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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跪求許婚

    當(dāng)日夜,果然下了一場大雨。
    第二日,空氣極為清新。
    容安王和王妃的祭日,每年都會有許多人前往靈云寺祭悼。這一日清早,陳述、沈琪、齊舒、劉焱等人陪葉裳一起出京,前往靈云寺。
    葉裳身上的傷勢未好,坐在馬車?yán)铮愂龊腿~裳養(yǎng)的那只大白貓陪著他坐在馬車?yán)铮—{則是跑在一眾車馬前面,威風(fēng)凜凜地開路。
    一個時辰后,來到了靈云鎮(zhèn)。
    馬車還未入城,千寒便給葉裳遞進來一張信箋。
    葉裳伸手接過,打開看了一眼,好看的眉頭輕輕上挑,輕哼了一聲,“她到會安排。”
    “誰?”陳述湊近他。
    葉裳碾碎了信箋,碎紙屑扔去了車外,回頭瞥了陳述好奇的臉一眼,“沒誰。”
    陳述瞪著他,“信箋帶著絲香味,定是女子的紅粉香箋。說,你是不是金屋藏嬌了?”
    葉裳輕嗤,“若是能金屋藏嬌,還是好事兒了。”
    陳述聞言驚異地看著他,“這么說,真是女子給你送的信箋了?是什么樣的女子?這么多年,我可沒發(fā)現(xiàn)你對哪個女子上心?就連紅粉樓的瑟瑟姑娘,你都只是為了聽曲而已。”
    葉裳身子靠在馬車上,閑閑淡淡地說,“收起你的好奇心,否則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陳述更是驚得睜大眼睛,“喂,你還拿我當(dāng)不當(dāng)兄弟?我可是連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跟你說的,沒瞞過你。”
    葉裳看著他,“你以為你瞞得住?”
    陳述一噎。
    葉裳對外面道,“停車。”
    馬車立即停了下來。
    葉裳挑開車簾,下了馬車,對眾人說,“你們先去靈云寺,我稍后再去。”
    眾人都奇怪地看著他。
    齊舒立即問,“你要去哪里?一起去唄。”
    陳述從馬車?yán)锾匠鲱^,接過話說,“他是去找女人,嫌我們跟著去礙事兒。”
    眾人齊齊一愣。
    葉裳勾了勾嘴角,說,“他說的也沒錯,午時之前,我會趕到靈云寺。你們先走吧。”
    “什么樣的女人啊?”沈琪立即問。
    葉裳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向前走去。
    “喂。”沈琪喊他,“這么保密做什么?她不能見人嗎?讓兄弟們也見見唄。”
    “你說對了,她還真是見不得人。”葉裳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眾人看著他徒步進了一條巷子,面面相耽。
    沈琪小聲說,“要不,咱們悄悄跟去?”
    陳述在馬車?yán)锓朔燮ぃ澳銢]看千寒沒走嗎?我們誰若是跟去,他手中的劍可就不客氣了。”
    沈琪一拍腦門,“他這樣,我更好奇他要見的是什么樣的女人了!”
    齊舒道,“早晚會見到。走吧,我們靈云寺等著他去。”
    眾人見跟著沒戲,都壓下好奇,向靈云寺而去。
    葉裳徒步繞了兩條巷子,確定沒人跟著,才來到了那條巷子的那所院落。
    柳開打開門,見是葉裳,愣了一下,“葉世子?”
    葉裳看了他一眼,問,“她呢?”
    柳開立即說,“小姐在屋里睡覺。”
    “日頭都如此高了?她還在睡覺?”葉裳皺眉。
    柳開點點頭。
    葉裳向里面走去,同時問,“早飯也沒吃?”
    柳開搖頭,“吃過早飯睡的。”
    葉裳點點頭,見柳開要提前去稟告,他擺手,“你不必去喊她了,我直接進去找她。”
    柳開猶豫了一下,停住了腳步。
    葉裳來到門口,伸手一推,房門沒從里面插著,輕輕地開了。他對里面看了一眼,畫堂沒人,他踱步走了進去,來到里屋門口,隔著簾幕,便見到蘇風(fēng)暖摟著小狐貍在榻上呼呼大睡。
    他挑開簾幕,走了進去。
    蘇風(fēng)暖睜開了眼睛,見到葉裳,愣了一下,“你怎么來了?”
    葉裳看著她,“還算警醒,知道有人進來,立馬醒了。”
    蘇風(fēng)暖看著他,“廢話,否則我多年的功夫白學(xué)了。”話落,她問,“收到信箋了?也不必這么急著來。”
    葉裳來到床前,伸手拎了小狐貍的腿,將它扔了出去。
    小狐貍“砰”地一聲,被扔到了外屋地上,發(fā)出了“嗷嗚”的一聲慘叫。
    蘇風(fēng)暖立即瞪眼,“你扔它做什么?”
    葉裳坐在了床邊,聲音溫溫涼涼,“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摟著它睡覺,我就殺了它。”
    蘇風(fēng)暖氣惱,“你沒發(fā)燒吧?”
    葉裳身子一歪,靠在了床沿上,一只腿擔(dān)在床邊,一只腿翹在上面,一手隨意地搭在床沿上,一手搭在腿上,干脆地說,“沒發(fā)燒,就是看你摟著它睡,不順眼。”
    蘇風(fēng)暖一噎,惱道,“若是我沒記錯,你在紅粉樓里摟著一只大白貓睡覺,還弄得天下皆知。”
    葉裳彎了彎嘴角,“以后我也不摟著它睡覺了。”
    蘇風(fēng)暖無語,“你摟不摟它,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摟不摟小狐,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葉裳眼睛微瞇,看著她,唇角的笑意攸地變成了冷笑,“蘇風(fēng)暖,你再說與我沒關(guān)系的話,你信不信我立馬將你我的關(guān)系告知天下?”
    蘇風(fēng)暖看著他,說翻臉就翻臉,除了他,也沒誰能做到了。她伸手扯了被子,蓋在臉上,惡聲惡氣地說,“你打擾了我好眠,你還有理了?告知天下以為我怕你?”
    葉裳騰地站起身,怒道,“你好得很,我現(xiàn)在就去告知天下。”說著,就往外走。
    蘇風(fēng)暖立即掀開被子,一把拽住他袖子,見他冷沉著臉,她敗下陣來,又氣又笑,“發(fā)什么瘋?不抱著它睡就不抱著它睡,一只破狐貍,若不是它皮毛暖和,誰意抱它?”
    葉裳偏頭看她,眼神涼涼,“藍火狐皮毛暖和,身子可不暖和,我看你抱的很舒服。”
    蘇風(fēng)暖抽了一下嘴角,“署日難耐,解暑嘛。”
    葉裳哼了一聲。
    蘇風(fēng)暖拽著他重新坐下,軟了口氣,“好了,葉大世子,說吧,您大駕來此,想必丟下了一眾人,有何貴干啊?總不會是專程為了來氣我。”
    葉裳看著她,神色頗為倨傲,“你以為我是有多閑,沒事兒來找你?”
    蘇風(fēng)暖立即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葉裳看著她,道,“今日晚上,乞巧節(jié),燈會。你在城外的五里坡等我。”
    蘇風(fēng)暖瞪眼,“你讓我去城外的五里坡?你不讓我看燈會了?我還想逛乞巧節(jié)呢!不行,我不同意。”
    葉裳看著她,“沒說不帶你逛燈會,只是我們先去五里坡。”
    蘇風(fēng)暖看著他,“去五里坡做什么?”
    葉裳道,“那里能看到整個靈云鎮(zhèn)的燈火如龍,風(fēng)景極好。”話落,又道,“你沒見過,帶你看看。”
    蘇風(fēng)暖還是不太情愿,“可是我還是覺得鬧市熱鬧啊。”
    “就這樣定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還能沒有你逛鬧市看燈的時間?”葉裳斜睨著她。
    “好吧。”蘇風(fēng)暖點頭,看著他,“跟你來的那些人呢?你總不能扔下一群人與我逛乞巧節(jié)吧?”
    葉裳無所謂地道,“扔就扔了,他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每年他們只陪著我一起祭悼父母和那些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乞巧節(jié)的晚上,我都是獨自在五里坡。我與你說過的,只是你這些年一直都提前走了。”
    蘇風(fēng)暖一時沉默,過了半晌,小聲說,“每年我爹都要求,乞巧節(jié)、中秋節(jié),上元節(jié),這三個節(jié)日,必須回家。”
    葉裳“嗯”了一聲,“蘇大將軍規(guī)矩真多。”
    蘇風(fēng)暖頓時笑了,“今年他帶著大哥和二哥在邊境,我娘和外婆在靈云寺,三哥和外公在京城王府。我嘛……自然可以陪你過乞巧節(jié)了。”
    葉裳聞言勾了勾嘴角,緩緩笑了,但還是糾正說,“是我陪你過。”
    蘇風(fēng)暖翻白眼,“好好,是你陪我過。小女子多謝葉世子相陪,你不陪我,沒人陪我了,我很可憐的。”
    葉裳笑意蔓開,清俊無雙的容顏如日月般奪目,“你說對了,本世子就賞你這個臉了。”
    蘇風(fēng)暖實在忍不住,給了他一拳,打在了他胳膊上,沒好氣地說,“快滾吧。”
    葉裳站起身,對她說,“那個卿卿呢?”
    蘇風(fēng)暖看著他問,“你現(xiàn)在就將她帶走?”
    葉裳點頭,攏了攏袖口,隨意地說,“早些將她送去給晉王,也早些交由晉王安置。晉王徹查東湖畫舫沉船之事,屆時無論有沒有結(jié)果,都會上稟給皇上,卿卿也就借此遞上去了。后宮乏味了多年,只一個月貴妃撐著,如今撐不住了,自然要換新顏。她確實合適。”
    蘇風(fēng)暖擺擺手,“你找柳開,讓柳開喊她來,我已經(jīng)與她定好,你直接帶她走就是了。”
    葉裳抬步出了房門,邁出門檻時,囑咐,“今晚,天黑之前,你一定要到五里坡,若是你不來,我饒不了你。”
    蘇風(fēng)暖揮手,“知道了,葉婆婆。”
    葉裳腳步一個趔趄,險些跌倒,他扶住門框,站穩(wěn)身子,轉(zhuǎn)頭對蘇風(fēng)暖黑著臉說,“別再睡了,整日睡下去,真跟豬一樣了。”說完,出了房門。
    蘇風(fēng)暖無語。他見過這么漂亮的豬嗎?
    葉裳來到院中,見柳開站在那里,對他說,“去將卿卿喊來。”
    柳開立即去了。
    不多時,卿卿隨著柳開而來,見到葉裳,連忙屈膝見禮,頭垂的極低,小心謹慎,“奴家給世子請安。”
    葉裳看著她,淡淡道,“你要進宮?”
    卿卿點頭,“是。”
    葉裳打量她,“你知道皇宮是個什么地方?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你,以后,若是不如意,也容不得你后悔。”
    卿卿垂首,“奴家知曉,既然選擇,斷無后悔。”
    葉裳頷首,“既然如此,我會將你送到晉王那里,他負責(zé)徹查東湖畫舫沉船的案子,由他直達天聽,會將你呈遞給皇上,至于,皇上留不留你,你能不能在后宮立足,能走到什么地位,就看你的本事了。”
    卿卿點頭。
    葉裳又道,“凡事靠自己,別想著指望別人能幫你。后宮女人有的是手段,希望你在卿華坊學(xué)的不止是哄男人的本事,還有克制女人的手段。想要報救命之恩,結(jié)草銜環(huán)沒什么用,先要踩著后宮的玉街爬上去后再說。”
    卿卿點頭,“奴家明白。”
    葉裳不再多說,向門口走去。
    卿卿立即跟上了他。
    因葉裳是徒步來的,如今要帶走卿卿,柳開給他備了一輛車。
    葉裳來到門口,看了一眼馬車,對卿卿說,“上車。”
    卿卿看著他。
    葉裳繞過馬車,徒步向外走去。
    卿卿咬唇,快速地上了車,落下了簾幕。
    葉裳在前面走,馬車跟在了他后面,不多時,出了深巷,來到了街道上,向府衙而去。
    來到府衙門口,正碰上許云初從里面走出來,他一身尋常打扮的素衣,但掩不住溫爾雅的氣度,即便走在大街上,也十分醒目。見到葉裳,他溫和地打招呼,“葉世子,傷勢可好些了?”
    葉裳停住腳步,負手而立,錦緞華裳點點華光,清俊無雙的容顏如畫,風(fēng)采濁世,他打量了許云初一眼,揚眉淺笑,“勞小國舅掛念,好多了。小國舅來府衙看望太子?太子的風(fēng)寒可好些了?”
    許云初點頭,“太子看起來氣色好多了,應(yīng)該是無礙了。葉世子也來看望太子?”
    葉裳搖頭,“我找晉王。”
    許云初看向他身后的馬車,打量了一眼,笑著說,“晉王正在辦案,就在府衙的廳堂。葉世子若是找他,直接過去就能見到了。”
    葉裳頷首,“那再會了。”
    許云初點頭。
    葉裳不再多言,抬步向內(nèi)走去,府衙的人見是葉世子,也沒阻攔他身后的馬車,馬車跟著他一起進了府衙。
    許云初在府衙門口站了片刻,抬步離開了。
    葉裳直接來到府衙廳堂,一眼便見到門口站著幾名漁夫打扮之人,晉王正在里面對一人問話。有幾名護衛(wèi)守在外面。見葉裳來了,那幾名護衛(wèi)連忙見禮。
    葉裳隨意地擺擺手。
    有一人進去稟告晉王。
    晉王聽說葉裳來了,向外看了一眼,見他一副俊逸無雙閑適風(fēng)流的樣子,冷哼一聲,沉聲說,“讓他進來。你們都下去吧。”
    屋內(nèi)的人呼啦啦地走了出來,除了被問話之人外,還有府衙的陪審官員。
    官員們給葉裳見禮。
    葉裳掃了幾人一眼,依舊是隨意地擺了擺手,緩緩進了廳堂。
    晉王坐在太師椅上,桌子上擺著一壺茶,滿頭白發(fā),一雙目光卻炯炯有神。見葉裳邁進門檻,還是那副愜意閑庭的樣子,鼻孔又發(fā)出冷冷地一聲哼。
    葉裳輕笑,“您這是也染了風(fēng)寒了?鼻子不通氣?”
    晉王胡子翹了翹,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沒好臉色地看著他,“你不是該在靈云寺給你的父母祭悼嗎?來這里做什么?”
    “多日不見您,甚是想念,過來先看看您。”葉裳說著,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拿了個杯子,倒了一盞茶。
    晉王又冷冷地哼了一聲,“我不用你想念,你別給我找麻煩就行。”
    葉裳喝了一口茶,微笑,“您這說的是哪里話?我被人迫害,背后遭人黑手,到頭來麻煩您破案,也不是十分情愿的。”
    晉王豎起眉頭,看著他,“若不是你尋常作惡多端,至于被后遭人毒手?這回死里逃生,算你命大。”
    葉裳點點頭,“是啊,命若是但分薄點兒,這回一準(zhǔn)去閻王爺那里找我爹娘喝茶了。”
    晉王頓時有吹胡子瞪眼,“你爹娘功德千秋萬載,才不會去閻王爺那里,你即便去了,也見不著他們。想什么美事兒呢?”
    葉裳大笑,“您說的也對,這樣說來,我這條小命,還是該好好愛惜才是。像我這般,吃過人肉,這些年又混不吝作惡多端,死后定然是下十八層地獄了。”
    晉王臉一下子陰沉下來,訓(xùn)斥道,“胡說八道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以后少作惡,多行善。十八層地獄你想下還不收你了。”
    葉裳誠然地點頭,“這樣說來,我救了一名孤苦飄零無依無靠的女子,也算是積德行善了。看來算是做對了。”
    晉王一聽,立即問,“什么女子?”
    葉裳閑閑地道,“卿華坊的頭牌卿卿,畫舫沉船時,她也在船上,我被人救時,順帶也讓人救了她。畢竟是一個女子,除卻憐香惜玉這一說法,還是一條人命不是?”
    晉王眼珠子瞪大,“她在哪里?”
    葉裳指了指外面,“在外面馬車上。”
    晉王向外看了一眼,果然見外面停了一輛馬車,簾子遮擋著,馬車十分安靜地停在那里。他收回視線,黑著臉看葉裳,“你看上了個青樓女子?胡鬧!”
    葉裳無辜地看著他,“順手救的,不算看上。”
    “當(dāng)時船上死了那多人,你為什么別人不救?偏偏救她?”晉王瞪著他,“沒看上你能帶著她游湖?”
    葉裳攤攤手,“別人離我太遠,況且,不算是我救的,是救我之人救的。”話落,道,“游湖總要有美人相陪,才愜意。權(quán)宜拉她作陪而已。我有紅粉樓的瑟瑟,還沒聽夠她的曲子,暫時沒打算換個姑娘。”
    晉王這才臉色稍霽,看著他,“那你如今將人帶到我這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葉裳看著他說,“您不是在查案嗎?她算是證人,當(dāng)時親眼看到我被害經(jīng)過,我被人送回京時,將她留在了靈云鎮(zhèn),如今聽說皇上將此案交給您了,自然就帶她來了。若是別人查案,我還真不放心,怕她被滅口,枉費我做了一樁善事兒。您查案,我自然放心得很。”
    晉王又哼了一聲,對他道,“聽皇上說,是鳳陽鏢局的鳳少主救的你?”
    葉裳點頭,“是他,若是沒他,我估計就溺死湖里喂王八了。”
    進屋瞥了他一眼,道,“將她叫進來,本王看看。”
    葉裳轉(zhuǎn)頭對外面?zhèn)髟挘扒淝洌M來。”
    卿卿聞言下了馬車,款步走了進來,跪在地上,給晉王叩禮。
    晉王沒讓她起身,面色嚴(yán)厲,“抬起頭來。”
    卿卿依言抬起頭。
    晉王端詳了她一眼,道,“雖然出身煙花之地,倒是沒什么狐媚之色。”話落,道,“本王問你話,你如實回答,若有半句虛言,本王殺你容易,聽到了沒有?”
    卿卿垂下頭,身子微顫,“是。”
    葉裳站起身,散漫地一笑,道,“人已經(jīng)送來了,我還要趕著去靈云寺,您看著辦吧!”話落,對卿卿道,“你不必怕,鳳少主是如何救了你我,如實說就行。”
    卿卿抬起頭,看了葉裳一眼,又連忙垂下,“是。”
    葉裳沒立即走,而是湊近晉王耳語,“后宮空乏多年了,月貴妃寵冠六宮的日子也到頭了。皇上身邊也該適時的有一朵解語花了。”話落,見晉王瞪著他,他又懶洋洋地笑道,“當(dāng)然,您若是看中,自己留在身邊,也不失為一樁雅事兒。”
    晉王劈手就打他,“你個混賬東西!整日不想正事兒。”
    葉裳躲開,笑得暢快,“您雖然年紀(jì)大了,但若是吃些好藥補補,也照樣虎虎生威。”說完,他轉(zhuǎn)身出了廳堂。
    晉王拿起杯子扔了出去,杯子落地,在葉裳身后碎成八瓣。
    葉裳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對車夫吩咐,“送我去靈云寺。”
    車夫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縣衙。
    晉王氣的咳嗽了半晌,才喝了一口茶壓住,瞪著地上跪著的卿卿,鼻孔冷冷地哼了一聲,“想飛上枝頭做鳳的女人多了,你幾斤幾兩?”
    卿卿嚇得不敢吱聲。
    晉王又喝了一口茶,重重地放下杯子,沉聲說,“將東湖沉船經(jīng)過,如實說來。”
    卿卿深吸一口氣,慢慢地仔細地將當(dāng)日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葉裳如何清晨來到卿華坊,她如何作陪游湖,如何落水,如何被救。只是那救葉裳之人由蘇風(fēng)暖換成了鳳陽鏢局的少主鳳陽。
    她只字未提蘇風(fēng)暖。
    晉王聽罷,命她起身,派人傳鳳陽鏢局的少主鳳陽來見。
    有人領(lǐng)命去了鳳陽鏢局,鳳陽聽聞后,不給面子地說,“回去告訴晉王,除了天皇老子,想見本少主的人自己來。”
    那人回來回話,晉王胡子又翹了半晌,命人安置好卿卿,帶著人親自去了鳳陽鏢局。
    葉裳來到靈云寺,陳述、沈琪、齊舒、劉焱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
    見他來了,陳述上前,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扯過他袖子,一個勁兒地猛聞。聞了一陣,放開他袖子,對他們說,“沒女人的味道。”
    沈琪大笑,“女人什么味道?你能聞得出來?”
    陳述揚起脖子,“自然聞得出來,脂粉味嘛。”
    齊舒笑著拍葉裳肩膀,“怎么去了這么久?”
    葉裳瞥了幾人一眼,“去見了晉王。”
    幾人齊齊一怔。
    劉焱驚訝,“葉哥哥,你去見我爺爺了?”
    葉裳“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天色,不欲多說,“時辰不早了,我們?nèi)シ鹛冒伞!?br/>     眾人也知道時辰不早了,都壓下好奇,打住話,一同去了佛堂。
    今日靈云寺由靈云大師攜帶寺中住持、長老、眾僧大做法事。靈云寺幾乎擠滿了人。
    一行人饒過達摩院,來到佛堂,老僧人雙手合十,請眾人入內(nèi)。
    佛堂內(nèi),煙霧繚繞,有正燃著的香,還有燃盡的香,香灰鋪了一地。將一排的牌位被煙霧籠罩的幾乎看不清。
    葉裳在門口,駐足片刻,緩步走了進去。
    進去后,他并沒有上香,而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那些牌位。
    陳述、沈琪、齊舒、劉焱等人依次上了香,依照往年的習(xí)慣,退出了佛堂,關(guān)上的佛堂的門,將里面留給了葉裳一人。
    香爐里的香燃盡后,葉裳動了動身子,對一旁站著的老僧說,“今年,都什么人,來這里上過香?”
    老僧雙手合十,蒼老的聲音道,“回世子,第一位施主是蘇府小姐,每年她都是獨一份。在她之后,是丞相府的家眷。只有他們是昨日上的香。每年都會提前一日,與別人不同。”
    葉裳點點頭。
    老僧又道,“到此時,其余的來人,還是往年那些人。劉嬤嬤和王夫人是今晨獨一份。”頓了頓,她道,“蘇夫人雖然來了寺里,但未曾來此處。”
    葉裳頷首,靜靜地看著那些牌位,涼聲說,“蘇夫人是隨蘇大將軍心意,愧對這里,覺得無顏而來。”話落,他冷笑了一聲,“父王、母妃和這些將領(lǐng),長埋在了沙場之地,尸骨未還。這件事怨不得蘇大將軍和蘇府,這個愧疚也不該蘇府背負一輩子。”
    老僧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葉裳又道,“世間但凡人心,大多端的是貪婪狡詐權(quán)欲熏心,父王和母妃以及一眾將領(lǐng),不是死于戰(zhàn)場,而是死于人心謀算。蘇大將軍一心從兵,不是真正的人心謀算之人。這么多年,蘇府的愧疚,也該到此為止了。”
    老僧點點頭。
    葉裳對外喊,“千寒。”
    “世子。”千寒應(yīng)聲。
    葉裳吩咐,“去請?zhí)K夫人來此。”
    “是。”千寒立即去了。
    大約過了兩盞茶,蘇夫人隨千寒來到了佛堂。等在外面的陳述、沈琪、齊舒、劉焱等人給她見禮。
    蘇夫人擺擺手,在門口站了片刻,暗暗嘆了一口氣,抬步邁進了門檻。
    佛堂內(nèi)依舊煙霧繚繞,葉裳站在煙霧中,負手而立,遺世清傲。
    聽到腳步聲,葉裳緩緩轉(zhuǎn)過身,給蘇夫人見禮,“伯母。”
    蘇夫人扯了扯嘴角,看向牌位,眼圈微紅,眼底浸濕,似乎不忍直視,好半晌,才心頭微哽,擺擺手,“好孩子。”
    葉裳直起身,不再說話。
    蘇夫人上前一步,強壓眼底的淚意,輕聲說,“將軍悔恨失策,害王爺、王妃一眾將領(lǐng)慘死沙場,更未能捧回王爺、王妃和一眾將領(lǐng)尸骨,自覺無顏來此祭悼。不止他自己,也不準(zhǔn)蘇府任何人來此臟了這里的地方。”
    葉裳道,“雖然蘇將軍未帶回父王、母妃和一眾將領(lǐng)尸骨,卻救了我。不算無顏。”
    蘇夫人搖搖頭,“一晃十二年了。”
    葉裳沉默片刻,又道,“每年父王、母妃和一眾將領(lǐng)祭日的前一日,蘇府都會有一個人來此。每個牌位上三炷香,站上一個時辰,再離開。”
    蘇夫人偏頭看向葉裳。
    葉裳對她認真地道,“她雖然出身蘇府,也不算是蘇府的人,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的,也不算是破了蘇大將軍立的規(guī)矩。”
    蘇夫人怔了怔。
    葉裳看著她,慢慢地,屈膝下去,緩緩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一字一句地道,“十二年的愧疚,已經(jīng)足夠了。我想父王、母妃和一眾將領(lǐng)在天之靈,也不愿蘇大將軍愧疚一生,背負這個本不該由他背負的包袱。更不該是蘇府欠了他們。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早晚有一日,我會查明當(dāng)年真相,讓父王、母妃和一眾將領(lǐng)尸骨長安。”
    蘇夫人上前一步,伸手扶他,“你這孩子,你快起來,你還有傷在身,跪我做什么?”
    葉裳搖頭,避開他的手,道,“伯母,您站好,聽我把話說完。”
    蘇夫人聞言只能退后一步,看著他。
    葉裳緩緩道,“您只有一個女兒,她在您心里重若珍寶,在我心里亦然。容安王府不復(fù)昔日榮華,她嫁給我,興許會很受委屈。但葉裳一生,除報父母之仇,宏愿便是娶她。今日當(dāng)著父王、母妃之面,求伯母成全。葉裳此生,非風(fēng)暖不娶。有她,我生,無她,我死。終此一生,碧落黃泉,再不復(fù)也。”
    蘇夫人呆立當(dāng)?shù)亍?br/>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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