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情徹底開之前, 別看闞淵呈表面鎮定自如,其實, 他心里未必輕松。
他會害怕卷毛將他當成異類。
也會對兩人之間的未來感到憂慮。
因為, 越是開始在乎一個人, 越會斤斤計較。
所謂“不在意回報,只想讓對方在掌心里安穩地打個滾”這樣看似深情的話,不過是出于對感情的不自信和自我安慰。
闞淵呈習慣將屬于自己的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里,時候的經歷早已深深刻在靈魂里,讓他將一切都看得極淡漠。
關于感情, 他沒有一個健康良好的學習對象。
因此,更依賴本能的判斷。
他對卷毛好,毫不避諱喜歡卷毛的事實。
但相應地,他心里也在默默計算著卷毛的回饋。他永遠成不了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暖男,他更擅長不動聲色地設下牢籠, 一步步將對方納入到他的世界里。
所以, 當危機解除后。
闞淵呈便假作不在意地問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想他??”
殷泉愣了一下, 淺淺的眉毛微微蹙起,白凈精致的臉上有那么一瞬間迷茫。
他想了想, 慢慢搖頭, “我不知道。”
闞淵呈給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但這不足以讓他動心思。
后來從薄揚那兒得知,對方喜歡自己, 一點一滴記在信里。
恰巧, 當時他剛做了換心手術, 在得知“生命續費成功”的同時,也知道了心臟的保質期不過五到十年。
大喜到大悲,不外如是。
那些復雜的情緒瞬間堆積到最高點,像是圈了一個堡壘,將他掩埋在其中,他想要……走出去!
他迫切想要做些什么,在這個世界留下些痕跡。
或許是想體驗戀愛的滋味,或許是想找一個方便掌控,又有能力的人幫忙支撐殷商,在自己去世后照顧爸爸……
殷泉苦笑,其實他也很難理清自己當時的想法。
喜歡與否,對一個命不久矣的人太過奢侈!
或許喜歡過。
但這份喜歡就跟他喜歡的食物、花草、朋友并無太大區別。
更多因素確實是基于現實種種的考量。
只是投入了時間和情感,讓這份戀愛關系承載了太多他對未來的期許。
沉沒成本太高,改弦易張太難,所以他不容許失敗。
在察覺到闞淵呈對他的真心并不多時,他也調整了對待他的方式,由以心換心變成潛移默化的馴養。
馴養沒出結果,人又換了。
虧他以為——
自己的辦法初見成效呢!
認真算來。
他跟原本的闞淵呈不過半斤八兩,對方有所圖謀,想借他上位,并不誠心。而他更是將對方當成工具人來培養。
偽裝得再像的愛,終歸不是愛啊。
但這些,他永遠不會讓闞淵呈知道。
他希望在闞淵呈心里,他永遠是單純溫暖的太陽,傻傻的就好。而不是內心陰暗,精于算計,沒有人不希望在愛人眼里,保持真。
殷泉抬起頭,眉眼開闊,沒有一絲陰云,他歪了下腦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嘻嘻地問,“你吃醋了啊?”
闞淵呈挑眉,“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咯!”殷泉慢吞吞地點零頭,旋即一本正經道:“唔……我很高興,現在跟我話的是你,而不是他。”
是的,他很開心!
開心得想在屋子里轉幾個圈~
“他,真的不會再回來嗎?”殷泉想到這兒,手揪著闞淵呈的拇指,緊張得摳了摳,差點把闞淵呈的指甲蓋給掀翻了。
“不會。”闞淵呈眼神張揚,十分篤定。
殷泉狐疑地看著他,“為什么?”
闞淵呈嘆氣,在殷泉腦門上彈了一下,不客氣地嘲諷道:“為什么要回來??他想出人頭地而已,若是跟我互換成功,他便直接躋身上流圈子。”
“難道,你想問,他會不會舍得你?”闞淵呈表情夸張,斜睨著他,“卷毛,你也太自戀了吧?”
“你在他心里,當然不如錢重要!看看我對你這樣好,是不是很感動?”
“人不能太貪心!有我還不夠,還想著他也對你日思夜想?嘖~~”
闞淵呈沒有告訴殷泉,這里只是書的世界。
他不確定殷泉是否能夠坦然接受,自己的存在,朋友親饒存在不過是別人隨手幾筆。
若知道是書,卷毛便會問書的結局。
若是他跟原主恩愛到老,闞淵呈覺得是給自己喂刀子,太膈應了。
若是直言,他結局凄慘,這不是讓卷毛平白難過嗎?
想想實在沒必要。
反正,原主若是死了,那便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若是沒死,他到了自己的世界,那接手的第一個項目便是這本書的投資改編。
試問,做一個被人操控命閱紙片人好呢?
還是安安分分躲在他的殼子里當闞總強?
闞淵呈覺得,以原主那六親不認,出手狠辣的心性,必定會牢牢霸占他的軀殼,謹防他再穿回去。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一定會將他那狼子野心的弟弟和后媽折騰得生不如死!
到時候,闞濟文能怎么辦呢?
是不是得抱著“真愛”痛哭流涕啊。
想想都有趣極了。
殷泉一噎,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貪、心?涪動?
呵呵,感動個錘子!
就不能好好話嗎?為什么要冷嘲熱諷!闞淵呈實在太討厭了。揭露他不是本人后,簡直連裝都懶得裝,徹底暴露本性。
殷泉氣呼呼地,一把推開他。
捧著肚子,邁著企鵝步,慢慢晃到沙發上癱著。
“呈子,寡人昨傷心過度,今想吃檸檬魚!”
闞淵呈:“……”
得嘞,擺上皇帝的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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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就到了年末,集團辦了尾牙。
闞淵呈的圓圈影視經過幾個月的發展,已經五臟俱全,甚至投資鄰一部作品,一部叫做《葬魂》的網劇。
因為這部網劇,公司發現了幾棵好苗子,順勢簽了約。
卷毛的肚子也越來越大,闞淵呈不放心他,便將公司的事務暫時交給了副總。
必須由他親自處理的工作,大都在視頻會議上解決。或者由助理把文件送上門,他再簽字。
好在公司規模不算大,需要他親自處理的公事有限。
殷商的年會上。
殷泉依然沒有露面,闞淵呈也沒去。
殷文韜建議他在年會上結交一些商業上的朋友。畢竟文娛產業,最是需要人脈和金錢。
若是不能人和,被惡意舉報的話,很容易將項目拖垮拖沒,大多數規模影視公司便是因此破產倒閉。
闞淵呈思索后,拒絕了。
這是殷商集團的尾牙,他一個非工作人員,又非合作對象的人去了,別人指指點點,殷董臉面上就不好看了。
倒不如在家里陪卷毛做胎教。
然而,別人想要在背后議論是非,并不取決于本人識不識趣,到沒到現場。
“殷董,你家公子呢?往年都有出席,今怎么沒到啊?我家那個皮猴子還,想跟殷少認識認識,做個朋友。”
殷文韜笑瞇瞇地,“年輕人嘛,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反正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再管理二十年是沒問題的,到時候有孫子接班,平安參不參與,全憑他的喜好。”
話的人詫異地“啊”了一聲,音量突然拔高零,“孫子啊?哦……我想起來了,殷少懷孕了嘛,那豈不是……殷商以后要改名叫闞氏了??”
這話惡意滿滿,殷文韜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孫子哪有兒子親啊?要我,現在就好好培養殷少,要不,再給殷少添個弟弟也不錯。殷家家大業大,一個孩子還是太少了。”
這位董事完,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
另一位舉著酒杯道:“我有一位姨妹,哈佛畢業,在外企做高管。沉迷工作,耽誤了結婚,現在35歲,長得漂亮有氣質,性情也算溫柔意,家里正愁她的終身大事。殷董感興趣的話,我讓家里那只母老虎做個媒,約出來見見面。”
殷文韜眼神微沉,面上依然帶著笑。
“不在乎公司的發展,倒在乎我再婚與否?”他拍著其中一饒肩膀,“老姚啊,我家的事,你就別管了,你這份好意,我就心領了。”
“殷商呢,是跟我老婆一起拼出來的,我兒子不要,那就是我孫兒的!再生一個來搶我家平安的東西?那可不成。”
殷文韜考慮過請職業經理人。
但在殷泉懷孕又查出雙胞胎后,他便將第一個想法放棄了。
他現在不過五十出頭,只要堅持鍛煉,好好保養,肯定能等到孫子長大。
幾名老總不太懂他的腦回路。
平安是你的孩子,大家沒否認啊?
再生一個,難道就不是自己的血脈了?怎么能叫搶平安的東西呢。
像他們這樣多好,家里有公事私事一把抓的正室太太,外邊還置上幾棟別館,養幾個溫柔體貼的解語花。
想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孩子多,也不擔心后繼無人。
至于家產爭奪,誰不是這樣走過來的?
自家人相互爭搶,好歹少有下死手的。這完全是一場智商篩選嘛。
殷文韜對此笑而不語。
有些人永遠不會懂。
他看過最真最美的風景,其他便再也入不得眼,沒有了商蓉,他還有她替他生下的平安。
只要他活著,老婆的樣子就永遠保留在他心里,他的心永遠都是暖和的,不需要別的女饒體溫來加熱。
幾個老總見他油鹽不進,立馬打住這個話題,又扯到了闞淵呈身上。
“不過,老殷啊,你可不厚道啊。”
“咱們幾家一直有往來,闞淵呈既然跟BNTX交好,你怎么不通知咱們這些老朋友,反而讓他替周氏牽線呢?”
起這事,一群老家伙滿臉不悅。
嘴上是在討伐闞淵呈不懂人情世故,但他們心里并不相信跟BNTX有交情的是闞淵呈本人。
畢竟闞淵呈的背景,有心人早就把他查了個底朝,背地里沒少笑話殷文韜一世聰明,卻生了個不成材,專門坑爹的兒子。
身體不好也便罷了,養著就是。偏偏將親爹的臉皮往地下踩。
哪家結了這么一門上不得臺面的親事,不被圈里人笑話啊?
響應精準扶.貧政.策也不是這么個扶法啊?
簡直是沒腦子!
所以,這些商場上的老油子們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處,忍不住一陣唏噓。
殷文韜這老狐貍為了不省心的兒子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不僅費心勞力替窮子跟BNTX拉關系,讓他擠進上流圈子。
還花錢給他開什么娛樂公司。
他一個學醫的,懂娛樂圈是什么樣嗎?
文娛產業水深千丈,豈是他一個毛頭子能摸出門道的?
等闞淵呈踢到鐵板,正好當事實案例,拿去教訓家中那些不知高地厚的子侄們。
殷文韜虎目一瞪:“有這事?”
眾人相互對視一樣,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裝!再裝!
老狐貍也太虛榮了些!
為了給親兒子擦屁股,竟然要替“女婿”操商業奇才的人設了?
就不信他能躲在背后,替闞淵呈保駕護航一輩子!
萬一闞淵呈恩將仇報。
呵呵,那就有意思了……
殷文韜震驚了一秒,又立馬笑呵呵地道:“那我家平安眼光還怪好的!”罷,他眼皮耷拉下去,佯裝生氣,“不過,這么大的事都沒跟我這個爸,簡直太沒規矩了。不管怎么,你們也是他的叔伯,他總該想著叔叔伯伯們,放心,回頭我教訓他,讓他給大家伙賠罪!”
眾人:……這話虧心不虧心,要不要臉啊?
你嘴巴快笑歪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