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沒有人看見，沒想到她剛有異常，那邊老胡立馬收了笑聲，眼神之中有無法掩飾的緊張。
    就連先前被老胡轟走的那些人也都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一個個的躲在營帳后面探著頭往著這邊。
    這群人……
    衛若衣有些哭笑不得。
    感情他們都等著她呢。
    既然如此，便也不必拖著了，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她笑了笑：“你們鳳副將軍呢？這件事有他在場比較好。”
    魏凱旋神色有些不自然：“喊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大夫，夫人您放心，您盡管拔蠱，我老魏要是皺半點眉頭就不是男人。”
    衛若衣耐心解釋：“我自然相信你不怕痛，只是找鳳副將軍是因為還有別的事情需要他幫助，且非他不可。”
    魏凱旋還想再說，一把被老胡捂住了嘴，并且利落的丟給了后面的人。
    “請您稍等，俺現在就去把人給喊回來。”
    說完，人就不見了，倒也是個急性子。
    不過性子急，效率也高。
    鳳嵐傾很快就被他帶了回來，若是熟悉他的人一定不難發現極其在乎自己外在，連在戰場上都一絲不茍的人，竟然難得的發絲有凌亂。
    “弟妹。”他朝衛若衣抱了抱拳，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外面天冷，弟妹請進屋一敘。”
    衛若衣頷首，跟著他進了營帳，身后一群人魚貫而入。
    先前咋咋呼呼的一群人，在鳳嵐傾來了之后卻都一個個老實得不像話，營帳里，只有衛若衣和鳳嵐傾的談話之聲。
    “弟妹找我來，可是小二的蠱毒出了什么問題？”
    魏凱旋唇角抽了抽，最終捏了捏拳，沒有動作。
    衛若衣知道他們的心情，也不多說廢話：“魏凱旋所中蠱毒名叫羅伊蠱，這東西你們可能沒有聽過，是來源于西南邊一個叫羅伊族的蠱毒，要下這種蠱，需要一個條件，而這個條件，與如何解蠱息息相關。”
    鳳嵐傾頷首：“愿聞其詳。”
    “羅伊蠱是子母蠱，分別種在兩人身上，魏凱旋身上的這個是子蠱，而母蠱，則在他心愛之人身上，要想解蠱，必須要找到這個女子，取一碗她心頭之血，再配合一副方子一起熬了讓他喝下，如此方能逼出子蠱，解了這毒。”
    “心愛之人？”鳳嵐傾一愣，看向魏凱旋。
    魏凱旋眼神微閃，避開了他的目光。
    衛若衣點點頭：“是，種羅伊蠱的條件就是帶母蠱之人必須得是中蠱男子的心愛之人。”
    “多謝弟妹解惑。”鳳嵐傾抱了抱拳。
    衛若衣笑笑：“客氣。”
    眼見得營帳內氣氛有些微妙，她忙道：“那個，衡弟，我想起來有事要問舅舅，你這會兒有空嗎？能否陪我走一趟？”
    厲衡立馬點頭應了：“有的有的，嫂子我們快去吧，省得一會兒晚了舅舅回家去了。”
    等兩人一走，安靜的營帳立馬鬧騰起來。
    “哎呀我去，小二你啥時候有心愛的人了？”
    “二領隊二領隊，趕緊把姑娘帶過來我們看看呀？”
    “咳咳，什么時候舉辦婚禮，提前告知兄弟一聲，好少喝點酒給你準備份子錢。”
    “你傻呀你，沒聽見夫人說要人家姑娘一碗心頭血做解藥嘛，還沒嫁過來就要走人家一碗血，人家愿意嫁就怪了。”
    “你才傻，心頭血都愿意給了，怎么可能不愿意嫁？讓你們平時少摸摸刀，多了解了解女人，不懂看了吧？”
    衛若衣在外面聽見動靜，撫了撫額。
    這就是她堅持要找鳳嵐傾回來的原因了，除了他，估摸著沒人能鎮住這場子。
    當然了，更關鍵的是，看魏凱旋的樣子，除了鳳嵐傾，估摸著也沒人能從他嘴里套出話來。
    心愛之人一碗心頭血，說的是血，搞不好那就是一條人命。
    她加快腳步，躲開這份亂七八糟的熱鬧。
    厲衡正聽的津津有味呢，見她突然走的飛快，趕忙跟了上去。
    厲衡是個活潑性子，一路上很是熱情的給她介紹了路過的地方，間或還逗逗跟在衛若衣身邊的折枝，這一段路走的不算無聊。
    等到了軍情處，厲衡又非常積極的上去叫門。
    鳳云逸很快被人推著出來，看見他后，衛若衣眼神一凝。
    推鳳云逸出來的那個小廝臉很陌生，并不是之前見過的小余子。
    “舅舅。”
    “夫人，副將軍。不知兩位今日來我這里有何貴干？”
    厲衡指了指衛若衣：“是嫂嫂要找您。”
    鳳云逸的目光落到衛若衣身上，帶著詢問之意。
    “也沒別的事，正好今日來了軍營，便順道過來問問舅舅，之前拜托您的事情怎么樣了？”衛若衣笑著道。
    厲衡好奇：“嫂嫂你拜托舅舅什么事了？”
    衛若衣解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之前在蒼梧山上發現了一株罕見的藥材，當時陰差陽錯的沒有認出來，所以也就沒有挖回來，等到發現的時候卻又記不住尋那味藥材的路了，只依稀記得藥材周邊是什么樣子，不過派人尋了多次也沒尋到。”
    “這不是想著舅舅住在蒼梧山一帶嘛，定然對那里要熟悉許多，因此我便將此事托付給舅舅，請他幫忙找尋找尋。”
    厲衡了然：“嗨，這事兒啊。嫂嫂你不知道，舅舅除了軍情處的事情，別的事情都不怎么感興趣，手底下人手也不多，你這事兒拜托他，還不如拜托給小弟我，容我帶幾隊人馬進山一搜，你想要什么都能給你找到。”
    衛若衣：“……”
    這缺心眼兒的孩子，話都讓他給說了，她說什么？
    她只能尷尬的笑笑。
    鳳云逸溫和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事夫人既然已經托付給我，我也答應了下來，那自然是要負責到底的。”
    衛若衣挑眉：“那么舅舅可有發現呢？”
    鳳云逸卻搖搖頭：“很可惜，尚未有進展呢，若是有消息，我一定立刻派人通知夫人。”
    “如此，便麻煩舅舅了。”衛若衣笑著垂眸，眸底卻滿是寒光。
    “夫人客氣。”
    鳳云逸抬手，一縷淡淡的陽光從指縫中透出來。
    十分難得的，竟然在冬日里看見了太陽。
    “今日這天兒倒不錯。”他道。
    衛若衣轉頭看了一眼，笑了：“的確是個好天氣，這么好的天氣倒讓人惦記起舅舅的茶來，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再嘗一嘗？”
    厲衡站在他們旁邊，茫然轉頭看了眼天空，又看看兩人，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承蒙夫人厚愛，不甚榮幸。小臨子，去給夫人和副將軍泡杯茶來。”
    “是，六爺。”
    他身后的小廝立馬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端出來兩杯茶。
    衛若衣拿起其中一杯，慢條斯理揭開蓋子，輕輕抿了一口。
    厲衡撓撓頭，拿起另外一杯，囫圇喝了，再吧唧兩下，隨即有些疑惑：這茶，似乎也沒有多好喝啊？
    可是看自家嫂嫂品的一臉專注，他難免懷疑自己，趕緊又喝了一口。
    嗯，好像還是很一般……
    正想著，便見衛若衣終于品完了。
    他豎起耳朵，準備聽聽高人見解。
    哪知衛若衣卻搖了搖頭，嗔道：“茶是舊茶，這味道卻不太一樣了，舅舅可是舍不得你的能干小廝，竟然拿些粗制濫造的東西來糊弄我們二人。”
    厲衡：“……”
    原來不是他的問題，是茶本來就有問題，都怪嫂嫂先前的表現太能騙人了！
    鳳云逸聞言大笑：“哈哈哈，夫人多慮了。一個下人而已，拿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只是夫人若想喝別的還行，但若想喝小余子泡的茶怕是不行了。”
    衛若衣不解：“怎么呢？莫非小余子今日不在，那我跟衡弟改日來也是可以的，等他回來了，舅舅只需派人捎個口信到將軍府，我們二人立馬來找您蹭茶喝。”
    鳳云逸搖頭：“非是如此，不僅今日，夫人恐怕以后都沒有辦法喝到小余子泡的茶了。”
    衛若衣一愣：“舅舅何出此言？”
    恰逢此時，一片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枯葉落到鳳云逸的腿上。
    他蒼白的手指輕輕拿起那片枯葉，將它放到自己的手掌之中。
    “他呀……”
    鳳云逸低著頭，薄唇輕啟，聲音中冷然沒有一絲溫度：“他沒那個福氣，到蒼梧山去找東西，竟然遇到了角雕，被啃得尸骨無存，自然是給夫人泡不了茶了。”
    “找什么？”衛若衣笑容僵在臉上。
    “當然是……”鳳云逸抬起頭來，直直的望向她的眼睛，眸中依舊是盛滿笑意：“給夫人找藥材呀。”
    他攤開手掌，那片枯葉不知何時已化作一堆粉末。
    風拂過，剎那間消失不見。
    葉如此，人，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