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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會輕薄于你


  珩王府,商時晚剛歇下,房門就被推開了。
  商時晚起身掀開簾子一瞧,見是郁書叡,遂又躺了回去。
  “怎么老是大半夜往宮外跑?”
  無人答話,商時晚察覺不對,便裹了件外袍下榻。
  郁書叡渾身酒氣地倚靠在柱子上,挽起月白色的紗帳把自己裹成了蠶蛹。
  “喝酒了?”商時晚輕聲詢問。
  郁書叡沒好氣地吼道:“你看不出來還聞不出來嗎?”
  沒料到郁書叡火氣這么大,商時晚想剝開這層薄繭看看他究竟喝了多少。
  郁書叡卻突然扭過身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商時晚手一頓,“怎么了?”
  “你這個負心漢,薄情郎,你府上唱曲兒的誠不欺我。”
  “嗯?”
  郁書叡裹在紗帳中扭來扭去,竟捏著嗓子唱了起來,“誰知他一朝身榮心腸變,嫌貧愛富將奴嫌………船行在采石磯口將月玩,將奴推入在江邊………”
  這不是他常聽的《棒打薄情郎》嗎?
  商時晚不禁牽起一抹笑意問道:“我負了誰的心?薄了誰的情?”
  郁書叡哼了一聲,指著自己說道:“我!負了我!薄了我!”
  商時晚雙手扳過郁書叡的肩膀,薄紗之下他的臉龐若隱若現,惟獨那抹紅唇卻是極為顯眼,透著一股子勾人的妖媚。
  “我不會負你!”
  郁書叡沒聽清,忽而耳邊又傳來一聲低語,“只會輕薄于你。”
  郁書叡醉眼朦朧地揚起小臉,薄紗覆住了他的面龐,渾然看不清眼前之人。
  隔著薄紗,商時晚輕輕貼上郁書叡的紅唇,承接著郁書叡渡來的熱氣和酒氣,僅在蜻蜓點水之后便離開了那片柔軟。
  郁書叡羽睫微顫,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若不是這片紗帳纏住了他,只怕站立也很艱難。
  商時晚覺得好笑,將他從紗帳中給剝了出來,郁書叡整個人癱倒在商時晚懷里,商時晚摸著他滾燙的臉,無奈地搖了搖頭,“為何喝成這樣?”
  郁書叡摟住他的脖頸,在他懷里撒歡打滾兒,“四哥,你只能娶我,不能娶其他人,絕對不可以。你親過我,摸過我,睡過我。而且你睡覺很不老實,抱我,摟我,親我脖子,還摸我那里,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你這負心漢,薄情郎。饒是這樣還不與我成親鐵定會被拖去浸豬籠的。”
  “會娶的。”
  “不騙我?”
  “嗯。”
  “那………拉勾。”
  說罷,郁書叡便伸出那截被烈酒浸粉的小指,呆愣愣地盯著商時晚等待回應。
  恍惚間,商時晚仿佛看到了當初盤坐在榻上求他庇佑的少年。
  商時晚探出小指輕輕勾住那顆火熱的心,郁書叡終于得償所愿,傻笑著在自己腰間亂摸一氣,紅燭搖曳間,郁書叡倏然抬手,一塊色澤溫潤,刻有“千”字,拽著月白色穗絳的玉佩顫顫巍巍浮現在商時晚眼前。
  “給你,定情信物。”
  將玉佩塞進商時晚懷里后,郁書叡腳下一軟,作勢要往后仰躺而去,商時晚連忙將人摟住。
  燭火晃眼,喚醒了商時晚的神智。將人抱上床,寬了衣衫。商時晚浸濕帕巾,坐在床邊給郁書叡擦拭著臉和手心,商時晚探出手輕輕撫摸著郁書叡的耳廓,自嘲道:“你這般難以自持,也怪不得你。”

  次日,郁書叡醒來只覺頭疼欲裂,掙扎起身,見自己竟在商時晚的榻上,而枕畔卻空無一人。
  干凈的衣衫疊于床頭,玉佩和瓊琚也規整的擺放在側。
  郁書叡有氣無力地喊道:“溶羽!”
  溶羽聽到動靜,連忙跳下房梁,走了進來。
  “我怎么在這兒?”
  “昨晚殿下醉酒之后便吵著要出宮見四殿下。”
  怎么一點也想不起來?
  郁書叡使勁拍了拍腦門,“我可有做什么冒犯四哥的事?”
  “溶羽在屋外,不知。”
  這可如何是好?自己從未醉過,醉了之后會干什么毫無前例可循,可別冒犯了四哥啊?
  也罷,就算冒犯了又如何?反正他也要娶其他女人了。
  四哥和韶小姐之間的紅線還真是堅韌,怎么剪都剪不斷。
  不知道四哥怎么想,但覓梅哥至少有被我那登峰造極的美貌所迷惑吧!
  說到底,自己終究是個男人,還是他弟弟,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韙領進門也給不了什么名份。
  那么整個故事的走向將會是…………
  屆時四哥已是太子,為了不被世人所詬病,覓梅哥便把我關在荒山野地里養著,隔三岔五背著韶小姐和四哥來憐惜我一次或是很多次。
  韶小姐夜隨覓梅哥發現了我,幸而我不能生孩子,威脅不了她正宮的地位,她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后來父皇挖地三尺尋到了我,四哥和覓梅哥卻拒不承認與我的私情,我被傷透了心,夜夜獨守一盞枯燈直至天明。
  父皇薨世,四哥登上帝位,封詔皇后,迎娶萬千美妾。突然想到我這個人生污點,便派亦竹前來將我了結。
  可惜亦竹打不過我。
  再斟酌一下死法。
  著作結束,念及自己凄慘的人生,郁書叡整個人懨懨的,在榻上抓了半晌頭發才慢悠悠起身洗漱。
  溶羽收走瓊琚,轉過身瞧見郁書叡正垂首系著玉佩,嘴里還不停哼唱著:“誰知他一朝身榮心腸變,嫌貧愛富將奴嫌………船行在采石磯口將月玩,將奴推入在江邊………”
  “………………”
  臨走前,郁書叡兀自回首看了眼那團亂糟糟的床榻,哼笑一聲,將胸前的長發甩到身后,大步流星地邁出了珩王府。

  將軍府的涼亭之中,一位青衣少女奉了一盞清茶至商時晚跟前,她的眉眼既柔婉又英氣,一看便有將門虎女之風。女子紅唇輕啟,笑著問道:“殿下一大早便登門拜訪,可是有話要同韶安說?”
  商時晚毫不拐彎抹角,坦言道:“韶小姐,本王已心有所屬,不想誤了小姐終身,還請小姐另擇良配。”
  傳聞四皇子不近女色,寡言少語,今日為了這樣的事竟放下身段驟然拜訪,看不出還是個情種。
  韶安輕笑,抿了一口清茶,“原是如此,多謝殿下坦言相告。”
  “至于三哥,也請韶小姐慎重。”
  韶安起身,目光在商時晚臉上流轉。“今日皇后娘娘亦詔臣女進宮,談及此事。韶安并不想成親,更不想嫁入帝王家束縛一生。幸而皇后娘娘感同身受,免去韶安的煩惱。韶安不日將會跟隨兄長前往邊關,在此,韶安祝殿下與您心愛之人同心同德,恩愛白首,瓜瓞延綿。”
  商時晚起身作禮,“多謝!瓜瓞延綿倒是不必了。”
  說罷,商時晚便留下一臉困惑的韶安飄然而去。

  六皇子今日離宮遷叡府,長秋宮眼下忙得不可開交。
  原本心心念念想著出宮,如今到了眼前,郁書叡卻失了興致。
  聽盈袖說商時晚下朝后便去了將軍府,離府時步履輕快,連門口的小廝都察覺到了商時晚的滿面春風。
  郁書叡悶悶不樂地趴在桌上看著進進出出的宮人們,唱起了《棒打薄情郎》。
  唱了好幾遍之后,他驟然醍醐灌頂,自己與四哥之間并無任何承諾,連句越界的話都沒有,那場見不得人卻被溶羽撞見的親昵是同覓梅哥發生的,與四哥毫不相干,他甚至都不知道這些事。
  自己這般作天作地,回過頭來仍是個沒名沒份的野男人,郁書叡不禁又莫名地煩躁起來。
  禮部給郁書叡擇了個良辰吉時遷府,說什么這個時辰住進去便會感情順遂,求仁得仁。
  這樣的吉祥話聽聽便罷,午后,郁書叡板著個臉,不情不愿地邁進了叡王府。
  府中什么都是頂好的,隨便一個擺件也夠尋常人家生活好幾年了,商黎甚至在郁書叡的床下建了間密室,里面塞滿了黃金白銀,照此架勢看來,叡王府極有富可敵國的潛力。
  深陷情感泥潭的郁書叡面對這一大宅子的金山提不起半點興致,入府便攀上庭中的合歡樹長吁短嘆。

  及至深夜,兩個彪形大漢賊頭賊腦地遛進院子里,其中一人背上還扛了個布袋。
  郁書叡趴在樹上生無可戀地大方招呼道:“看上什么隨便拿!”
  堯仁堯傒抬頭見是郁書叡,連忙跪在地上喊道:“少主,我等是天夷閣的左右護使,堯仁、堯傒。”
  “什么少主?你們認錯人了,做賊就做賊,別搞尋親認主那一套。”郁書叡無暇顧及這兩個賊人,偏過臉又嘆了一口氣。
  堯傒料到郁書叡不會信他們,遂從身旁的布袋里掏出兩幅畫軸,攤開之后墊著腳呈給郁書叡看,“少主您請看,這是您母親郁千橦。”
  不錯。
  “這是您父親佑闔。”
  有待考究。
  堯仁又在布袋里翻找出幾個小泥偶:“這是您父親捏的泥人,捏的是少主與家主還有夫人,少主你看。”
  等一下,這兩個賊人若是所言不虛,那他和四哥便沒有血緣牽絆,也就是說以后或許能討著一個名份,也不用被養在荒郊野地里。
  郁書叡頓時來了精神,將手伸過去,堯仁連忙爬上樹將泥人放于他掌心。
  這三個干巴皴裂的泥人,與自己捏的頗為相似,幼時的記憶并不多,只記得母妃曾教過他捏泥人,獨特之處便是將那對耳朵捏得極大。
  堯仁拿出懷里的天夷令塞到郁書叡手中,如釋重負。“少主重掌此令,我等便安心了!”
  堯傒收好畫軸,又從布袋里拿出一封信函。“少主,這是珩王殿下的親筆信。”
  未等堯傒爬上樹,郁書叡便飛身落地,接過信函。
  厚厚一疊信箋,郁書叡細細讀過,大概的意思就是,商時晚十三歲時便知道郁書叡與他毫無血緣,還利用了他們被天夷閣拐賣的事實,脅迫天夷閣聽命于他。溶羽也是他塞到自己身邊的眼線。還把這些日子以來的陰謀詭計坦言相告!最后便是這些年他一直在暗地里調查自己的身世,除了自己身上的那塊玉佩是鐵證,再便是自己的長相與佑闔極為相似,與父皇卻大相徑庭。他甚至尋覓到了當初與佑闔相識的街坊鄰居,佑闔曾經營了一間賣豆腐的小作坊,母親懷有身孕時,每日會吃上十幾串糖葫蘆,為此周遭的人記得格外清楚。若自己想見那些婦人,確認身世,他會去安排。
  唯獨最后一句格外刺心。
  “如今你既已得知真相,是去是留全憑你自己。”
  為什么要走?我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郁書叡再看過一遍之后,理清了頭緒。
  所以………自己并沒有搞什么違背綱常倫理的禁忌之情?
  所以………商時晚一直都在利用他?還利用了父皇母后?
  所以………眼前這兩個人便是幼時要把他賣給男人的歹徒?
  所以………他天夷閣的少主?
  “那天夷閣有錢嗎?”郁書叡發問。
  “沒……沒有,不過一直以來,四殿下每月會給我們提供一些銀錢上的幫助。如果少主需要錢,我們可以去碼頭上攬活,我們有的是力氣,有的是人。”
  聽到堯傒誠摯激昂的話語,郁書叡捏了捏眉心,冷著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問道:“我四哥人呢?”
  趴在梁上的溶羽學著商時晚的口吻說道:“我出城去了,過一兩日便回,若再胡鬧,便不要來見我了!”
  好狠,這個男人好狠!好歹毒!
  什么單純善良老實本分?都是自己臆想的。
  原來自己才是有癔癥的那個人。
  郁書叡想到這些年父皇母后待他視如己出,自己養尊處優,并沒遭過什么罪。如今雖生父另有其人,但已然身死,也就不會鬧出搶孩子的戲碼,于是乎,這個事實很快就被接受了。
  畢竟從小到大,他的適應能力都很強。

  庭中,堯傒搭了個火堆,幾人圍坐在一起,開始講起過去的故事。
  堯仁淚眼婆娑地說起當初天夷閣少主佑闔不愿繼承家主之位,在汸洲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開了間豆腐作坊,后結識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女殺手郁千橦,當初郁千橦并未言明身份,兩人暗生情愫,第二日便敲鑼打鼓成親了。
  “………………”
  如此不著調,郁書叡再次確信他的確是這兩位高人的孩子。
  爛俗的便是,郁千橦懷孕之后,有仇家尋到她,她才告知自己的真實身份。
  郁千橦此前一直在為商黎辦事,結下不少仇家,佑闔為保妻兒平安,便回天夷閣接任家主之位,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佑闔最終喪命于涂有毒物的擲箭之下。
  那時商黎稱帝兩年之久,平定了內憂外患,念及自己愛慕郁千橦多年,為保她性命,遂將其接入宮中,封為惠妃。
  郁書叡擰著眉見二人不停地抹眼淚,不禁感慨自己是否太過于冷血無情,這很可能是同商時晚待久了的緣故。
  再后來,商黎出宮祈福,遇到逆賊截殺,郁千橦便放火燒了佛寺,以一人之身抵擋了數百位逆賊,最終殞命于火海之中。住持剃光了商黎的頭發,混入僧人堆里才得以逃脫。而郁書叡在此次大亂中也失蹤了七天七夜,那時的他才不過三歲,商黎找到他時,他正與幾只野狗窩在一起,渾身的傷,特別是左側小腿傷得極重,看傷口像是被狗咬的,也像是被人咬的。
  郁書叡撩起衣擺看了看小腿處的傷疤,原來如此,等商時晚回來就能告訴他這疤的來由了。
  見郁書叡陷入深思,堯傒紅著眼眶,拍了拍郁書叡的肩膀,“少主,都過去了,家主和夫人若是在天有靈,知道少主你不僅能文能武,聰穎秀逸,還俊美無儔,定會十分欣慰的。”
  見二人一副憶往昔的模樣,而自己只當是聽了一個凄慘曲折的故事,心中無甚波瀾。
  這些事他并不知道,對親生父母更是毫無印象,實在難以共情。可未免場面尷尬,郁書叡還是擺出一副惆悵的模樣。

  隔日,郁書叡尚在睡夢之中,溶羽便將他喚醒,說商黎給商映暄安排了幾百個相看的女子,讓他每日見兩個,直到找到心儀女子成婚為止。
  商映暄被逼無奈,當場剃度出家。
  商黎氣得頭發都快立起來了,正巧商昀暤前來請安,商黎便隨意指婚了一位寒門女子給他,命他今日成婚,不得違逆。
  這一覺醒來,郁書叡恍如隔世,大哥剃發出家,二哥臥床不起,三哥莫名娶妻,四哥不知去向,五哥閉門不出,而自己并非父皇親子,還覬覦他花容月貌的四兒子。
  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郁書叡打開床下的密室,隨手拿了柄玉如意作為賀禮前往珣王府恭賀新婚。
  商黎果然是日日夜夜盼著兒子能夠娶親,如此倉促,竟還將珣王府裝扮得有模有樣。
  郁書叡送完賀禮,便在院中晃悠,想看看商昀暤有沒有什么把柄可以落到自己手里。
  果不其然,到一廊下,便聽見商昀暤的怒吼,還夾雜著女子的嗚咽聲。
  郁書叡同溶羽一道躍上房梁,往屋里看去,只見商昀暤拿著鞭子不停抽打著一位身穿大紅喜服的女子。
  聽說三嫂雖是寒門之女,但容貌端麗,氣質出塵,配三哥這種人實在是委屈了。
  三嫂渾身是傷,卻只是埋首縮在角落里,不敢反抗。
  “你這樣的人怎配得上本王,你以為你也能像當今皇后那般麻雀變鳳凰嗎?你錯了,這帝王之位父皇自始至終只想給郁書叡那個賤種。但他能不能活到那天,誰又能說得準呢?你如今嫁給本王,就等著同本王一道死了吧!”
  這人也瘋了?
  罵我便罷了,竟敢辱罵母后?
  最后還咒上自己來了!?
  莫不是娶了寒門女子,知道自己離帝位又遠了一大截才變得這般瘋魔吧!
  可拿自己媳婦出氣,真不是人!
  見郁書叡想沖進去給商昀暤三刀六個洞,溶羽連忙拉住他的衣角,用口型默默說了“四殿下”三個字。
  算了,念在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饒你一命。

  晝夜交替,商時晚說去一兩日便回,可今日已是第三日了,還渺無音信,定是去給那位韶小姐尋聘禮去了,還真是喜歡得緊吶!
  醋壇子打翻在地,郁書叡怨氣沖天地套上官服去迎接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早朝。

  承明殿,大臣們陸陸續續邁入殿中,一個個站如松柏,井然有序。郁書叡不動聲色地挪到商時晚的位置,環抱雙臂杵那兒一動不動,凝眉撇嘴,渾身上下飄散著一股深宮怨氣。
  商黎甫一落座,商昀暤便跳了出來,“父皇,兒臣有事啟奏!”
  “你說。”
  商昀暤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回過身,眼露兇光,長袍一揮,指向郁書叡。
  而郁書叡耷拉著腦袋只顧著在心中責罵商時晚,并未注意到那股蔓延而來的殺意。
  “郁書叡你同你母妃欺君罔上,混淆視聽,玷污皇室血脈,理應斬首示眾!”
  玷污皇室血脈?我還沒來得及玷污啊?
  哦!他應該是知道了我并非父皇親子吧!
  大臣們聽到這話,紛紛議論開來,一時之間,朝堂上熱鬧非凡。
  “胡言亂語,叡兒是否是朕的孩子,朕還不知道嗎?”
  父皇,您還真是野豬刨紅薯——好硬的嘴啊!
  商昀暤回首示意,四個老婦人怯懦地低著頭慢悠悠走上殿來,聲稱是汸洲的幾位商婦。
  商昀暤拿出一幅畫像示于人前。
  畫上是郁千橦和佑闔。
  依次送到幾位商婦眼前問道可認識畫中人?
  幾位婦人紛紛表示他們是巷尾賣豆腐的年輕夫妻。
  商昀暤又問及是否在那時畫上女子便懷有身孕,商婦們抬頭看了商黎一眼,連忙跪下稱是。
  郁書叡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瞅著商黎,倒要看看他如何辯駁。
  可商黎拿不出半點證據,只是抵死不認。
  此時人堆里冒出來一個人,“下官李匪諫議,若想還六殿下清白,不如滴血驗親吧!”
  俗套!
  只是這樣的事如今落到自己身上,雖然知道結果,但還挺想試一試的,反正商時晚不在,無聊得很,遛著大家陪他玩上一遭,打發打發時間也算得個樂。
  再者說若到了要打要殺的地步,逃了便是,誰又能攔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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