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衣還未說什么,旁邊已經有人高聲呵了回去:“將軍夫人在此,豎子爾敢!”
眾人聞聲尋人,卻見原本被捆在角落里的張麻子不知何時自己掙脫了束縛站了起來,滿臉怒氣的沖過來護在衛若衣身前。
“你,誰竟然敢擅自給你松綁!”這是先前叫人抓衛若衣的那個身材高大魁梧的衙役的第一反應,緊接著,他明白過來張麻子吼出口的那一句話是什么,有些遲疑的道:“將軍夫人?衛夫人?”
“張管事,退下吧。”衛若衣溫和道。
張麻子沖得堅決,退的果斷,聞言立刻抱拳一禮,退到旁邊。
不過也沒走太遠,若是衙役們有什么動作,他所在的距離足夠他第一時間沖到衛若衣面前。
在高大魁梧的衙役的注視之下,衛若衣不緊不慢的將腰牌亮出來,把從一品將軍的夫人的架子端了個十成十。
“你既是在知府衙門當差,想來不至于連這塊牌子都不認識吧?”
高大魁梧衙役見了腰牌,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不自然,而后抱拳半跪在地,恭敬的道:“卑職向文遠見過將軍夫人,先前是卑職眼拙沒有認出夫人,不敬之處,還望夫人您大人大量不要與卑職計較?!?br/>
“向”,聽到這個姓,衛若衣挑了挑眉。
而這個向文遠顯然是里面這群衙役的領頭人物,他一跪,一屋子衙役跟他一起跪了個徹底。
“好說?!毙l若衣淡淡道。
好說,卻也沒說到底怎么說。
向文遠自覺沒有犯什么大的錯誤,自然而然的將這個好說理解成了不計較的意思,他笑笑,站起身來:“多謝夫人海涵,在京都便聽聞衛太傅之女知書識禮,溫良端莊,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衛若衣看他一眼,目光中滿是疑惑:“本夫人讓你起來了嗎?”
向文遠還未說完的客套話就這么卡在了喉嚨里,他眸光中帶上點凝重之色,又有些許的遲疑。
凝重是因為衛若衣這話帶著明顯的刁難的意味,而遲疑則是因為他與衛若衣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衛家好歹是書香門第,讀書人嘛,最是高風亮節,不喜與人計較,他先前只不過在禮節上犯了個小小的錯誤,還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之下,按理說對方沒有理由刁難他才對,是以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因著琢磨不出衛若衣的心思,向文遠就保持著一個古怪的姿勢,起也不是跪也不是,好一會兒,他發現自己實在無力猜透之后,只好直接問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衛若衣勾勾唇角,笑容溫和:“繼續跪著?!?br/>
“是,夫人?!毕蛭倪h這才確定這是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心里咯噔一下,忙又規規矩矩的跪了下去。
跪著,但是向文遠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見衛若衣打量著那些尚未抬出去焚燒的尸體,朗聲道:“雖不知夫人緣何到此,但這間醫藥館中出現了禍世的病人,卑職先正在帶著人處理尸體,為了夫人貴體著想,還請夫人盡快離開才是。”
“奇怪,本夫人讓你說話了嗎?”衛若衣收回視線看他,聲音柔和,語氣卻明顯的帶著幾分冷意。
向文遠噎了噎,閉上了嘴。
衛若衣邁開腳步去查看擔架上的尸體,視線掃過去,幾張臉都是熟悉的,正是之前她醫治過的那些患了禍世的病人,只不過,這些病人的身上卻是明顯的都帶著燒傷的痕跡。
除了他們身上,醫藥館內也十分的雜亂,先前沒細看,如今一看才發現雜亂之外還有多處燒焦的痕跡,而之所以這般亂,便應當是因為這場火了。
“說說,怎么一回事?!毙l若衣淡淡道。
跟在她身后的張麻子趕忙解釋道:“回夫人的話,您離開之后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掛了暫停看診的牌子出去,醫館只照顧這些病人,剩藥館那邊正常經營,過去的一個月一直沒有什么大的事?!?br/>
“嗯,然后呢?”衛若衣道。
“后來文掌柜去尋您,小的獨自守著店鋪,也一直謹遵著您的教誨,醫館全面閉門謝客,但是就在幾日前,醫藥館忽的有人來揭招賢令?!?br/>
“招賢令?”
衛若衣有些莫名,這玩意兒她不是早就取了嗎?
“對?!睆埪樽狱c頭:“那個大夫聲稱自己是聽聞了招賢令特意從千里之外趕來的,無論小的怎么解釋都非要揭一揭,小的不敢擅自做主張,本想飛鴿傳書給您,但那時您信中正好提到過幾日便要回城,小的便想著等您回來了再說也不遲,于是便同那人說讓他過幾日再來,誰知……”
張麻子頓了頓,繼續道:“誰知那人竟然惱羞成怒,認定小的是在戲弄于他,是瞧不起人,便在醫藥館門口不遠處擺了個攤子,說是要等您同他會醫。
小的去打聽了一下,醫者會醫跟武者會武,儒者會文一樣,都是不允許拒絕的,一旦拒絕或者逃避,則該大夫從此聲名掃地,永遠不得行醫。
小的感覺到這人有些麻煩,便給您寫了信,又去軍中找了些熟人過來幫忙,防止他鬧事,每日都有人盯著他,跟著他。
本來一直也沒有什么事發生,他除了等您,還順帶著給路過的百姓義診,與咱們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小的便也沒去趕過他,慢慢的也撤了跟蹤,只讓人防著他不準進醫藥館就是,誰知昨天晚間突然有人尋上門來,找小的討人,說是那個大夫不見了。
之所以找上我們,一是因為之前的會醫事件,另外有百姓說在他失蹤之前曾經說過看到我們醫藥館里有陌生的面孔,估計是您回來了,但是躲著他不敢相見,是以決定要趁著天黑來探一探,然后就一直沒有回去。
還是他約了一個病人晚上上門看診卻遲遲不歸,這才叫人發現不見了的。
他醫術不錯,在城中義診的這幾日風評不錯,許多百姓發現他失蹤之后自發的幫著尋人,鬧到醫藥館讓我們把人交出去,可小的昨日至他收攤之后就根本不曉得他去了何處,如何能交出人來。
小的同他們解釋,但最終百口莫辯。
更糟糕的是,約莫子時的時候,那個大夫的尸體被人找到了,就在離衛記后院不遠的一顆大樹上,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是百姓們都懷疑上了衛記,小的也怕出事,便領了伙計們輪流守著,一直到天亮都沒什么動靜才讓他們去睡,而事情就在這時候發生了,醫藥館里突然走水,等小的領著伙計們來滅火的時候,病人們都已經死了。
由于走水,有人報了官,知府衙門的官差們過來什么也不問便說咱們草菅人命,販賣假藥,將小的們一應綁了起來,說是要先把病人的尸體燒了,再來取小的們的命?!?br/>
他飛快的說著,衛若衣一直靜靜的聽,直到他說完,似笑非笑的看了向文遠一眼:“哦,你真這么說?”
她的聲音依舊溫柔,但語氣卻比上一次還讓人不寒而栗。
向文遠抖了抖,趴在地上:“卑職武斷,輕信他人,還請夫人恕罪。”
衛若衣聞言冷笑一聲:“很好,敢動本夫人的人,這筆賬咱們慢慢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