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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圈:殘暴者。第一環:對于同類之相殘。半人半馬怪物,弗列格通血溝。
我們預備下降之處的山巖崎嶇險惡,而盤踞在那里的怪獸又使人不敢注視。
好比從特蘭托下瀉的山崩,直趨阿迪杰河濱,它的原因或由于地震,或由于重壓;從山頂起,亂石殘巖奔突而下,或留于半山,或直達平地,因此壁立的山崖成為略可上下的山路;這里下降之處就是如此。
在山路之口,克里特島上污穢的怪獸躺在那里,他是一條假母牛生的。見了我們,他就咬自己的肉,像一個心中懷著憤怒的人一樣。我聰明的引導人喊道:“你以為雅典的公爵,在地上處死你的人到了么?你錯了,滾開些!現在來者并非受了你姐姐的教訓,他不過走來看看你們所受的刑罰罷了。”好比受了打擊而拉斷繩索的公牛,一時不知道往哪兒跑,只在那里亂跳——我看見米諾濤爾聽了這幾句話以后也是這樣。勇敢的詩人向我叫道:“快些走過去吧!當他正在發怒的時候,這是下降的好機會了。”于是我們從那里急忙走下,我腳下所踏的石頭都不時滑動,這是因為我特別笨重的緣故。
我一頭走一頭想著,維吉爾對我說:“或許你是想著這個怪獸管理的山坡吧?我要告訴你,我從前經過這里的時候,山巖還沒有坍下去。但是,假使我記得清楚,在他到地獄最上一圈里來提取光榮的靈魂不久以前,所有這里的山谷都震動著,似乎可以使人相信‘宇宙覺著愛的時候,我們又要墮入混沌’這句話;因此當時這里和別處的古崖舊巖都倒下去了。現在請你注視山腳下的血溝吧,在那里面煮著用暴力傷人的幽靈。”
唉,盲目的貪欲!唉,愚蠢的憤怒!在短促的人生它煽動著我們,到后來卻永遠地使我們受著酷刑!當時我依著我引導人的指示,看見一條弧形的闊溝,占滿了全平面。在山腳和血溝之間,有許多半人半馬的怪物,在那里結隊跑著,他們都帶著弓箭,和他們在地面上打獵的光景一樣。他們看見我們走下山坡,都站定了,隨后有三個人從隊伍里走出來,瞄準著他們的箭頭,其中有一個遠遠地叫道:“你們從山坡走下來的,你們所犯何罪?站在那里說出來,否則,我要放箭了。”我的老師說:“我們要和奇隆說話,不必回答你。真可憐,你總是這樣急躁的性子。”于是他觸著我說:“這一個是涅索斯,他曾因美人得伊阿尼拉而死,他自己又為自己報了仇;在中間的一個,他看著自己的胸膛,他就是大奇隆,他曾養育阿奇琉斯,另外一個為福羅斯,他是那樣地怒著。在溝的四周,他們共有幾千人,都拿著弓箭;如若溝里有一個犯人,沒入河面不依照應有的方式,他們就要射他。”我們走近這些跑得快的怪獸。奇隆拿他的箭尾,撥開他的胡須,向左右分披;于是露出他的大嘴,對他的同伴說:“你們看見后面那一個,他的腳觸著了東西,那東西就要移動么?死人的腳沒有這樣的力量。”我善良的引導人已經站在奇隆的胸前,那里是兩種自然結合之處,他回答道:“不錯,他是活人,我擔任引導他經歷幽谷的職務;他為需要所迫,不得不如此,并非來玩的。她離開她的贊美歌,來給我新使命;他既不是強盜,我也不是賊魂。因為她的力量,我才能夠走到這種昏暗之地;現在要請你助成此行,借你同伴的背脊,使他渡過這條血溝,因為他不是能夠在空中來去的精靈。”于是奇隆轉向右邊,對涅索斯說:“你去引導他們吧。假使逢著別的隊伍,你叫他們站開,不要來阻礙。”
我們跟著這個引導人,走在紫湖的邊上,在湖里面受煮的人叫喊得怪可憐。我看見其中有幾個沒到眉毛,那個半人半馬的怪物說:“這些都是殺人劫財的暴君,現在都在這里飲恨吞聲:這里是亞歷山德羅;這里是殘暴的狄奧尼西奧斯,他使西西里有多年的悲哀;還有那個黑色頭發的是阿佐利諾;金色頭發的是奧庇佐·達·艾斯提,他實在是被他的不孝子殺死的。”于是我轉向詩人望了一眼,他對我說:“現在他是第一個引導人,我是第二個。”
再走下去一段路,那怪物停在一群幽靈之前,他們的頭都露在血水上面,那血水似乎還冒著煙呢。他指著一個孤立在一處的幽靈說:“這一個,當著上帝的面,刺了一個心。這一個心如今還在泰晤士河上受人家的敬禮呢。”于是我看見許多或是頭露在外面的,或是胸膛露在外面的人,其中為我認識的也頗不少。血水的深度漸見減低,直到僅沒腳踝,我們就從那里渡過了血溝。那時半人半馬的怪物說:“你看這個沸水,向這一邊逐漸淺下去,向那一邊逐漸深下去,直到暴君受刑之處,那里是最深了。這一邊神的正義施刑給阿提拉,他在世上是一條鞭子。此外有皮魯斯,有塞克斯圖斯,還有里涅爾·達·科爾奈托和里涅爾·帕佐淤。他們都是在大路上和旅客們廝殺的,也罰著在這沸著的湖上終古流淚。”
我們到了彼岸,那怪物仍從血水淺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