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分兵退往筑陽,牛金先行,正走之時,一彪兵馬殺到,牛金奮力死戰(zhàn),將其逼退,來至在筑陽城下,卻并未見到蜀軍,疑惑不已,派人向司馬懿報信。
司馬懿令中軍趕至,賈充趕緊打開城門,迎接大軍進(jìn)城,直到徐質(zhì)兵馬退回,也未見到蜀軍動靜,連尾隨的張嶷兵馬也早已退走。
兩萬多人涌入城中,筑陽城人滿為患,變得擁擠不堪,士兵不敢安扎在城外,全都在城內(nèi)街道空地上各自歇息,守軍早就準(zhǔn)備好飯食,分撥下去。
府衙之中,司馬懿等人也顧不上形象,大口吃著飯菜,一時間只聽到碗筷碰撞之聲,雖然兵困勢危,此刻卻無一人說話。
“公閭,馬上派人到丹水、白水、漢水一帶探查蜀軍動靜!”司馬懿喝著熬好的雞湯,覺得腹中暖和了一些,抬頭對賈充吩咐。
賈充劍眉微蹙,抱拳道:“將軍放心,先聊做歇息,蜀軍今早退走,我已派人前去查探了!”
今日一早,聽到司馬懿兵馬到來的消息,本來準(zhǔn)備圍城的蜀軍忽然如潮水般散去,千方百計渡過丹水,卻又返回對岸,這讓賈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簡直匪夷所思。
正在吃飯,忽然又有士兵來報,湖陽港被荊州水軍攻下,一千守軍抵擋不住,打探消息逃到筑陽來了。
到了此時,司馬師等人才后怕不已,如果他們今天還留在樊城,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去路,北面偃城被蜀軍所取,南面湖陽港失守,方才在來的路上被蜀軍追擊,如果晚走一步,很可能會做團(tuán)山中伏。
樊城之中兵糧、器械等一應(yīng)輜重早被搬空,幾萬人留守空城,不用蜀軍攻打,不出三日,必定自亂,實(shí)為一處絕境。
所幸司馬懿見機(jī)得早,先一步離開樊城這個巨大的陷阱,逃到了筑陽,想想這一日之間發(fā)生的事情,都渾身冒汗,也不知道是抬過饑渴身體虛托所致,還是想起諸葛亮諸般布置后怕而起。
用過飯后,司馬懿閉目養(yǎng)神,眾人都不敢打擾,各自退去,由賈充安排歇息,城中暫時安定下來,但每個人都心事沉重,如此大好時機(jī),蜀軍卻不來攻城,總讓人提心吊膽。
不多時,賈充派出去的斥候前來回報,在門外低聲稟告筑陽城外的蜀軍消息,幾人嘀嘀咕咕,商談半晌。
“何事議論?”正說著,司馬懿在大堂內(nèi)緩緩開口。
賈充擺擺手,打發(fā)走了報信之人,臉色凝重地走進(jìn)去,來到司馬懿跟前,躬身道:“將軍,上庸蜀軍今日一早便都退去,方才探馬來報,其已退回河西,不知何故!”
“退兵?”司馬懿用手指揉著太陽穴,臉上有痛苦之色,賈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司馬懿如此神態(tài),緊張地看著他。
“其余各處,可有動靜?”片刻之后,司馬懿閉目問話。
“屬下派人查探筑陽周圍三十里范圍,蜀軍在團(tuán)山之中還有兵馬,北面于黃龍溝發(fā)現(xiàn)旌旗,南面直到漢水,卻無發(fā)現(xiàn)任何蹤跡。”
賈充小心地回復(fù)著,除了南面方向,筑陽城外東、西、北三個方向都有蜀軍蹤影,遙遙對筑陽形成了合圍之勢,但都離得太遠(yuǎn),只是把守各處要道,仿佛一張大網(wǎng)一般。
但這張大網(wǎng)張開之后,卻不見收縮,明明只有筑陽一城,卻還如此小心謹(jǐn)慎,賈充心中一直不解,如果真的重兵圍成,筑陽也難堅守。
等了片刻,抬頭看到司馬懿依然閉目不語,賈充忍不住問道:“蜀軍占據(jù)優(yōu)勢,為何不來將筑陽四面圍住,卻遠(yuǎn)在數(shù)十里之外安扎兵馬,不知是何用意?”“此必是諸葛亮之謀!”司馬懿緩緩睜開眼睛,卻不似往日鋒芒畢露,目光中帶著些許黯淡,“若蜀軍來圍筑陽,非五萬兵馬不能為之,今于各路要道埋伏把守,若其虛設(shè)旌旗,吾等不知虛實(shí),只需五千兵足
矣,此時諸葛亮想必已經(jīng)去取其他各城了。”
“啊?這——”賈充猛然大悟,眼中露出敬服之色,才知道這遠(yuǎn)近分兵的精妙之處,蜀軍如此布置,非但節(jié)省兵力,還免去兵糧運(yùn)輸,士兵疲憊之苦,一緊一松,卻是高下立見。
“若兵臨城下,吾軍見無去路,必定日夜警惕,有死戰(zhàn)之心,可保士氣不失,”司馬懿又嘆了口氣,“如今城外不見敵軍,兵馬疲憊,軍士定有懈怠之心,長此下去,消磨銳氣,如何再與蜀軍一戰(zhàn)?”
賈充聞言,臉色再變,這更深層次的危害,他竟然還是沒有想到,諸葛亮這不但是將他們困在筑陽,還故意退兵消磨士氣,的確為上上之策。
“城中還有多少兵糧?”怔然片刻,司馬懿重整精神,雖然眼下局面大為不利,但他絕不會就此認(rèn)輸。
“兵糧本有一月之用,如今……大概只能十日了!”賈充暗自握拳,司馬懿這次帶來的兵馬有兩萬之眾,個個都是空手而來,無疑加劇了城中消耗。
“十日么?”司馬懿手指輕敲著桌面,雙目微瞇,吩咐道,“馬上去軍中挑選五千精銳,好生歇息,到了晚上,吾自有用處!”
“是!”陷此絕境,賈充也早已失去方寸,現(xiàn)在全看司馬懿如何破局了。
“派可靠之人前往涅陽查探情況,”司馬懿思索著,思路逐漸明晰,繼續(xù)傳令,“再往宛城報信,關(guān)羽得了新野,必定會分兵從淯水北上,育陽必然不保,務(wù)必守住宛城,與洛陽聯(lián)絡(luò),方能有一戰(zhàn)之力。”
賈充越聽心中越是震驚,用心將司馬懿所說一一記下,趕忙前去派人,他想不到自從司馬懿來到樊城境內(nèi)之后,境況不見轉(zhuǎn)好,反而全軍被動,甚至陷入絕境。
賈充走后,司馬懿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望著門外透進(jìn)來的一縷陽光久久不動,一陣微風(fēng)吹過,卷起幾片黃葉打著旋兒飄進(jìn)了大堂里,落到他的腳下。司馬懿被驚動,眼瞼連連閃動,抬眼正好看到了桌案上的地圖,筑陽以西,丹水之側(cè),武當(dāng)山三字映入眼簾,他的瞳孔驟然收縮,但那三個字卻越變越大,充斥著他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