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閣下頜一顫。
茶廳里陷入了寂靜,?只能聞到淡淡的茶香。姜格說完以后,就安靜地坐在了那里。正午陽光正盛,陽光穿透玻璃窗落在了她蒼白的臉上,照透了她淺棕色的瞳仁。陽光下女人的面部輪廓精致,精致中透露著凌厲感,像是被刀鋒細致地雕刻過。眉宇間凝聚了一股銳氣,?支撐住了她的精神。
梁清閣看著她眼球上的紅血絲,?想著她剛剛說的話,?一時間所有的情緒涌上來,?她眼底的精神微微坍塌,涌上了一層滄桑感。
接了茶,她喝了一口,?茶香在嘴里蔓延開,?她卻嘗不到什么味道。她放下茶杯,?道:“他也不想讓你難過,我們可以替他為你做些什么么”
姜格抬眸看了過來,瞳仁微動,像是水面上蜻蜓點水后的漣漪。她看著老人,?能察覺出她對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其實從一進門時,她就沒想過為難她。她或許是不滿意于她和季錚在一起,但從沒想過為難她。
姜格看著她,沒有說話,梁清閣的視線對上她的眼睛,補充道:“搜救工作已經(jīng)進行了十幾個小時,?沒有絲毫進展。軍隊有其他任務在,不可能為了他們繼續(xù)搜索下去。”
季顯做了一輩子軍人,梁清閣見慣了生死。這樣的失蹤,在部隊執(zhí)行任務中并不鮮見,而每次失蹤的結(jié)果都是默認失蹤者犧牲,最后追封功勛,衣冠入土為冢。
姜格沉默片刻,道:“您有話要跟我說。”
她是個心思通透的女人,梁清閣沒回答,再開口,已經(jīng)把話點透了。她看著姜格,道:“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走不出去,你還可以,你有大好的年華,早點脫離”
“我和阿錚不是夫妻”姜格打斷了梁清閣。梁清閣抬眸看她,姜格嗓音平靜,微抿了抿唇,下頜收緊:“但不管是出于愛情還是親情,他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我對他的感情沒有那么淺薄。”
梁清閣并不知道她和季錚之間發(fā)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季錚對她而言代表著什么,她并沒有生氣梁清閣這樣評價她和季錚的感情,但她會辯駁。
“我比誰都更想他活著,所以我也比誰更相信他還活著。我現(xiàn)在沒有什么可以給他的,我只有時間,可以一直等他。除非他的尸體放在我的眼前,完完整整地讓我知道是他,不然我會一直等他。”
說到這里,姜格語氣一落,她看向梁清閣,道:“謝謝您跟我說這些,但我不打算放棄。該有的心理準備我也做好了,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我自己什么事情都能處理好。”
姜格安靜地說著,這些話像是在她心里演練了無數(shù)遍,把她現(xiàn)在的想法和狀態(tài)都說了出來。她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心里一股精神支撐著她。她不管什么經(jīng)驗之談“失蹤代表犧牲”,別人愿意信經(jīng)驗之談那是別人,她只信自己只要沒找到季錚的尸體,他就是還活著。
梁清閣雙唇微張,要說什么,可在看到姜格眼底的光芒時頓住了。
茶廳里又安靜了下來,姜格說完后沉默著發(fā)了一會兒呆,原本她是來安慰梁清閣的,沒想到最后卻反被她安慰,然后自己絮絮叨叨又說了這么多。
她抿了抿唇,給對面同樣安靜的老人續(xù)了杯茶。不想辜負老人的好意,姜格想了想,道:“如果非要說能替阿錚做些什么的話”
茶水倒完,姜格把茶壺放在一邊,抬頭看著梁清閣,叫了一聲:“奶奶。”
梁清閣眸光一動。
視線里,女人眉眼微垂,睫毛蓋住了半只眼睛,她修長纖細的手指摩挲著壺把,淺聲道:“阿錚最希望聽到我這樣叫您。”
因為他想娶她,想讓她做他的妻子。
姜格和梁清閣在茶廳里待了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后,兩人從茶廳里一起走了出來。梁清閣去季顯身邊坐下,姜格去季釧身邊坐下了。黃怡君看著兩人,心中五味雜陳。兩人和進茶廳前并沒什么不同,只不過氣氛稍變了些。而這些改變,在現(xiàn)在的情景下看來,不管是對季錚還是對姜格,好像都沒什么用了。
在姜格和梁清閣坐下后,季顯問了她一句什么,她應了一聲,對旁邊的趙阿姨道:“老趙,你去做點東西給姜格吃,她剛從英國回來,沒吃沒睡,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她說完以后,客廳里的沉默被打破,姜格抬眼看向梁清閣,后者也看了她一眼,問道:“餓了吧”
姜格現(xiàn)在倒沒什么饑餓感,也沒什么疲勞感,她感官不太清晰,只是能保持著清醒而已。她還沒說話,旁邊趙阿姨看了一眼姜格,嘆了口氣道:“太太,午飯已經(jīng)準備好了,大家一起吃吧。從昨天到現(xiàn)在,您和季先生也都沒吃什么東西”
大家心情都是一樣的,可再怎么樣,還是要吃飯休息。
季顯聽她說完,點了點頭,老人從座位上站起來,道:“走吧,去吃點東西。稍微吃一點,也不耽誤等消息。”
老人話音一落,季錦抱著季灼,季釧叫了父母,梁清閣和姜格一起,一家人去了餐廳。
餐廳里準備好了午餐,都是些清淡的。一家人也不用客氣,坐下后就稍微吃了些。姜格被安排在季錚的位置上,她不太餓,但接過趙阿姨遞過來的粥后,她道了聲謝,低頭開始吃東西。
餐廳里漸漸有了些聲音,也有了些活力,這個家因為季錚而委頓的氣氛稍微活絡了些。趙阿姨給大家盛好粥,心下稍慰,聽到了外面的開門聲。
開門聲后,沉重雜亂的腳步聲在客廳回蕩,壓過了餐廳里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停在了餐廳門口。
季凡站在餐廳門口,下頜線收緊,眉宇間帶著他固有的浮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灰敗。他氣息還有些不穩(wěn),眼神看向季顯后,還未說什么,轉(zhuǎn)眸間,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姜格。
季凡的身形和眉眼跟季錚很像,但季錚溫潤,他凌厲,眉宇間帶著一層戾氣。這是姜格第一次見他,但并不是第一次知道他。甚至在知道季錚之前,姜格就多少聽說過季凡。手腕強硬,脾氣暴躁,說一不二,自以為是,偏執(zhí)專、制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所以他才不想讓季錚和她在一起,甚至為了讓季錚聽他的話,不惜和季錚斷絕父子關(guān)系。
她和季錚在一起的阻礙,相比梁清閣,最大的其實季凡。
在季凡過來以后,餐廳里的氣氛稍微凝滯了半秒。姜格坐在季錚的位置上,手放在白瓷粥碗旁邊。姜格神色沉靜,只在季凡看向她時,沖他禮貌地點了點頭。
季凡沒回應,他眸色微收,轉(zhuǎn)身離開了餐廳。
餐廳里原本就沒什么聲音,這下更為死氣沉沉,大家心情都不怎么樣。姜格沉默半秒,放下了粥勺,她還沒起身,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姜格回頭,梁清閣站在她的身后,看了一眼她沒喝幾口的粥碗,叮囑:“都喝完。”
老人說話的時候,雙手還在她肩膀上寬慰似的拍了兩下,姜格眸光微動,梁清閣道:“沒什么,我去看看他。”
說完,梁清閣起身出了餐廳。
季凡站在二樓臥室的窗前,點燃了一支煙。他吸了一口,濃煙嗆了一下,輕輕咳嗽兩聲。
臥室門沒關(guān),梁清閣走進去坐在了書桌旁的椅子上。季凡離婚后,不喜歡住在自己家中,有時間就會回來住。說是陪爸媽,其實是自己沒地方去。
梁清閣進來時,季凡回頭看了她一眼,把手上的煙摁滅了。梁清閣看著他的動作,問道:“吃過飯了么”
季凡在歐洲出差的時候接到了季錚出事的消息,他和姜格前后腳回來,也沒休息也沒吃東西。
他沒回答,坐在了床邊,看著窗外。
“姜格是我叫來的。”梁清閣道。
她話音一落,季凡就轉(zhuǎn)頭看了過來。他看過來的速度很快,快到?jīng)]有時間掩飾他下意識的神態(tài)。他眼底的戾氣和浮躁都不見了,只剩了滄桑和灰敗。他是個意氣風發(fā)的人,創(chuàng)業(yè)到現(xiàn)在一路走來,從沒有這么萎靡的神態(tài)。
微微收了收神,季凡眸光微垂,道:“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管是姜格還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人總是這樣,在愛的人還在的時候肆意妄為,等愛的人消失后,才會反思自己的言行舉止。
季凡活了五十多歲,才有了他的第一次反思。他是個野心很大的人,能力也撐得起他的野心,所以他容不得別人的忤逆和不配合,不光對待事業(yè),對待親人時也是如此。
在剛接到電話時,心像是失重一般頂?shù)搅怂纳ぷ友郏菚r候他還在暴躁地罵季錚為什么不聽他的話,非要去參加那么危險的行動。
在他火急火燎上了飛機后,他心里想的是,只要季錚活著,他就算綁著也要綁著他不要再去這種危險的地方。
等飛機飛行了幾個小時后,季凡突然意識過來,他可能沒有機會綁著他了。這種想法一出現(xiàn),季凡的心瞬間涼了下來。
季錚的生命可能就這樣結(jié)束了,在他和季錚的回憶里,是數(shù)不清的爭吵,壓制,甚至最后一次見面是和他斷絕父子關(guān)系。作為他的父親,季錚生長了二十七年,他了解季錚什么,給予過季錚什么
前面的二十七年,他像是在夢中一樣任性妄為,自以為是,獨、裁、專、制因為夢都假的,醒了可以重來。他和季錚雖有爭吵,但他們是親父子倆,最后都會互相原諒。
可現(xiàn)在,他不是在夢里了,季錚和他還是親父子倆,他們還是吵架,但季錚永遠不會原諒他了。
因為他沒有了,任憑他后悔千千萬遍,任憑他想通并且反思了他自己的所做作為,都沒什么用了。
“都是父親呵護、理解、扶持、鼓勵自己的孩子,可是這里面,我一樣都沒有做到。”季凡望著窗外,聲音沙啞,道:“我真對不起我的孩子。”
陰暗潮濕的地道分了不同的線路,站在岔路口,五個黑影聚集在這里,用手接了些順著地道滴下來的地下水喝。
喝完以后,四個人湊在最高的那人身邊,尋求著辦法。
“隊長,走哪邊”李可抹了抹嘴角的水漬問道。
他們闖進毒梟老巢后不久,就發(fā)現(xiàn)毒販頭目已經(jīng)潛逃,循著蹤跡追到了這條地道。他們進了地道后,通訊設備沒了信號,和組織失去了聯(lián)系。為了防止毒販頭目逃跑,小隊五個人一致決定追下去,并且沿途留下了記號。
這個毒販很狡猾,也怪不得這么長時間一直沒有被抓獲,地道才是他真正的“老巢”。地道很長,一條接著一條,且全是岔路口,稍有不慎就會追丟。這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在季錚精準的判斷下,他們一次也沒走錯過。
李可問完以后,季錚指了指左邊,確定路線后,幾個人繼續(xù)前行。
十幾個小時的地道追擊,對受過嚴苛訓練的特種兵來說不算困難,甚至在追擊中,還能交談。
“隊長,你確定路線都是靠經(jīng)驗判斷的嗎”沈文問道。
“運氣。”季錚道。說完,他補充了一句:“因為想回去向姜格求婚,所以運氣特別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我以為你死了我反思我的過錯,但其實你還活著”的劇情雖然情節(jié)俗套,但是好用。
下章更新飯局,看公公如何給姜爺撐腰
我今天寫著的時候,突然覺得季凡是古早總裁文的人設啊。爸是將軍,媽是大小姐,然后找的老婆很牛,但出身一般,生了錚哥這么一個暖心的寶寶
你們想想你們以前看的總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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