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秘書 !
小姨來電話,請我們一家去吃年飯。老娘首先表示不去,說家里拉拉雜雜一大堆事,沒她不行。又說按規(guī)矩講,拜年是青年人的事,老人家就應該守在家里等待客人上門,怕萬一有親戚來,碰到一個閉門羹,會讓人覺得不吉利。
老娘不去,老爹自然也不去。剩下我和薛冰,提著老娘準備好的拜年禮,去了小姨家。
小姨在廚房忙得滿頭是汗,我的姨父居然也回了家,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對我們的到來,起身表示了熱烈的歡迎。枚竹早就到了,幫著小姨在擇菜,薛冰一看,也就捋著袖子要幫忙。
小姨阻止了薛冰的行為,說她是第一次來家里,是貴客,只要坐著就好。薛冰堅決不肯,說自己沒有那么嬌生慣養(yǎng),并舉例說這幾天在我家,一日三餐都是她在安排,沒見著老人家不高興。
三個女人在廚房忙活,我們兩個男人就只好在客廳喝茶聊天。
姨父昨晚回來,并不是探親假。
我好奇地問:“出差?”
姨父笑笑說:“也不是出差,回來看看,準備找個單位了。”
我大為驚訝,像姨父這樣的人,應該就是個職業(yè)軍人,為什么還想著要轉業(yè),部隊跟地方比,我還是覺得部隊好。
姨父到底是軍人出身的人,坐在沙發(fā)上也是腰板筆挺。這讓我很是羨慕!我曾經(jīng)給自己立下過規(guī)矩,坐如鐘,站如松。事實上我坐如鐘的姿勢一般不會保持三分鐘,那種姿勢太辛苦,坐久了會覺得腳脖子抽筋。而站如松的姿勢,更是讓人感覺如上刑一般。我在大學曾經(jīng)接受過軍訓,最后卻沒有參加會操,我找了個借口把自己歸屬到看臺上的看客,如校領導一般給我的同學鼓掌打氣。
其實,我一直很仰慕軍人!就好比我曾經(jīng)聽說小姨找了個軍官做丈夫,在我老娘不置可否的時候,我卻是極力贊成。按理說,我們家算是個軍人家庭,我老爹當了一輩子的兵,打過大大小小很多仗,從把國民黨趕到臺灣,到深山里去剿匪,每一次戰(zhàn)役都會看到身邊要倒下很多戰(zhàn)友,但我老爹到現(xiàn)在,也從來不對所有的戰(zhàn)斗作任何評價,只是耿耿于懷沒有與日本兵正面交鋒過。說自己當?shù)氖呛勘蛄艘惠呑痈C里斗的仗,不值得回憶和張狂。
姨父張營長貴為正營級干部,雖是舟橋部隊,卻也管著上百號人馬,從當兵到現(xiàn)在,沒拿過幾回槍,都是與機械工程打交道,多年下來,積累了很多豐富的經(jīng)驗,修個路,架個橋,是小菜一碟。部隊里營級干部算是個不小的官,但回到地方來,最多與鄉(xiāng)鎮(zhèn)平級,實際套級安排,還只能做個鄉(xiāng)政府的副鄉(xiāng)長一類的干部,假如要到縣局級單位里去,最多就做個科長,而且還不會是正級。
我說:“姨父準備去哪個單位?”
姨父說:“剛回來,還沒想好。”
聊了一陣,飯菜上桌,三個女人也都洗手入席。
小姨掩飾不住丈夫回來的滋潤,挨著姨父嚷著要喝酒。說大過年的,一家人團聚,沒喝個幾杯,不成席。
小姨的建議得到了枚竹的響應。她率先表示要給姨父接風洗塵,說明天由她做東,一起去林隱酒樓吃飯。
我表示說明天可能參加不了,話音未落,她們幾個就都把眼光對著我,探詢地問:“有事?”
我就說明天要去表舅家,但我隱瞞了黃微微要一起去的事。
小姨一聽,當即說明天一起去,剛好讓姨父去認識一下表哥。姨父要轉業(yè)的事一定跟小姨說過,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小姨必須緊緊把握,男人要轉業(yè),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從此就可以結束夜夜空房的歷史記錄。
小姨這樣年齡的女人,本來就如狼似虎,怎么會讓一頭要進狼圈的羊掉頭而去!
姨父的神情顯得很落寞,我知道他心里還是舍不得一身國防綠。男人從軍,都想一輩子做職業(yè)軍人,特別像我姨父這樣在地方毫無根基的人,部隊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姨父突然要轉業(yè),肯定不是他本意,也不是小姨的安排,這點我在喝過幾杯酒后得出了結論。
小姨笑瞇瞇地看著我說:“小風,你姨父轉業(yè),還得感謝你。”
我一頭的霧水,姨父轉業(yè)如果跟我扯上關系,不知道他的心里會有多么的怨恨我。因此我忙著躲開說:“小姨,你可不能害我。”
姨父大度地笑,說:“是我自己的事。曉月你別嚇小風。”
小姨笑著說:“如果小風不修什么鬼路,你不會帶著部隊以搞演習的名義幫他,也不會留下炸藥炸死一個人。”
我終于明白了過來,姨父的轉業(yè)是被迫的行為,盡管趙德亮的死最后以烈士的名義告終,但部隊不會含糊,他們不會以地方的意志為轉移,何況,姨父的舟橋部隊不在衡岳市的地盤上,與我們衡岳市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我歉意地對姨父說:“說來說去還是我這里的問題,對不起,張營長。”
我有意識地叫他的官銜,我知道以后他聽到這個稱呼的機會不會太多了。部隊回到地方的人,一般都碌碌無為,我想,姨父不見得會有超人的本事,只要回到地方,從此就會變成一個朝九晚五的人,等到歲月的痕跡爬上雙鬢,感喟一生就此罷休而已!
陪著姨父連喝了三個,我們兩人都感覺到酒上了頭,說話就不再顧忌了,男人一放浪,話就多。
姨父說:“我搞了半輩子工程,除了與泥巴建材打交道,還真不認識幾個人。”
我說:“跟它們打交道,省心。跟人打交道,費心。”指著小姨三個女人說:“女人是什么?就是花,男人是什么?養(yǎng)花的人。”
我沒來由的幾句話讓她們三個微笑起來,小姨敲著桌子說:“小風啊,花有很多種,不可能每個女人都是同樣的花吧。”
我結巴著舌頭說:“當然不一樣。比如你,小姨,就是一朵夾竹桃花。”
她很驚訝地看著我,微笑著說:“我怎么就不能是牡丹或者其他的花呢?”
我說:“夾竹桃呀,香,好看。但有毒。就好像小姨你,我姨父在部隊,如果你不帶點毒,我姨父還能安心為國家工作?”
話一出口,我感覺有點太過,好在姨父也醉意朦朧,并沒太在意我說了什么。一個勁拉著我繼續(xù)喝。
枚竹小聲的問:“我是什么花?”
我看了一眼她說:“你其實不是花,你就是一桿竹。如果一定要把你比作花,也就是水仙花。”
“為什么呢?”她滿臉認真地等我回答。
我說:“你看啊,你這個人,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一樣,與世無爭,清凈淡雅。不是水仙又是什么?”
枚竹抿著嘴巴笑,又指著薛冰問我:“我姐呢?什么花?”
我裝作無比認真地看著薛冰說:“她呀,一朵月季,月月紅。”
小姨就大笑起來,指著薛冰她們說:“胡言亂語,什么花不花的。她們就是花,我最多就是殘花敗柳了。”
薛冰莞爾一笑說:“小姨,你才真是花,我們哪,最多就是一棵小草罷了。”
我擺擺手說:“女人沒有做草的,女人必須是花。草是我們男人做的,男人中啊,有一半是草,一半是樹。就好像姨父,他就是一棵參天的大樹。”
姨父對我的比喻眉開眼笑,說:“小風啊,看不出你的花花腸子很多嘛。我們男人都去做草做樹了,誰又是養(yǎng)花的人呢?”
我說:“有花的地方一定有草。即使沒草,花不都要開在枝頭嗎?枝頭是什么?就是樹啊。因此,枝頭提供營養(yǎng)給花,花才能開得更嬌艷。因此啊,男人都是養(yǎng)花的人。”
我的花論讓她們興趣大增,她們很難看到我這樣貧嘴的時候。
薛冰突然問我:“我金玲姐是什么花?盤小芹又是什么花?”
我的心里頓了一下,女人是最看不得自己的男人這樣油腔滑調,薛冰顯然有點揾怒,眼睛里飄出一絲譏諷的光來。
我縮口不說了。小姨倒是興趣怏然,非要我說說薛冰說的兩個人是什么花。
我沉吟了一下說:“金玲嫂啊,是一朵桃花。盤小芹是一朵李花。”
“為啥?”
我看一眼薛冰說:“桃花爛漫,李花素雅。”
小姨顯然不滿我的評價,說:“說了那么多花,怎么就沒一朵玫瑰啊,牡丹啊。看來在你眼里,我們都是鄉(xiāng)下的小花。”又指著枚竹說:“就你還好,水仙花呀,不食人間煙火呀。”
枚竹羞羞地紅了臉,低著頭夾了一條雞腿送到小姨碗里說:“小姨,塞住你的嘴巴吧。”
姨父哈哈地笑起來,指著我說:“小風,你把你身邊的人都排成花花草草了,蠻浪漫的嘛。”
我一笑,心里想:“其實要說玫瑰和牡丹,除了陳萌和黃微微,誰又能擔此角色?”突地又想起月白來,她不就是一朵茶花么?
眼看著飯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吃力了,我伸手摸了摸面龐說:“姨父,我們男人,說說男人的話吧。”
姨父笑瞇瞇地說:“你的花說完了?”
我肯定點頭,瞟一眼薛冰,她似乎充耳不聞我們的話,專心致志地在對付一塊雞翅。
“衡岳市要修高速公路,你知道嗎?”我說,舀了一瓢雞湯,灌下喉嚨。
“全國都在修啊。沒什么奇怪的。”姨父說:“我們部隊過去還包過一個標段,得了獎。現(xiàn)在不允許部隊參與地方建設了,所以不大清楚。”
“姨父看來有經(jīng)驗嘛。”我說:“別人能修,你就能修,是不?”
“當然,工程技術沒任何問題。”
“技術沒問題,還有什么問題?”
“做這么大工程,必須要有資質,否則不會把承包權給你。”
“不能掛靠嗎?”
“我不是很清楚。地方上的事,復雜。”姨父嘆口氣說:“我轉業(yè)后,也不清楚自己還能干什么。”
我沒說話了。陳雅致局長的暗示浮上我的腦海。小姨似乎聽出了我們對話的含義,對我豎起大拇指說:“小風,你真的長大了。”
我們三個的話讓薛冰和枚竹摸不著頭腦,呆呆地看著我們三個人會心的微笑。姨父是個聰明人,小姨更是冰雪聰明,我的話讓他們明白了一件事———高速公路的事,我肯定知道一些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