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槍手的幾條微博早就被人截圖存稿。
她有一張是在教室里拍的學習照,有同在端大外語系的人發現:“這不是我們學校的小教室嗎?既然是學英語的,商英是大教室,這間肯定就是‘英翻’的小教室了。”
還有那條刻意編輯的微博,有人擔心道:“這是卿卿的東西嗎?如果是的話,那就是身邊人啊。”
“無恥!身邊人這樣使壞!欺負我們卿卿人美心善嗎?”
有人跑到睿升科技的官博賬號下面喊話:“喂,叫你們老總出來護妻!被欺負到頭上來了啊!”
楊惠卿早就猜到那似是而非、刻意而為的“槍手”賬號是方佳寧,但她覺得方佳寧沒那么大的膽子。
躲在洗漱室里和腫眼泡作斗爭,和孫芊打著電話:“她沒那么大的膽子敢直接和我作對。”
孫芊也不屑:“那種小白花,要維持自己表面純潔無辜的人設,當然不會自己出頭。”
“而且《未來》譯作權半個月前就有人在網上討論了,她那時候沒曝出來,這次曝光我身份的人不會是她。”
“哪個蠢貨給方佳寧當槍使了?”孫芊在那邊搓著指甲,擔心楊惠卿的處境。“你們高門大戶真的有這么多恩恩怨怨嗎?你常年在美國,誰能和你有仇啊!”
楊惠卿用□□滾了一周眼圈,把小巧的□□扔出去。有些生氣地說:“誰能和我有仇!都是想做季夫人沒做成!”
有電話進來,楊惠卿看了一眼屏幕是家里來的,斷了這邊和孫芊的,接起來。
楊母又氣又心疼,劈頭蓋腦地說:“我早說不要化名不要化名,弄出這么些事,你委不委屈啊?”
說著竟哽咽起來,楊惠卿被媽媽這一哭也鼻酸,說話也囁囁的:“您別哭啊,這不是沒事了嗎。”
楊母一聽更傷心:“怎么沒事了!你被那群人說成那樣!就該把他們都抓了!”
楊惠卿失笑,媽媽永遠小孩脾氣。
“現在是法治社會啊,媽媽,人家又沒真的打我,咱們憑什么抓人啊。”
她越說越覺得好笑,對著鏡子里腫眼泡的自己也能心平氣和。
那邊楊母轉頭把火氣撒在剛起床的楊惠希身上:“你就知道玩就知道睡!出了事什么忙也幫不上!滾去睡你的覺!別在我眼前晃!”
楊惠希委屈,這又怎么了啊?看媽媽在通電話,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聽到楊惠卿的聲音,搶了話筒:“姐啊,你受委屈了啊?你一受委屈,媽媽就罵我。”
楊惠卿也煩她只知道混玩,好好的楊家姑娘落個花花公主的名號。不想和她多說,只道:“你找個去水腫好的美容師,讓她下午過來我這兒。”
楊惠希對這些當然精通,忙應下來,哄好了姐姐,她在家里才有好日子過。
季青林見唐老說動翻譯協會發聲,事情終于有緩和了才又過來哄人。他只是玩笑一句,但沒想到女人對自己的臉看得比一切都重要,萬萬玩笑不得。
他小心翼翼地敲敲門:“在里面待久了不透氣。”
楊惠卿隔著門扔過去一個白眼:“我呼吸正常。”
靜了半晌,他又說:“我下午要去公司。”
言下之意就是出來抱抱?
楊惠卿用冰凍的勺子按著眼,吸了一口氣,語氣淡淡。“你去吧,不用操心我的事,有問題我解決不了再找你。”
“我走了?”
還不出來抱抱?
“好的,路上慢點。”
季青林握了握拳頭,靠在門上,終于說出口:“出來抱抱?”
像極了楊家那只一邀寵就哼哼的大金毛。
楊惠卿看了半天鏡子里的自己,糾結了一下,狠心拒絕:“不要,我現在丑著呢。”
季青林只悔自己說話不過腦子,趕緊補救:“不丑不丑,你哭也是很可愛的。”
楊惠卿當然不為所動,不會允許自己以這副容貌再出現在他面前,保護還在萌芽的感情種子。
“你快去吧,一上午沒去公司又要耽擱好多事。”
季青林真的認真在考慮把公司交還給父親。
季青林人終于走了沒多久又發微信過來。
“查到人了。”
楊惠卿的長指甲敲的屏幕咔咔作響。
“方佳寧和誰?”
“宋施。”
楊惠卿根本不知道宋施這號人物,打了電話給楊惠希才知道這又是一個心比天高的。
怎么正經大小姐們不和她作對,都是這些想混進圈子內部又沒資本的可憐人。
她難得損季青林,給他發微信:看上你的人怎么都是這些不成器的?
然后配了個搖頭的表情。
季青林甚至能想象到她抱著臂,眼睛微挑,淡淡扔出這句話的樣子。
第一次對自己的魅力產生懷疑。是啊,怎么想做季夫人的是宋施方佳寧之流。
人心不足蛇吞象,但心不足的往往是那些看得到夠不著的人。
楊惠卿甚至覺得她們有些可憐,第一次明白為什么寒門出不了貴子,眼界和心氣實在是差的太遠了。
季青林這種鉆石王老五,惦記他的何止這兩個不識好歹的。但他一結婚,那些真正夠格進季家門的,卻都退避三舍,離得遠遠的。只怕被別人知道自己曾經看上過季青林,又沒嫁成,丟了面子。一個個都擺出一副高高的姿態,最多和小姐妹言談間幽幽地嘆上幾句。
“季哥沒結婚地時候是頂頂有名的鉆石王老五,可惜啊被半路殺出來的楊家大女兒搶了……”
真心說著假話,只把淚悄悄自己咽肚子里。
她們受的教育,更做不出背地里曝光楊惠卿身份的腌臜事。都是恨不得隱姓埋名低調做人不給姓氏惹事的大家庭,怎么會不知道他們這種家族一旦被媒體曝光三兩事跡,有理由沒理由都要被網友討伐。
得了莫大特權的階級,才更明白低調做人的重要性。
楊惠卿招呼都沒打就殺回季家四合院,反正能管到這兩個人的長輩都在那兒。
季母宋勤看她突然過去很是高興,小年前的聚會帶著兒媳婦忙活了一陣真的生出點感情來。遠遠地迎上來握住她的手:“怎么突然過來?”
一旁曲老太太也含著笑跟在一旁:“吃了嗎?我讓廚房預備飯?”
楊惠卿淡淡一笑:“不忙,我過來有事找您商量。”
眼神掃過邊上的曲老太太。
曲老太太何等人精,當然聽出她話里有話。
宋勤攜著她到里屋坐了,曲老太太又叫人送上茶,遠遠地站著。
被楊惠卿叫到跟前:“曲奶奶,佳寧怎么不去學英語了?”
曲老太太其實也沒搞明白孫女怎么突然說什么也不去學英語了,只和她說是自己事忙,楊惠卿也忙。
但聽著這話的意思,楊惠卿不像是不愿意教了啊。
還沒想好怎么答話才能讓婆婆聽著舒服,楊惠卿又狀似懊惱道:“佳寧把我翻個底朝天了,看清我幾斤幾兩了,別是覺得我不夠格教她了吧!”
笑著說這話,藏的刀子卻鋒利得很。
曲老太太打著哈哈:“哪兒能呢。”
宋勤卻皺眉:“翻個底朝天是什么意思?”
楊惠卿捂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說字典隨她用,誰知道她學著英語還去翻我的德文字典,我忘了里面夾了一張小時候和家庭醫生的合照。”眨巴著杏仁眼,含羞帶怯繼續說,“不知道佳寧在上面寫了什么字讓青林誤會了,他和我憋了好幾天的氣。”
這下連曲奶奶都不敢相信,已經耷拉著的眼皮都被扯起來。
“什么?!”
她狀似委屈,嘟了嘴直對著曲老太太:“曲奶奶,我教佳寧英語一點兒好處也沒落,她還是和青林親近!不問我,跑青林面前去問!”
宋勤聽著早就冷了臉,她早就看出來方佳寧那小丫頭喜歡背地里遠遠地瞧季青林。但沒想到真的敢有想法,竟然還不知天高地厚使了手段。
楊惠卿沒再說話,收拾方佳寧,當然是婆婆最合適。
曲老太太慌了神,也知道這事是自己孫女存了壞心思。但曲老太太這人貴在老實,急了半天也沒說出辯解的話來。
季母從來都是給曲老太太留三分面子,這次卻顧不得那么多。
“曲老,您的孫女從小愛跟在青林他們后面玩,我們也當她是半個季家人看待。但不該有的想法萬不能有啊。”她頓了一頓,“更何況青林都結婚了!”
“以后別再讓她進這四合院吧。”她狠了狠心,借著這個事送佛,“您老年紀也大了,再看您勞累,我們也過意不去。我和加沉早就想送您去養老,您要是還在這院里,孫女孝順肯定想隔三差五的過來瞧瞧。”一向和氣的宋勤難得說重話,“我不想見到她。”
至于方佳寧丟了兩年的獎學金,失去了出國交換的資格,這些都是后話了。
送走了曲老太太,季老爺子知道后問了一句,聽個大概也沒再過問,只讓季加沉逢年過節去看看就算盡了情誼。
楊惠卿本來想放宋施一馬,她算是被方佳寧攛掇著當槍使的,又姓宋。畢竟婆婆是宋家人,還是有些拐著彎的關系。
沒幾天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楊惠希巴巴地跑來獻寶似的:“姐姐,姐姐。”像唱戲一樣帶著腔調,“宋施被送到澳洲去了!說是她家老太太親口安排的。”
這老太太就是宋老還健在的遺孀,他們兩個老人受了宋施爺爺的恩情,把她爸爸改姓宋,也厚待后輩,本來這幾年就要給宋施找婆家的。
這個節骨眼把人送澳洲去了,這么大的懲罰誰不能聞出些味道,恐怕以后也就只有這個姓了,再別想從宋家那里得到什么好處。
晚間楊惠卿扯著季青林問:“是不是你去你姥姥那兒告狀了。”
季青林裝聽不懂,翻了個身就扯她衣服:“不困就運動一下。”
楊惠卿擋著他的手:“宋施怎么回事?”
但到底是沒問出來,被翻過來翻過去最后也忘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