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單親媽媽，難得過年回趟老家，不免會被親戚們提起個人問題。大家都勸她，是時候給孩子再找個爸爸了，一個女人帶著孩子難免辛苦。
    孔世然剛要張嘴反駁說自己有爸爸了，張美麗卻說自己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也扛過來了，現下反而輕松些。
    “哎，不能這么說，”奶奶聽不太清，聲音特別大，“你看晨晨，雖然經濟條件不如你家好，但是好歹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日子也有盼頭。”
    張美麗抬眼打量了一下吊兒郎當的吳勇，沒想明白跟著這種不靠譜的男人有什么盼頭，不過老人家的觀念就是這樣，她也不再多說。
    正吃著飯，她手機上來了一條信息，打開一看，是孔銘發來的照片，桌上放滿了精致的菜肴，都是些很昂貴的食材，但是孔家歷年來不過如此，看著倒沒有什么新鮮的，她有幸參加過幾次，知道其實參加他家的年夜飯，氣氛并不會比平時更輕松些，跟他們家人講話，總是很累。
    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在他家總是顯得格格不入，只是那時候孔銘愿意護著她，他家才對她保持著表面上的客氣。
    她想了想，還是回復：“才開始么？我都快吃完了。”
    “嗯，”那邊秒回，“聊了一會兒才開席。”
    過了一會兒，看她未回，他又發，“還是跟你在家吃舒服。”
    能想象他帶著一絲抱怨的語氣，她輕笑，正要回，被世然的聲音拉回去，小家伙正喊她一起出去看煙花。
    到了深夜，她又收到他信息：“還在忙？”
    “沒有，孩子剛睡了。”
    他電話接著便打過來，她接起還未開口，孔銘便問道：“你后天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想起之前親戚們的挽留，她只能說還要多待幾天，難得回來一趟，匆匆走不太好，因為也不確定具體什么時候能走，原先定好的返程票只能先退掉。
    “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他有些急。
    張美麗暗自嘆了口氣，耐著性子安撫他，兩人以后相處的日子還長著，也不差這幾天。
    見孔銘半天不搭腔，感覺到他有點不高興了，她只能換個話題：“對了……新年快樂。”
    她不知道這些年他多少次默默地對著空氣說美麗，新年快樂，猛然聽到這句話他竟沒有一絲真實感，心里又很高興，過了半晌才回道：“新年快樂。”
    “還有，早點回來……”
    次日應著姑姑的要求，方晨一家帶著張美麗和孔世然在老家轉轉，家鄉的變化很大，小家伙從小也沒來過小地方，看什么都新鮮，在公園里跑得滿頭汗。
    眼睛一直盯著孩子跑來跑去的身影，張美麗和方晨搭話，問他們夫妻兩在a市做什么工作，女兒在哪里上學。
    方晨明顯不太想聊這些話題，敷衍道兩人都沒什么學歷，就是做做散工，孩子就近上了個公立學校，學習成績也是馬馬虎虎，想著以后多半也是考不上什么好大學，等成年了就可以出去打工了。
    張美麗張了張嘴，還是說：“可以的話，能讀下去就讀，如果能考上大學，有什么要幫忙的地方我也想想辦法。”她想起以前孔銘也是什么都沒有，就因著成績好，他就算不靠孔家，自己也能過得很好的。
    方晨卻不認同地搖搖頭，把話頭岔開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竟是聊了幾分鐘就講不下去，明明年紀相仿，卻因為一些人生路上的決定，漸行漸遠了。
    吳勇倒是善談，一會兒問張美麗收入這種敏感問題，一會兒又提起她前夫是不是做生意的，開了很大的公司，在財經新聞上經常見到的那個孔銘。給張美麗問得很尷尬。
    但是他跟孩子倒是玩得很好，這天陽光燦爛，公園的路邊有人在賣風箏，他還主動給孔世然買了一個，孔世然從來放過風箏，興奮地哇哇直叫，和新認識的姨父玩得不亦樂乎，瘋了一天才意猶未盡地回去。
    他偷偷跟媽媽說：“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張美麗低頭捏了捏他汗津津的小手。
    在孔銘不斷地催促下，她還是定好了返程的日子，這邊才定下來，生怕她反悔似的，那邊他就買好了票，直接把行程單發到了她的手機上。
    就像以前那樣，只要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操心。
    連一下火車站，他和孔世嘉就等在車站門口。
    “媽媽！”小炮彈撲進了她的懷里。
    男人走過來很自然地接過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牽住了她的，抓得很緊。
    “明年不許走了，”她抬頭，只看到他的后腦勺，“我想跟你一起跨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