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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第十九章

    這次平叛,從李牧那里搜出來黃金竟然抵得上小半國庫。看來這些年播下來的軍餉和賑災糧都被扣下,甚至還從別處貪了不少。怪不得能讓他生了異心。
    傅景之將今年的軍餉和糧草都足數發給了邊關將士,又將這邊的消息傳回京城。M.XζéwéN.℃ōΜ
    在戰報密信的最后,他巧妙的提及,將李將軍府上的臟銀抽一部分做賑災糧,并設了粥棚安置流民。
    成獻帝看到消息以后,龍顏大悅,朗聲大笑:“好!好!好!以后誰還敢說我兒紈绔,朕賞他鞭子吃!”
    宰相附和道:“六殿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次平定邊疆,功不可沒,尤其是分配軍餉和賑濟災民這兩件事,處理的十分令人欣喜。”
    “朕也是覺得,以前是朕錯了。”成獻帝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莫測:“以往朕曾后悔過,朕因為他的母親,過分溺愛他,將他寵壞了,所以不堪大任。如今朕才發現,是朕從來沒重用過他。”
    “皇上龍御寰宇,六殿下自然不凡。”丞相道。
    這句話讓成獻帝想起了什么,他垂目,輕聲道:“朕還記得,景之幼時識字是幾個皇子里最早的,但是慧仁法師曾說,慧極必傷。這么些年,朕便從未嚴格要求過他,只想讓他平安順遂。后來發生了那件事,終究是朕虧欠了他。”
    說著,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過也好,作為皇子,朕終究護不了他一輩子。”
    說完這些話,他好像蒼老了好幾歲一樣。
    丞相就靜靜地聽著,直到皇帝又提起了邊關的事,他才又接話過去。
    李總管看到丞相大人出去,招呼了小太監帶著茶水過去,恭敬的奉茶道:“陛下,辛苦一天了,喝點水潤潤嗓吧。”
    成獻帝接了茶水,李總管過去給他按肩放松,狀若不經意道:“方才嘉貴妃宮里的人在門口張望多時,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看起來很是慌張。”
    果然,成獻帝聽到后,微不可聞的挑了一下眉,卻是半天一言不發。
    直到快要傳膳的時候,成獻帝才淡淡的開口:“嘉兒最喜歡吃梅花餅,這次景之從邊疆帶回來了兩顆雪梅,送去嘉兒宮中,順便將景之的消息也帶過去。”
    沒有人懂成獻帝和溫嘉貴妃的相處方式。就比如,成獻帝在溫嘉貴妃這里從來沒有得過好臉,但是就算如此,卻從來沒有人敢讓溫嘉貴妃受一點委屈。
    曾經有人在溫嘉貴妃與皇上鬧別扭的時候,給溫嘉貴妃送了一碗涼了的燕窩,最后這個人在雪天被丟入湖水,生生變成了一塊冰雕。
    將雪梅送去后,嘉貴妃看了一眼雪梅,道:“種在我的窗前吧,那處還空著。”
    李總管忙帶了人去種樹,幾個小太監盡量放輕了刨土的動作,生怕驚擾了屋子里的人。
    嘉貴妃就在窗前的軟塌上,手里抱了金絲手爐,垂目半瞇著眼睛,看著外面的動作。
    清兒將小廚房新送來的糕點呈上來,道:“六殿下說年后才能回來,娘娘你要不要給殿下帶封信過去。”
    “不需要了,他自己有分寸。”嘉貴妃并不是特別讓人驚艷的美人,清艷的眉目,溫溫柔柔的,說話也似她的名字,溫和,聲音好聽。
    而且,據說從嘉貴妃進宮后,宮中就再也沒有進過美人。這么多年,皇上也再也沒有去過別人的院里。
    關于嘉貴妃的身份,也眾說紛紜。有人說是臣子從揚州帶回來的美人,有人說是大臣的私生女,甚至有人說,嘉貴妃曾經是臣子的妻子,被皇帝看上后,獻入了后宮。
    但是這些都絲毫不影響嘉貴妃得寵了二十多年,還生下了皇子。
    這次皇上和貴妃吵架,沒人知道緣由。
    只知道,這是他們這些年來第一次四個月都不說話,不見面。
    清兒有些著急,便勸說道:“娘娘,陛下派人送來雪梅,您要不要去謝恩。”
    這話正好被進來的玉和姑姑聽到,猛的打了她一巴掌,又將她推了出去。
    嘉貴妃輕笑了一聲:“姑姑,她還小,您別跟她一般見識。我們自己過得好就行了,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
    玉和姑姑不能說話,便用手比劃道:“她惹您不開心,就該打。”
    嘉貴妃垂下眉目,喃喃道:“都這么多年了,又能怎么樣呢。他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吧。”
    這個他,自然指的就是當今陛下。
    也只有她,敢這么敷衍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九五之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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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疆接連下了三日的雪,天氣也冷到了極點,人們呵一口氣都能結成冰的樣子。
    傅景之在燒了幾個爐子的室內都穿了大麾,還蓋了一條毯子,手里也抱著手爐,看起來整個人都不精神。
    冬至待在廊下,過了一會兒,接到了來自京城的消息,敲門道:“殿下,陛下的密函。”
    傅景之拆開后道:“果然如我所料。”
    李將軍叛變后,邊疆群龍無首,雖然此刻是他在盯著,但是他遲早是要回京的。而京中的大將沒幾個愿意長期駐守邊疆的,自然就會從邊疆原有的將領中挑選。
    在這次平叛中,功勞最大的陳副將就成了第一人選。若不是他與傅景之里應外合,騙取了李牧的信任,讓他掉以輕心,怕是這場戰爭還要再多打半個月。
    傅景之看完信道:“派個人對陳副將軍說,他如愿了。”
    自然,以后陳副將軍也就是他的人了。
    傅景之將密函投入碳爐中燃盡,又道:“順便讓他尋個可靠的人,將救濟災民剩下的臟銀,查點清楚,運送回京。”
    冬至道:“這些事秋至在盯著呢。”
    所有被戰爭波及的災民,會按照家里的人數領到對應的救濟,有糧食,也有銅錢,足夠他們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大軍交給陳副將軍以后,邊疆這邊的事也就安排妥當了。但是主子的意思是,還要在這里待幾日。
    冬至擔心主子的身體,便直言道:“殿下,再過半個月,大雪封路,便不好走了。神醫也說過,您的神醫受不得冷了。”
    傅景之看著外面的雪停了,不耐煩的撥動手里的茶杯,擰眉問道:“今日是不是就要開始領救濟了。”
    “陛下的令已經到了,自然是今日便開始發救濟。”秋至答完了,仍舊不知道主子突然問這話的意思是所欲何為。
    按道理,堂堂一個皇子,不必要管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的。
    卻不料,傅景之突然放下了茶杯,從軟塌上坐了起來,將金絲碳手爐塞進了衣袖,緊了緊身上的黑毛大麾道:“我們去看看。”
    救濟糧領取的地方有兩處,分別在東城門和西城門,南北保持通行。
    東、西兩個城門在士兵的指揮下,拍成了長長的隊伍,三人一排依次領取了糧食,再去領取銅錢。
    本身這事應該輪到陳瑾的,但是他最近一直在和顧恒探討學業功課,陳母便帶了枝枝出來。
    她們一人垮了一個籮筐來的時候,隊伍已經排的很長,陳母便和她商量道:“枝兒,你去領銀錢,等我領了糧食,我們去那邊路口匯合。”
    銀錢的隊伍慢了許多,很快枝枝就和陳母錯開了。
    輪到她的時候,筐里的銅錢正好沒了。
    士兵上前道:“姑娘稍等,我們去重提一筐來。”
    大庭廣眾之下,身后還有不短的隊伍在排著,枝枝也放心的在前面等待。
    卻不料,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是不是錢發完了,輪不到我們了,怎么那個人還沒回來。”
    這一聲叫喊仿佛點燃了人群的恍惚心理,慢慢的大部分人都開始不安的想往前擠著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這樣一來,在最前面的枝枝就像是被所有人推擠著往前撲。
    她想側身去一旁等待,但是又不能白白一走了之,重新去最后排一次隊。
    僵持猶豫的瞬間,她整個人被擠的向前趴去。
    身體失去平衡,她下意識扔了籮筐,想去手掌撐地,免得摔得更嚴重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來臨,她的手被一只指節修長白皙的手拉到了一旁,沒有抬眼,僅看衣袖就知道這人的身份不一般,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
    此刻,她的半邊身子都倚靠在男人的懷里,嬌嫩的臉頰湊在他的胸口,還能聽到男人撲通撲通的心跳。
    而她的另一只手,為了保持平衡,下意識的環在男人的腰間。
    對于一個未婚女子來說,這種姿勢是非常失禮的。
    枝枝猛的推他,然后從他懷里跳了出去,低著頭溫聲道:“多謝公子搭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女人像小兔子一樣快速的徹底,傅景之半握的手心還殘留著她的溫度,他握緊手掌,四指蜷入手心,輕哼一聲道:“是不是下一句就該說,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了?”
    熟悉的聲音讓她抬起頭來,烏黑的眼瞳里充滿了驚訝,竟然又后退了兩步,恨不得與他相隔一條河的距離。
    枝枝沉默著轉身,想要直接溜走,這銀錢讓娘親來領也罷。
    她一轉身,卻又撞入男人的身前。
    好似個陰魂不散的小鬼。
    傅景之看著她微瞪著充滿生氣的眼瞳,只覺得她好像更活靈活現了。他挑眉:“是不是在心里罵我呢?”
    “無·恥、孟浪、胡攪蠻纏?”他一字一句道。
    不得不說,這男人猜的對極了,可是他是當朝六殿下,而且還是這次救濟糧和銀錢的發放人,她真的不能得罪了他。
    枝枝只能放低了姿態,低著嗓音糯聲道:“殿下,我保證我什么都不會說的,那些事我都已經忘了。”
    傅景之上前一步,放低了身子附在她耳邊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又不能鉆進你的腦子里,那樣你的命就沒了。”
    說完話,她還故意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
    惡趣味十足。
    枝枝慌亂的抬眼,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銀錢已經又開始發放了,他們的身前還有一個黑面神秋至擋著,根本沒人有心思注意這邊。
    枝枝只能繼續試圖講道理:“可是,殿下,當初我也算幫了您的忙,還差點......”
    說著,她不由得又想起當日的情景,有些后怕,聲音也漸漸顫抖起來:“差點丟了性命。況且,我一個微末之輩,犯不著得罪您去說您的事,您就放心好了。今日,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讓我早些回去罷。”
    女人眼圈泛紅,長長的睫羽上都掛了點滴水珠,要哭不哭的,聲音壓的低低的,尾音打顫,讓人恨不得揉進懷里憐愛,什么都應了她。
    傅景之莫名的心情煩躁,伸出手指胡亂擦了她臉上的淚珠,冷聲道:“再哭下去,話都說不清了,我還怎么信你。”
    枝枝哭的打了個小小的奶嗝,用紅紅的眼圈看著他,認真的字正腔圓的說:“我從來沒見過六殿下,我們之間也什么都沒發生過。”
    說完,她似乎是害怕他反悔,連地上的籮筐也不撿了,跌跌撞撞的鉆入人群跑了。
    傅景之此刻的臉色已經不僅僅是烏云蔽日可以形容的了,他站在原地,看著那女人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撲入了娘親的懷里。
    若是如今還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冬至怕就真的是個傻子了。
    冬至道:“主子,用不用我將人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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