣外，蜜糕百思不解地在褚懌跟前把所學到的褚氏槍法舞了一遍又一遍。</br> 最后一遍時，蜜糕也發下重誓，管他這回是不是小妹妹，他再也不要嬢嬢生小孩了。</br> 酉時，金燦燦的暮照鋪滿庭院，產閣里終于爆發出一記清脆甜亮的啼哭聲。少頃后，穩婆抱著一個襁褓嬰孩出來報喜道：“恭喜侯爺，這回是個千金了！”</br> 蜜糕一招舞畢，握著小銀槍累倒在地，聞言又抬起熱汗淋漓的臉來，咧開嘴咯咯地笑了。</br> 容央醒來時，褚懌坐在搖床前，低頭逗弄著里面的小人兒。</br> 蜜糕、定勝糕出生時，他這樣逗弄過，但是這一回，他眼梢的情緒明顯是不大一樣的。</br> 窗外的最后一抹余暉照在他側臉上，給那冷硬的輪廓上鍍著柔軟暖光，他垂下的睫毛很濃密，瞳眸很亮，臥蠶很深，是蓄著笑意的模樣。</br> 容央一笑。</br> 褚懌知道她醒了，告訴她：“像你?！?lt;/br> 容央不信：“這時候還皺巴巴的，誰知道像誰呢?！?lt;/br> 想當初蜜糕生下來時，不是一大堆人說像她，結果后面越長越偏了。</br> 褚懌笑，起身往她身邊來，容央急道：“把孩子抱過來呀?！?lt;/br> “……”褚懌本想著仔細瞧瞧她，合著人家心思只在孩子身上。眉峰微聳，褚懌無奈地退回去，把小千金從搖籃里抱出來。</br> “姿勢得重新練練了?！比菅氩煌u，接過女兒后，揭開襁褓一看，雙眼立刻亮起來。</br> 這一對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可不比蜜糕還更像她么？</br> 容央激動，按捺住，小心地在女兒兩邊嘴角戳了一戳。</br> 褚懌：“干什么？”</br> 容央：“剛剛奚長生說，雖然你我沒有酒窩，但爺爺有，指不定咱女兒也就能有?！?lt;/br> “……”褚懌半天不知道回什么好，想著她跟蜜糕對那東西心心念念的樣子，由衷聳眉，“有那么稀罕？”</br> 不就是個窩么？</br> 容央乜他一眼，懶得跟他爭辯。</br> 小千金慢慢長大，五官漸漸長開起來，無論是神態還是相貌，都簡直跟容央一模一樣。</br> 只不過，那雙紅彤彤、亮瑩瑩的小嘴旁的確是沒有任何小窩的痕跡，蜜糕天天來守，一想起這茬，就朝小家伙嘴角各自戳上一戳。</br> 容央憐他心意，每夜入睡前，便也幫著戳一戳。</br> 褚懌每回就耷拉著眼看著，等容央戳完，把女兒交給乳娘時，他就主動接過來，轉身后，不動聲色地把小家伙被戳過的地方抹一抹。</br> 乳娘全程看在眼里，不敢吭聲。</br> 如此一日日過去，轉眼到了小千金滿月前日。</br> 晌午時，蜜糕又扔下在庭院里玩泥巴的定勝糕，腳下生風地偷跑過來，守在小搖床前朝里面盯。</br> 小妹妹仍是嘿嘿地朝他笑著，然而那粉嫩的笑靨依舊沒有任何小窩生長的痕跡。</br> 蜜糕的目光慢慢從憐愛變成惘然，半晌后，頹喪地嘆一口氣。</br> 小嬰孩要是有酒窩，要么一生下來就有，要么隔個三五天慢慢地顯出來，如果一個月還沒跡象的，那基本就是沒有了。</br> 腦海里，奚姑父的話反復地回響著，蜜糕心如刀割。</br> 定勝糕氣咻咻地從外跑進來，滿身的泥，虎著臉朝蜜糕控訴道：“你又丟我！”</br> 蜜糕坐在搖床前，惆悵地望天：“唉！”</br> 定勝糕對他的嘆息似懂非懂，看到搖床在動，便上前去，低頭，見得襁褓里一張玉雪可愛的小笑臉。</br> 定勝糕也笑起來，把垢著泥的小手伸進去。</br> 蜜糕眼疾手快，擒住他。</br> 后者懵懂地抬眼。</br> 蜜糕訕笑：“哥哥陪你玩去?！?lt;/br> 入夜，容央在搖床前晃著撥浪鼓，鼓聲咚咚，搖籃里的小家伙笑聲咯咯。</br> 容央盯著那沒有酒窩的笑靨，低低一嘆。</br> 褚懌穿著褻衣走進來，聽到這聲嘆氣，疑惑：“嘆什么？”</br> 容央欲言又止，知道這事情是沒法跟他“共苦”的，改道：“明日就要辦宴了，卻連個小名都定不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做爹娘的不上心呢?！?lt;/br> 褚懌笑：“是你瞧不上。”</br> 大名、小名，他都不知道提議多少個了。</br> 容央堅持：“那本來就該嚴著些，不能胡亂取的?！?lt;/br> 有兩塊糕就夠了，再來一塊，當她是百味齋么？</br> 褚懌來到搖床前，彎下腰，逗弄襁褓里的小家伙。他剛沐浴過，一頭半干的青絲披散下來，滑入搖床里，里面的小人兒揚手抓住，張開嘴，笑得得意又明媚。</br> 真甜。</br> 褚懌開口：“甜甜?！?lt;/br> 容央一怔后，反應過來：“小名甜甜？”</br> 立刻又質疑：“酒窩都沒有，甜……甜么？”</br> 褚懌于是更堅定了，又喊一聲：“甜甜！”</br> “……”容央恍然大悟，扯他衣袖，“你故意跟我作對是不是？”</br> 褚懌勾著甜甜的小手，轉頭：“不是跟夫人作對，是恰恰想到夫人，所以覺得甜?！?lt;/br> 容央臉頰默默漲紅，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視下，越漲越紅。</br> 褚懌笑著，去她耳邊問：“甜吧？”</br> 容央憬悟這雙關之意后，心口一剎怦怦亂撞，嘁一聲扭頭走開。</br> 卻是偷偷捂住胸口，驕傲地想：討厭。</br> 作者有話要說：褚懌：情話滿級</br> 感謝在2021021420:41:592021021620:10: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天看6個；40211235、crush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502762427瓶；歲歲年年人相伴、早骰20瓶；熱心市民董小姐、49386513、思念成城10瓶；473505386瓶；我的愿望是不禿頭、421642563瓶；小螞蟻2瓶；fetters、41710632、呼啦呼啦殼寶、！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