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是真的糊涂了，他說，大道當先，妖類奸邪皆不可交，可我與你相識百年，受過萬人唾罵，躲過陰暗的巢穴，飽受冷暖，我雖為人，可我知你懂你的處境，為妖又如何？他們真的切身了解過彼此么？想過和平共處么？”

明瑤顫抖，心里就像缺了一處，冷風直灌。

炎陽伸手想要去抱她，卻被一道劍芒劈開。

“你還敢來清泉山？看來是之前的傷不夠重啊？”

柳樂歌手持幻滅劍，擋在明瑤身前，一副不耐的模樣。

“炎陽！！！”

明瑤看著炎陽的右手臂又是鮮血淋漓，垂在一邊，不知道斷了沒有。

炎陽托著自己的傷臂，突然好笑，問：“柳樂歌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得罪到你了？你要這么和我過不去。”

柳樂歌一副明知故問，持著劍，風姿卓越，與炎陽的狼狽形成對比。

明瑤心里難平，好像柳樂歌就從來沒有狼狽過，也沒有什么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他天資卓越，年少成名，不足百歲，就成了羽仙派未來掌門的候選人。

身邊總是圍著無數恭維之輩，想要完成什么，不就是揮揮手，動動嘴皮子的事，哪里真的懂什么人間疾苦。

這也是明瑤與他最大的鴻溝，明瑤年幼時就和炎陽生活在最臟亂的市井，聽著不可入耳的辱罵，遭受著冷眼與追打，吃別人剩下來的飯菜，不知甜為何物。

有時被欺負狠了，明瑤就會逃避，會和炎陽去山里的山洞躲著，陰暗潮濕，蛇蟻蚊蟲，身上沒一處完好，特別是蛇，那冰冷的蛇信，明瑤怕得要死，久而久之，只要聽到蛇鳴，明瑤都會嚇得頭腦一片空白。

明瑤人生中的第一塊糕點是柳樂歌給的，豆沙餡，甜到了明瑤心里，明瑤從來不知道世上會有那么甜的東西，于是后來柳樂歌發現她天賦不錯，要帶她回羽仙派的時候，明瑤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炎陽，他很好，我想跟著他。”

這是明瑤給炎陽的解釋，炎陽哪里是沒有勸，只是那時明瑤被鬼迷了心竅，聽不見罷了。

后來十幾年，炎陽能一年見上一次明瑤就是慶幸，而明瑤在羽仙派也不好過，雖然她從不說，可是炎陽難得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一身傷，而那些傷很隱藏，在身上，不易察覺，可見下手人的心機。

明瑤不說，炎陽也不問，只是心里默默記下了這些，慢慢成了心結。

如今，這柳樂歌竟然還想明瑤與他徹底斷了關系，他怎么敢？

“你這妖一身殺孽也好意思待在阿瑤身邊當什么純潔小白兔，不嫌惡心么？”

柳樂歌一臉嫌棄，說的話更是驚到了明瑤。

明瑤從柳樂歌身后出來，不敢置信，問：“什么叫一身殺孽？裝什么？”

炎陽自柳樂歌說出這話，心上一涼，眼神不自覺躲閃著，說：“瑤，你不要聽他亂說，他就是想你離我遠遠的，才這么口不擇言，他就是嫉妒。”

柳樂歌不屑，從袖里掏了一小包東西遞給明瑤。

“我是不是胡說，阿瑤你自己看，這是什么？”

明瑤接過小包，迅速打開，熟悉的毛發，是明瑤小時候喜歡揪著睡覺的，以往的冬天，很冷，他們沒有御寒的衣物，炎陽都是化成獸形，把明瑤護在懷里睡覺的。

那顏色，那觸感，明瑤不可能認錯，只是這些毛發上沾染著血跡，已經干涸。

“這是什么？”

明瑤雙手發抖，不知在問誰。

炎陽眼里殺意閃過，望著柳樂歌，低聲咒罵：“卑鄙。”

“你就嘴上過過癮吧，你這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不是看在阿瑤的面子上，我才不會對你一再放任，涇陽魏氏和開明史氏兩個小世家的滅門，你逃得掉么？”

柳樂歌怒喝，明瑤手里的包裹應聲掉落，遙遙望了炎陽一眼，滿眼不信與哀求。

“魏氏是魏瑩瑩家？”

柳樂歌頷首，明瑤不死心，又問：“史氏是史隆家？”

柳樂歌看著明瑤，一臉就是你想的那樣，明瑤腿上一軟，癱在了地上。

“炎陽！”

明瑤捶地痛呼。

深吸了口氣，眼淚不停在地上，問：“炎陽...這是不是真的？只要你說不是，我就信你。”

可是炎陽一直沒有回答，靜靜看著明瑤，無視柳樂歌。

“怎么？現在不敢認了？你雖殺了人家滿門，一個不留，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你得還債。”

柳樂歌提起劍，就要動手，而對面的炎陽一動不動。

就在柳樂歌的劍離炎陽的脖子只有一拳距離的時候，兩只短小的劍，一藍一紅，交叉著及時阻擋住，靈力相交，同時柳樂歌怒吼：“明瑤，這個時候你還要護著他？他是妖，妖性狡黠殘酷，殺人不眨眼，兩個小世家，一百多號的人命，難道還不能讓他伏誅么？”

明瑤勉強抵抗，眼神篤定，說：“他沒有承認。”

“可他也沒有否認，種種跡象都指向他，他沒處逃。”

柳樂歌施加靈力，壓得明瑤喘不過氣，可是明瑤的腳步沒有退卻半步，幻滅劍一路向下，就要壓上明瑤的肩膀。

“炎陽，你快給我走。”

明瑤大喊，已經力竭，可是炎陽就像傻了一樣，一動不動。

“瑤，你信我？”

炎陽問，盡是喪氣，明瑤氣笑了，說：“這個節骨眼你給我說這個，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炎陽，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一直是。”

炎陽聽了大笑，一擊法術打在柳樂歌的劍上，彈開了劍，拉上明瑤就走。

“既然你這么說，就和我走。”

炎陽語氣嚴肅，可是手上卻沒用多少力，要是明瑤有心逃開，是很容易逃開的。

而明瑤看了一眼柳樂歌，幾近猶豫，還是反手給了炎陽一掌，與他分開，而明瑤根本沒想到那么容易逃開，不可置信地看炎陽，炎陽已經一個大跳遁身離開了。

“炎陽...”

明瑤輕喚，身后一只劍架上了明瑤的脖子。

冷聲道：“你可真讓我失望，阿瑤。”

明瑤無力，收起手中的兩把劍，轉身，說：“抱歉，這么多年，你可能信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