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您非要在這個時候打攪祖母嗎？！“沒想到從里間走出來的不是老太太和方媽媽，而是云姝。
    云之洞自然不會為了打兒子追到老太太這邊。
    云子軒隔著珠簾，心有戚戚焉看了眼，壓低聲音問，“你怎么在這？父親真要打死我，你看我的臉，我手背上??“
    “大哥，去我屋里說話吧。“云姝咳兩聲，“祖母喝藥剛睡下，這會子正迷糊。“
    云子軒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捂著臉，“我不去，萬一父親守外面怎么辦？“
    “不還有妹妹擋著嗎？“云姝怒其不爭瞪他一眼，喉嚨里癢得想咳，忍了忍，“你這幅樣子還嫌不夠在祖母面前現(xiàn)眼？趕緊走！“
    云子軒見云姝走了，猶豫片刻，跟著出門。
    云姝身子弱，既不能在屋里點(diǎn)香，也不插花，最多擺些當(dāng)機(jī)水果，有點(diǎn)果香味。
    暖閣里的炭盆燒得正旺，云子軒脫了外衣還熱得滿頭汗，云姝覺得剛剛好，她臉色恢復(fù)如常，叫寶珠上茶。
    “哥哥，小娘在揚(yáng)州如何叮囑，你忘了嗎？“云姝喝口熱參茶，緩過勁。“我們來京城不到半月，你就惹怒父親，何時消停半刻？“
    “姝兒，這事不怪我，真不怪。“云子軒被打得云里霧里，“我下學(xué)回來就被叫到書房，父親二話沒說，上來給我一巴掌。“
    “大哥，全府皆知父親喜兒子，他老人家怎會無緣無故打你？“云姝笑他遲鈍，叫來寶珠，“你去垂花門和角門的倒座廳打聽打聽，今兒來了什么人？“
    寶珠領(lǐng)命下去，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回來，稟道：“七姑娘。垂花門的婆子說，今兒齊三奶奶和凌大奶奶來過。“
    “大哥，聽清楚了？“云姝并不意外，“沒人當(dāng)耳報(bào)神，沒人告狀，父親怎會動怒？“
    “好啊！我就知道這兩小蹄子見不得我過幾天安生日子！“云子軒氣得跳腳，“王八羔子養(yǎng)的小騷貨！仗著幾分姿色攀高枝，不拉兄弟一把，盡干爛舌根的勾當(dāng)！你別攔我，我這就找父親理論！“
    “大哥，還想挨打？“云姝在背后叫住他，“你想去，我不攔著，但你別忘了，我此次來揚(yáng)州的目的。“
    云子軒腳步一頓。轉(zhuǎn)頭遲疑看著她，“七妹，我以為你在揚(yáng)州說的那些話不過賭氣，還真想干呀？“
    “大哥怕了？“云姝上下打量他，蔑視道，“你想退出來得及，可父親用家底替八妹妹鋪路，她才嫁入侯府，日后還需多少銀子亦未可知，父親膽小，又想攀龍附鳳，少不得在二姐、八妹身上下功夫。“
    她邊說邊喝口參茶，“哥哥，你成日花天酒地，可知父親給齊家凌家送了多少錢，這筆賬小娘算過，我不細(xì)說，她們有好處沒想你半分，倒是怕你壞她們前程，一點(diǎn)小事捅到父親面前。“
    云子軒猶豫不決，收回腳步，重新坐下來。
    “大哥，這就對了，“云姝把他愛吃的點(diǎn)心果子推過去，“如今家里三分天下，云瓔云琇有祖母護(hù)著，林姨娘剛扶正，宗族已經(jīng)把她、三哥、九弟的名字登入族譜，余下你我、小娘和沒用的三房，三房指望不上，小娘失寵，眼下你是我最親的人，除了你，我還能信誰？“
    這番推心置腹，云子軒一時半會未必消化，但有一點(diǎn)懂了，父親為了兩個嫡出女兒在夫家的體面，拼命拿原屬于他們兄弟的財(cái)產(chǎn)倒貼外人。
    云姝順手再補(bǔ)一刀，“這話雖說難聽，也是事實(shí)，大哥是長子，卻是庶出，三哥九弟是嫡出，以父親的脾性，斷不能委屈嫡子，日后家底少了空了，受委屈只能哥哥你了。“
    那還了得！
    云子軒心里發(fā)慌：“好妹妹，好姝兒，平日屬你主意多，你趕緊替大哥想轍，如何是好？“
    云姝輕笑：“大哥不怕了？“
    “人為財(cái)死鳥為食亡！“云子軒心一橫，“你且說，我且辦，大哥以后全聽你的！“
    “有大哥這句話，妹妹就放心了。“云姝枯瘦的指尖敲著桌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叩叩聲，“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大哥這陣子除了上學(xué)回府，少些胡天酒地。“
    “好，我答應(yīng)你，“云子軒說，“還有呢？“
    “你養(yǎng)好傷，去趟忠毅侯府，記得是去侯府，“云姝仔細(xì)交代，“不要驚動任何人，想法子找人打聽云琇在侯府的近況，越詳細(xì)越好。“
    云子軒點(diǎn)頭，“這事好辦，打聽之后，再如何？“
    云姝運(yùn)籌帷幄道：“等你打聽清楚，我們再做成算。“
    云子軒連聲說好。
    有了云姝這根主心骨，云大公子果然收了心性，老老實(shí)實(shí)按部就班，天天在屋里拿通房撒氣。
    寶珠把云子軒的一舉一動告訴云姝。
    云姝望著菱花窗，嘆氣搖頭：“我這個哥哥，一輩子難成大器，小娘說我和他調(diào)換，怕早沒三哥和林姨娘的活路。“
    說著，低頭看著半杯參茶，自嘲，“不知九弟將來什么德行，從我記事起，家里就陰盛陽衰，除了父親，兩位哥哥皆平庸之輩，倒是八妹，總在女先生面前與我一爭高下，可明明我比她聰穎。“
    卻輸在身份上，打從娘胎起，就不平等。
    “姑娘，醫(yī)囑早些歇息。“寶珠鋪好床，寬慰道，“大夫說您不宜憂思，更不易勞頓，老太太和老爺還不知您日日靠參茶養(yǎng)著，若知道，定然責(zé)怪丁姨娘不該放您出來。“
    云姝神色黯然：“若不來，怕是祖母父親連我最后一面都見不著。“
    寶珠連呸三聲，“您又說喪氣話，什么最后一面，您如今剛滿十八，花一般年紀(jì)，待養(yǎng)好身子，也讓老太太老爺做主。在京城尋門好親事。“
    “你真會說話。“云姝拍拍對方的手，仰臥在床上嘆息，“既生瑜何生亮，我與八妹妹的結(jié)怨這輩子解不開了。“
    冤家宜結(jié)不宜解。
    云琇在侯府埋的眼線，隔三差五給春柳遞消息。
    春柳等云琇回籠覺起來，伺候洗漱時說：“大奶奶，今兒有件奇事。“
    云琇抬頭問：“何事？“
    春柳：“大爺去了侯府，不過沒進(jìn)去，估摸您和小侯爺不在，他一人無趣。“
    “他去侯府做什么？“云琇警惕道，“可找什么人說話了？“
    春柳搖頭：“說就在角門的倒座廳和幾個小廝閑聊會，便走了。“
    “確定沒見過其他人？“
    “沒有。“
    “由他去吧。“云琇有些頭疼，云子軒是她娘家人，她不能趕他，否則壞的是自己臉面，“不過你要侯府的丫頭機(jī)靈些，萬不能讓他竄到前院，尤其不能讓老侯爺碰見。“
    她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來，撫著肚子蹙蹙眉。
    春柳愛莫能助站一旁，“小公子又在踢肚子？“
    “最近胎動得厲害。“云琇深吸口氣，挪了挪身子，“怕是早在肚子里待得不耐煩了。“
    “定是個活潑好動的開朗公子。“春柳笑，“前兒個小侯爺說，您要生個齊天大圣。“
    “別聽他胡扯。“云琇板起臉，“他個當(dāng)?shù)模扇詹恢{(diào)，他兒子是猴子，他是什么？“
    凌驍一句玩笑，晚飯時被上綱上線。
    “日后不許胡說，聽見沒？“云琇用筷子阻止他夾菜，“跟你說話呢，就知道吃。“
    “聽見了，“凌驍轉(zhuǎn)頭看她，打哈哈，“你不提我早忘了，餓了，先吃飯。“
    “我飽了，去榻上歇著。“云琇肚子大了，胃口變小，有經(jīng)驗(yàn)的婆子告訴她是胎兒擠壓的原故，“晚些餓了再吃。“
    凌驍沒勉強(qiáng)，叫春柳扶她過去。
    再等他吃完，云琇想起什么說：“我大哥去了侯府，興許探望我。沒找到人，我沒別的要求，你想法子別讓他誤闖公爹的書房就行。“
    “知道了。“凌驍喝茶漱口，要她少操心，“你哥進(jìn)不了前院，你以為侯府什么地方，想進(jìn)就進(jìn)，想出就出。“
    于是云子軒去了好幾天，沒在忠毅侯府打聽到任何有關(guān)凌大奶奶的消息。
    他正一籌莫展，前腳跨出角門，身后傳來姑娘的輕言細(xì)語：“云爺，云爺。“
    云子軒回頭，沒看見人，以為聽錯了，正打算走，聲音再次響起：“云爺，請留步。“
    “誰？“他依然沒看見人，以為有人調(diào)戲自己，不由惱怒，“給爺爺站出來！“
    “奴婢玉香，給云爺請安。“樹后走出來一個身材婀娜的姑娘，穿著粗布下人的衣裳，發(fā)髻綁著灰色頭巾，朝他福禮，“奴婢見云爺來好幾日打聽大奶奶，殊不知大奶奶有程子不住侯府。“
    聽語氣，這丫頭知道什么。
    云子軒瞇著眼細(xì)細(xì)打量玉香，除了那雙被泡得紅腫的雙手，姿色尚可，便朝她招招手。“我看你長得細(xì)致，不像一般粗使丫頭。“
    玉香抓住機(jī)會介紹自己：“不瞞云爺，奴婢曾是平康郡主，就是小侯爺母親屋里的丫鬟。“
    “哦，難怪。“云子軒問，“你既然在郡主身邊做事，怎么穿成這副德行？“
    “奴婢被趕出來了。“玉香說著，梨花帶雨哭起來，“云爺若肯幫奴婢一把，奴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要我怎么幫你？“云子軒垂涎美色，頓生幾分憐憫，“我的小美人兒，外面冷，快隨我上車說道一二。“
    玉香知道對方想做什么，只跟他走到角門外，“奴婢是偷跑出來的，怕是和云爺沒法長談，不然等下次??“
    “別等下次了。“到嘴的鴨子要飛，云子軒拉住她的腕子，“頂多一個時辰，耽誤不了多久，我一會送你回來。“
    玉香思前想后，半晌不吭聲。
    云子軒帶著幾分威脅問她：“你想不想我?guī)湍悖坎蝗晃野涯闼瓦M(jìn)去，讓人知道你偷跑，打死你。“
    玉香這些時受夾磨受夠了，就怕挨打，忙搖頭：“奴婢一切聽云爺?shù)摹！?br/>     云子軒輕挑鉤鉤嘴角，把人拉上車。
    車夫直奔城郊，而后被趕到路旁放哨。
    玉香是黃花大姑娘，經(jīng)不起云子軒三兩下折騰，哭著求饒，她越哭，對方越起勁。
    等完事，她還在哭，云子軒吃到嘴，失了味，把衣服扔她身上，不耐煩道：“哭什么！老子虧待你不成？“
    說著，從錢袋里扔出二兩碎銀子，滾到玉香面前，“你跟了我，自少不了好處，說吧，要我怎么幫你？“
    玉香緊咬嘴唇，恨不得咬舌自盡，卻沒有死的勇氣，幾番糾結(jié)敗下陣，攥緊碎銀子，低聲下氣道，“求云爺在大奶奶面前美言幾句，讓奴婢回后院，哪怕做個灑掃丫頭，也比漿洗房好過。“
    “倒不是什么難事。“云子軒連騙帶哄，“我與八妹關(guān)系自小和睦，我倆非同母所生，但我把她當(dāng)親妹妹看待，她自是恭敬我這個大哥。“
    玉香滿以為自己打?qū)λ惚P，便把侯府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云琇為何離府，一五一十告訴云子軒。
    云子軒起先好奇，接著驚訝，最后嘴角浮現(xiàn)陰笑。
    回去后，他直奔云姝的暖閣，把玉香吐露的所有消息一字不漏復(fù)述一遍。
    末了，無不諷刺道：“什么凌大奶奶，我呸！以為她多有能耐，現(xiàn)下被婆婆趕出門，跟忠毅侯住外面，說出去真體面啊！“
    云姝不關(guān)心婆媳關(guān)系，只問：“大哥，你在京城待的時間久，可聽說過覃家旁支的姑娘。“
    “沒聽過。“云子軒只顧幸災(zāi)樂禍，“八妹小時候就刁鉆要強(qiáng)，這會一群姨娘戳她眼窩子，哎呀，日子沒法過了。“
    “大哥！“云姝聽他陰陽怪氣，著實(shí)難受，厲聲道，“你管忠毅侯娶幾個姨娘，娶幾個都與你無關(guān)！我要見這位旁支的姑娘！“
    云子軒被她吼懵了：“我，我不認(rèn)識覃家旁支的什么姑娘。“
    “你去打聽啊！“云姝連聲咳嗽，寶珠忙上來替她順背，她推開她，抬頭惡狠狠道，“這人必須找到。“
    云子軒徹底糊涂了，“不，不對啊，七妹妹，之前盤算，你沒說有這姑娘，怎么又多出一人。“
    “大哥，你真是死腦筋！“云姝漲紅臉，又開始咳，“寶珠，送客！“
    寶珠對這位云家大庶子無話可說，“大爺，您先按七姑娘的意思辦吧。“
    云子軒認(rèn)為云姝想一出是一出，要不看在自己財(cái)產(chǎn)被云瓔、云琇瓜分，懶得費(fèi)腦子。
    要找到覃清素不難，難得是她被大夫人禁足，外人見不到，她也別想出去。
    云姝施了粉黛坐車去覃府，她未下車，只叫寶珠跟大夫人說明，她們的身份及來意。
    大夫人雖厭惡覃清素，可不敢得罪凌家，聽聞來者是凌大奶奶的七姐。
    寶珠說：“夫人，我家姑娘剛來揚(yáng)州不久，人生地不熟，想著自家妹妹要生了，心中不忍，聽聞覃姑娘和侯府常走動，想結(jié)伴一同探望。“
    大夫人有些疑惑，“既然是親姐妹，凌大奶奶也沒有不見的道理，何須他人引路。“
    “大夫人誤會了。“寶珠按云姝交代的，繼而笑道，“我家姑娘自小身子弱，家中老主子不讓她見大奶奶，說怕過病氣，只好借覃姑娘幌子走一趟，也不進(jìn)屋，隔著門說兩句慰問便好。“
    怎么聽怎么可憐，自己身體有病，還念想手足之情。
    大夫人何不做個順?biāo)饲椋瑢ε赃吰抛诱f，“叫素丫頭出來。“
    覃清素被關(guān)了有些時日，門打開的一瞬間，光照進(jìn)來，明晃晃耀眼，她用手擋住額頭，問誰？
    “大夫人有請。“
    覃清素不敢怠慢，簡單梳妝，慌慌張張跟婆子出去。
    ***
    “你不認(rèn)識我，沒關(guān)系。“馬車上，云姝淺笑，自我介紹，“我是凌大奶奶的七姐，單名一個姝。“
    覃清素不喜歡她陰郁的眼神，卻又不得感謝對方救了自己，“靜女其姝的姝？“
    “覃姑娘真聰明。“云姝繼而道，“我找你的理由，方才和大夫人已經(jīng)說明，接下來怎么做，全靠你自己。“
    “我不過一個小小庶女，“覃清素咬咬嘴唇，自暴自棄，“不能如何。“
    “巧了，我也是庶出。“云姝把茶盞推過去，“覃姑娘的苦楚。我最能體會，你費(fèi)勁心思取得平康郡主喜歡，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脫離娘家苦海，脫離大夫人的打壓嗎？“
    這話直擊覃清素心底深處，“你，你怎么知道？“
    “我說了呀，我也是庶出。“云姝不緊不慢道，“可我妹妹什么脾性，我清楚得很，你哪是她的對手。“
    “可你為什么要幫我？“
    “幫你？“云姝笑了，“我?guī)讜r說過幫你？我不過看在你我同病相憐，于心不忍罷。“
    頓了頓，她收斂笑容，“我不是幫你，我是幫自己。消弭怨恨嗔癡，得以解脫。“
    覃清素聽不懂她打啞謎，直覺這位不請自來的云七姑娘不是善茬。
    她不值一次在云姝的眼角眉梢看見云琇的影子，這對姐妹嬉笑怒罵的神色太像。
    覃清素問，“你們是親姐妹，你為何這般恨她？“
    云姝笑而不答，又答非所問道，“一會見了凌大奶奶想好怎么說嗎？要不要我教你。“
    “悉聽尊便。“覃清素想看看這位七姑娘到底多厲害。
    云姝把想好的話說了遍，以及對方做出何等反應(yīng)，何等回答也說了遍，說完馬車正好到小宅門口。
    “大奶奶，七姑娘和覃姑娘來了。“春柳一見來了兩個瘟神，忙進(jìn)屋傳話，“您若不想見，奴婢替您回了她們。“
    “叫她們在抱夏廳等。“云琇自從得知云子軒跑去侯府，就知道還有后續(xù)，“我穿件外衣就過來。“
    春柳領(lǐng)命下去，沒一會外屋傳來開門又關(guān)門的聲音。
    云琇扶著腰，慢悠悠走出來，對二人笑道：“今兒天冷，你們怎么來了？“
    云姝清清嗓子，跟著笑，“自從上次家宴一別，沒好好說話，你便走了，今兒大哥做件善事，這不，覃姑娘非要拉著我來感謝你。“
    “感謝我？“云琇坐在圈椅，目光轉(zhuǎn)向覃清素，揣著明白裝糊涂，“素素姑娘怕是弄錯了吧？“
    “沒弄錯。“覃清素言謝，“云爺去侯府找大奶奶，誰知碰上一個叫玉香的丫頭，得知我被禁足，還是七姑娘告訴我，您娘家兄妹情深，云爺無意間告訴大奶奶，大奶奶心慈，替我在大夫人面前說好話，我才被放出來。“
    兄妹情深??云琇內(nèi)心冷笑，這“情深“真惡心人啊。
    她猜，都不知道侯府有眼線，一頂顛倒黑白的高帽子扣下來，戳她眼窩子，她還得賠笑。
    “這事兒啊，“云琇不能直白趕人走，配合道，“不過舉手之勞，素素姑娘不必記掛。“
    說完，她看向春柳，赤裸裸炫耀，“我今兒中午說不吃羊肉包子，小侯爺非要塞我兩個，還說肚子里的孩子喜歡，這會子燥得很，你叫人地龍別燒太旺，明兒爛嘴角，小侯爺又要責(zé)罵你們。“
    云姝不懂內(nèi)情，覃清素知道凌驍何等寵愛。她心里發(fā)酸，別說兩個羊肉包子，家里肉包子平日只進(jìn)大夫人屋里。
    不過爛個嘴角，下人還要挨罵，她在家嘴角爛成花兒，大夫人問都不問。
    云琇見覃清素低頭絞帕子，就知道刺激不小。
    轉(zhuǎn)頭，她又看向云姝，關(guān)心道，“七姐，京城不比揚(yáng)州，冷得早，你身子不好，何必跑來跑去，有什么體己話。差人來，我回去看你，正好看看祖母和父親。“
    “你現(xiàn)在身子金貴，“云姝忽而想咳嗽，捂著嘴，輕咳聲，“哪能驚動你??“
    話未說完，便一個勁地猛咳起來。
    寶珠連忙替她順背，“好端端的，怎么又咳了。“
    “是不是我屋里點(diǎn)著香？“云琇像才想起來，“春柳，趕緊去把香滅了。“
    云姝咳得說不出話，搖著手，喘息間吐出一個“冷“字。
    寶珠怕她受凍發(fā)燒，連忙拿來外衣披上，又對云琇福禮告辭：“大奶奶，奴婢先扶七姑娘回去，您有什么話，只管叫人傳達(dá)，奴婢替姑娘跑腿。“
    云琇早就想她們走，就梯子下臺，“也好，也好，你趕緊扶七姐回去，慢點(diǎn)。“
    云姝走，覃清素一個人更待不住，隨即跟著離開。
    春柳送客回來，進(jìn)屋笑著說：“大奶奶，奴婢叫人把地龍?zhí)砹颂迹暮裢馓酌摿税伞！?br/>     云琇慢吞吞挪到里間，脫去外衣，倚在榻上，蓋著小被，涼聲道：“病秧子這會凍著，估摸晚上就得發(fā)燒，她燒一燒挺好，老老實(shí)實(shí)躺在床上，省得我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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