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衣這邊緊張，馮知初他們這邊也好不到哪里去。
    無論如何，衛若衣好歹能看得著，摸得著病人，如果有什么情況，或是病人哪里出了問題她都一目了然。
    但是魏凱旋就完全不一樣了，魏凱旋的身體安危全在那女子身上，他們又看不清女子那邊怎么樣了，只能看著魏凱旋毫無征兆的突然吼叫一聲，或是痛呼一聲。
    直讓人心底發顫，頭皮發麻。
    馮知初無疑是整個營帳里最為淡定的一個，做大夫的，生死的場面見多了，且魏凱旋于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病患而已，沒有感情，自然很無所謂。
    其次便是舒紅瑛，她年紀輕輕見得不多，不過心態倒是和馮知初差不了多少，她站在旁邊，不動聲色的關注著病患。
    魏凱旋面色慘白的躺在病床上，整個人已經迷糊了，嘴里塞著的東西被取了出來。
    病床邊上放了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正是將軍夫人吩咐人去將軍府拿來的那份藥材熬出來的。
    先前他們出來之前，將軍夫人特意交代了的，這藥要等魏凱旋的腳真正往鬼門關踏的時候才讓他喝。
    他們沒有回傷兵營，直接將魏凱旋抬到了旁邊厲副將軍的營帳里，過來已經有一炷香的時間了，魏凱旋狀況時好時壞，如此反反復復已經不知道幾回了。
    她侯在旁邊一直認真觀察著，饒是自家師傅面上十分淡定，但也有兩次幾乎忍不住要將藥拿給魏凱旋喝了，不過最后都強請按捺了下來，而魏凱旋也確實還活著。
    這只能說明，那都不是該喝藥的時候。
    但其實有好幾次，她都以為魏凱旋必死無疑了，這人卻又奇跡般的活了過來。
    羅伊蠱是什么樣子她是知道的，魏凱旋會如此只能說明將軍夫人那邊病患的情況很驚險，但也僅限于驚險。
    她心里跟貓抓似的，只恨不能在現場親眼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將軍夫人趕人的時候她就想留下來的，畢竟將軍夫人要了銀針，而夫人那手針法，先前在傷兵營展示的時候她其實就好奇了，只是因為手法實在太快，那會兒也沒料到會那么神，沒有細看，是以她壓根沒記住。
    現在又有了機會看將軍夫人施針，她自然心里癢癢。
    只是她剛剛一提，就被將軍夫人以不宜人多為由給拒絕了，偏偏拒絕了她之后，將軍夫人還將她那個門外漢丫鬟留下了，實在讓她內心有些小難堪，不過這點小情緒她自然不會表露出來。
    她跟著馮大夫他們一起退出來，然后和馮大夫一起，寸步不離的守在魏凱旋病床前。
    想著想著，她的目光慢慢落到了那碗藥上。
    鬼使神差的，她趁著眾人不注意，慢慢挪到了藥碗旁邊。
    剛剛伸出手想去端，藥碗卻先一步被人端起，她心中微顫，抬眸，看見一襲藍衫的鳳嵐傾站在自己面前。
    她迅速穩下心神，笑道：“我來看看這藥冷了沒有，若是冷了恐會影響藥效。”
    鳳嵐傾頷首：“費心了，那邊著人架了爐子，本將軍端過去溫著。”
    “副將軍果然心細如塵。”舒紅瑛忙道。
    鳳嵐傾笑笑，端著藥碗轉過身。
    他神色一直溫和，可若是細看，那溫和的眸底其實是一片冰冷。
    手里的藥碗尚且冒著肉眼可見的熱氣，這溫度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那女子還說他果然心細如塵，他自從蛇毒之后一不傷二不病三不痛的，從來沒有去過傷兵營，這女子壓根沒有見過他，哪里來的果然？
    馮大夫這個人是個醫癡，同時也是個最不喜歡談論別人的人，這話絕不可能從他口中傳出去。
    至于傷兵營其他大夫，他先前看得分明，大家同在一個屋檐下，可是卻同這女子連個眼神交流都不曾有過，顯然彼此并不熟稔，那么她又是找誰打探了他？
    又為何要打探他？
    她先前去拿藥碗，又意欲何為？
    人還沒走到爐子邊，突然聽到馮大夫大喊一聲：“藥呢？”
    他心中一驚，趕忙折了回去，馮大夫接過他手里的藥碗，利落的給魏凱旋喂了下去。
    這一次，魏凱旋沒有痛呼了，喝完了藥整個人直接昏了過去。
    眾人驚異不定，馮大夫面色緊繃的給他號了號脈，半晌方道：“還活著。”
    鳳嵐傾等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而衛若衣那邊，自然也是度過了非常艱難的時刻。
    魏凱旋之所以會昏過去，那是因為她在他的心上人心口扎了一刀，那女子本來就有心疾之癥，她這一刀已經是慎重再慎重了，還是差點沒給人一刀扎死過去。
    關鍵時刻還是那些銀針靠譜，死死的護住了女子的最后一口氣，愣是讓衛若衣將人保住，還將心頭血也取到了。
    等將血止住，再將傷口縫好，用麻袋纏上，最后把扎在女子身上的銀針取出來，衛若衣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氣。
    她站起身動了動有些發酸的胳膊：“行了，結束了，給她把衣服穿上吧。”
    折枝立馬輕手輕腳的給那女子將衣服穿好，再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病床上。
    “夫人，這位姑娘已經沒事了嗎？”她試探著問。
    衛若衣一邊寫藥方一邊回她：“也不能說一定沒事了，還得觀察一天再說。”
    “啊？一天啊？”折枝有些詫異。
    “嗯。”衛若衣點點頭，向她解釋：“她這種情況一天算少的了，將這藥方拿給林大夫，讓他吩咐人熬著，兩個時辰送一次過來。”
    “還有這碗血，端過去給魏凱旋喝了，喝了他身上的蠱也就可以解了，省得表兄他們擔心。”
    折枝接過藥方，端起藥碗：“奴婢這就去。”
    “誒，等等。”衛若衣卻又突然喊住她。
    折枝問道：“怎么啦夫人，您還有什么要吩咐的？”
    衛若衣道：“一會兒你去了那邊先別急著回來。”
    “為何？”折枝不解。
    “留在那里，等魏凱旋身體里的那只子蠱出來了之后你給我抓回來。”
    “啊？”折枝面露難色。
    聽說蠱蟲都肉肉的，長得很惡心，夫人要那個干嘛？
    “怕的話給林大夫說，讓他幫你抓，然后拿個東西裝著，你直接拿回來就成。”
    見折枝還要說，她又道：“要活的。”
    “好，好吧。”折枝滿臉視死如歸般答應下來。
    等折枝走了，衛若衣重新回到病床前，她俯下身，瑩白如玉的手指落在女子的耳后。
    因著先前那一番折騰，女子耳后原本緊緊貼合著皮膚的東西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衛若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收回手，沒有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