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枯坐了一夜。
    那對(duì)龍鳳蠟燭燒完了，流淌了滿桌的蠟淚。
    燭心噗嗤一聲滅了之后，顧輕舟回神。
    天已經(jīng)大亮了。
    朱嫂準(zhǔn)備好了早膳，小心翼翼敲顧輕舟的房門。
    太太，昨晚少帥沒說什么吧？朱嫂很擔(dān)心自己那句錯(cuò)話，讓他們夫妻起了罅隙。
    若起了爭(zhēng)執(zhí)，就是大大不妙了。
    顧輕舟道：沒事，他沒過幾分鐘就走了。
    朱嫂松了口氣。
    顧輕舟現(xiàn)，朱嫂被司夫人打了那幾下，臉上有很清晰的五指印痕，而她臉上已然沒什么痕跡，只有一夜未睡的疲倦。
    朱嫂，我這里有些藥膏，您擦些在臉上。顧輕舟道。
    朱嫂摸了下自己的臉，連連道謝。
    顧輕舟給她涂抹藥膏，就跟她說話。
    從司芳菲的死，說到了司行霈的母親，又說司行霈從小在家就不太如意等，司夫人一直不喜歡他。
    少帥也有不對(duì)的地方，他一直跟夫人作對(duì)。朱嫂客觀道。
    他沒什么不對(duì)，他一直有所懷疑，這是他的機(jī)敏。顧輕舟道。
    朱嫂特欣慰。
    顧輕舟任何時(shí)候，都會(huì)幫司行霈說話的。
    朱嫂拉住了顧輕舟的手：太太，朱嫂這把年紀(jì)了，什么也不求，只求你跟少帥好好的過日子。我服侍你們一輩子，以后下去見了老太太，也有交代了。
    老太太，是指司行霈的母親，為了和顧輕舟區(qū)分開來。
    顧輕舟回握了朱嫂的手。
    說了片刻的閑話，顧輕舟下樓吃了早飯。
    司行霈還在連軸轉(zhuǎn)，他不可能休息，也不可能停歇下來。
    他內(nèi)心的憤怒，快要擊垮他。
    平城雖然是他的地盤，可司行霈也不是神仙，不能面面俱到。
    而司行霈，顯然是還沒有意識(shí)到這一點(diǎn)。
    他不肯服輸。
    顧輕舟不愿意被他懷疑，也沒辦法增加他的辛苦。
    假如顧輕舟自己派人去查兇手，只怕會(huì)打亂司行霈的計(jì)劃。
    司行霈知曉顧輕舟有點(diǎn)能耐，卻不和她商量半句，他已經(jīng)懷疑顧輕舟了。
    這種時(shí)候，最忌諱添亂了。
    早飯之后，顧輕舟坐在飯桌前沉思。她雖然一夜未睡，腦子還是清楚的。
    她沒有去找司督軍和司夫人。
    司督軍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若再縱容顧輕舟，就是對(duì)不起司慕了；而司夫人，無(wú)疑是把所有的臟水都潑在顧輕舟身上，廝打只是開端。
    他們不愿意看到顧輕舟。
    顧輕舟就去看了二寶。
    你帶著木蘭和暮山去上海，找張九爺玩幾天，可好？顧輕舟問二寶。
    二寶眨了眨眼睛：師姐去嗎？
    師姐不去。
    二寶立馬搖頭：我也不去。
    你先去，以后師姐去看你。你答應(yīng)師姐，無(wú)論如何都要照顧好木蘭和暮山，能做到嗎？顧輕舟問。
    二寶疑惑看著她。
    他雖然傻，卻也感覺到了不對(duì)勁。
    他一下子就拉住了顧輕舟的手：師姐，我不走！
    顧輕舟哄了他半天。
    師姐你去嗎？二寶堅(jiān)持問，他不肯離開顧輕舟。
    顧輕舟眼眶熱，道：我過幾天就去。
    師姐，你還要我嗎？二寶再次問。
    顧輕舟這次的態(tài)度就變了，她非常慎重跟他保重：師姐永遠(yuǎn)不會(huì)丟下你！
    二寶裂開嘴巴笑，十分憨厚。
    顧輕舟就打定了主意，不管她遇到什么事，她都要帶好二寶。
    她喊了副官唐平。
    唐平是顧輕舟為數(shù)不多的親信，二寶最信任他。
    你去收拾東西，我寫封信給張?zhí)銕е业臅藕投殹⒛咎m、暮山，一起去上海，暫住張家，等我的消息。顧輕舟道。
    唐平對(duì)顧輕舟的話素來不質(zhì)疑。
    他道是，恭恭敬敬。
    顧輕舟回房寫信的空隙，唐平已經(jīng)替二寶收拾妥當(dāng)，也給木蘭和暮山喂了藥睡著了，裝在籠子里。
    藥是顧輕舟親自配制的，不會(huì)傷害木蘭和暮山的身體。
    顧輕舟再次出來，把信交給了唐平。
    她俯身，把自己調(diào)治的藥物交給了唐平和二寶：給木蘭和暮山吃這些，到了上海之后，把它們交給張九爺照料。
    太太，這是您最親近的寵物，真的要送去上海嗎？唐平也聽出了顧輕舟言語(yǔ)不對(duì)勁。
    顧輕舟道：他們不是寵物，是我的朋友，我的家里人，我要把他們托付給最懂得他們的人。
    唐平道是。
    此事，顧輕舟沒有和司行霈商量，她也沒見到司行霈。
    平城的火車站尚未修好，唐平親自開車，護(hù)送二寶離開。
    顧輕舟沒有去送。
    她把此事告訴了鄧高。
    鄧高是司行霈的親信副官。告訴了他，就等于說給了司行霈聽。
    這件事上，顧輕舟沒什么只得隱瞞，她一點(diǎn)一滴告訴司行霈的親信。
    二寶和木蘭、暮山去了上海，可能要玩幾天。平常不太平，二寶又太傻了，他留在這里我不放心。顧輕舟道。
    鄧高道是：太太考慮得對(duì)。
    你有空的時(shí)候，把這話告訴師座。顧輕舟又問。
    鄧高再次道是。
    送走了木蘭和暮山，顧輕舟立在客房門口，有一瞬間，鋪天蓋地的傷感涌向了她，讓她心口一陣陣的澀。
    她想要哭泣。
    然而，現(xiàn)在卻也沒什么哭泣的理由。
    司行霈沒回來，也沒人傳遞消息給顧輕舟，顧輕舟就上樓。
    她心中已然有了個(gè)主意。
    她一直想幫司行霈做件事，也許現(xiàn)在就是個(gè)很好的時(shí)機(jī)。
    我曾經(jīng)舍不得離開他，怕他寂寞。如今，也許離開對(duì)我們都好些，讓他也冷靜冷靜。顧輕舟想。
    他懷疑她了，她在他身邊，他會(huì)被這種情緒壓得喘不過來氣。
    當(dāng)初師父和乳娘死后，顧輕舟有過那樣的經(jīng)歷。
    她很理解現(xiàn)在的司行霈。
    顧輕舟睡熟了。
    她做了很多荒誕的夢(mèng)，夢(mèng)境是詭異的，光怪6離的。
    醒過來之后，顧輕舟現(xiàn)自己比睡覺前更加疲倦。
    她去洗澡了。
    等顧輕舟洗好澡出來，時(shí)間剛剛到了下午一點(diǎn)。
    司行霈回來了。
    他一頭栽到了床上，把顧輕舟嚇得半死。
    她去攙扶他。
    輕舟，我沒事。他低喃，我沒事。
    然后，他徹底陷入軟軟的枕席間，再也不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