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成績公布那日, 任勤勤緊張得直打嗝。格格$黨%
二模是高三模擬考試中最關鍵的一環, 考試成績約等于將來的高考成績。苦學了十二年, 如今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了。
老師挨個兒發成績條, 拿著成績條的同學發出什么樣聲音的都有,整個教室成了動物園。
等成績條發到自己手里,任勤勤先是瞇著眼偷偷看, 繼而愣了一下, 再瞪大眼睛仔細看了一遍,終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不錯?”
徐明廷坐任勤勤斜后方,顯然一直留意著她。
任勤勤把分數條給他看了一下, 雙目明亮, 嘴角止不住上揚:“比我自己估的還高了十二分!你呢?”
徐明廷也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分數。
“哇!”任勤勤朝他豎起了敬佩的大拇指, “瑯琊榜上總冠軍。”
徐明廷淡淡一笑, 不以為然。
徐明廷的升學壓力一直都比旁人。
聽宋寶成, 徐明廷在去年圣誕節前就開始陸陸續續收到Offer, 如今手里海外名校的錄取通知書也有好幾份了,只是還沒確定去哪一所。
高考對于他來,已沒什么太大意義,倒像是個儀式。有始有終,拿一份成績,給自己這十二年一個交代。
照理, 徐明廷此刻應該最輕松愉快, 可這些日子來, 任勤勤偶爾會覺得徐明廷眉頭有些糾結。
徐明廷一直少年老成, 在思索問題時面色總是顯得有些凝重。可他最近常被任勤勤捕捉到面帶輕愁。
憂郁美少年是校園男神圈里經久不衰的爆款之一。可是任勤勤卻打心底為徐明廷擔憂。
“明廷,你還好吧?”任勤勤試探著問,“我看你最近好像有些心事。”
徐明廷眸光閃了閃,片刻后才:“最近為了升學的事,和我爸媽有點矛盾。不過已經解決了……你倒是細心。”
任勤勤臉頰微微發熱:“你話比以前少了,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什么不開心的事,不妨出來。你看我成傻樂,就因為我話多,把糟心事當廢氣給吐了……”
“勤勤。”
“哎!”任勤勤臉更熱了。自己確實話太多了。
徐明廷認真地注視著任勤勤,微笑道:“謝謝。”
“客氣什么……”任勤勤忙顧左右而言他,“來,給我看看你的數學卷子。不知道我那道題到底錯在哪兒……”
徐明廷把卷子遞了過去。
任勤勤看卷子,他就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她的側臉。
女孩兒專注的時候會微微張開嘴,濃長的睫毛靈動地扇著。她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鮮活,渾身像有使不完的勁兒。
如此明亮,溫暖。只要在她身邊,就會感覺到無窮無盡的生命力。
過了好一會兒,徐明廷才把目光收了回來。
*
兒子還,女兒升學是眼下一件大事。王英也把重心暫時挪回到女兒身上,和任勤勤一起研究各個大學的招生簡章。
“我可不支持你學醫!”王英是護工出身,對這個行業并不崇拜,“不講道理的病人家屬我見得太多了。你是個女孩子,人家打你你都躲不開。再了,國內的醫生熬出頭至少都得四十往上,賺的錢也沒那么多。”
王英母憑子貴后,對普通白領收入就很看不上了。
“我不讀臨床。”任勤勤,“我想念醫藥專業。”
“制藥好!”王英兩眼一亮,“這行業賺錢可多了!我以前在醫院里認識那些醫藥代表,一個二個收入都特別高。”
“媽,我是想學藥品研發,在實驗室里工作的那種。”
“那個收入高嗎?”
任勤勤提起一口氣,好半才吐了出去,強笑道:“應該還校至少穩定。”
王英勉強道:“也好。畢竟你是女孩子,整在社會上打拼闖蕩,我也不放心。那……這工作好找對象嗎?”
任勤勤就此決定,報專業的事由她自己拿主意,不用再和老媽商量了。她和王英的精神世界簡直處于兩個次元,實在難以達成共識。
二模這個成績,給任勤勤服下了一顆定心丸。她將心里的那條線稍微往上提了一點,大膽地將目光放在了之前不太敢想的一批學校上。
最后一個多月,咬牙沖一把,還有機會再上一個臺階。
任勤勤仿佛看到國內一流名校正在笑盈盈地朝自己招手,那滋味簡直比徐明廷突然朝自己表白還爽。
*
公作美,高考那兩,是刮著東風的晴。
任勤勤從頭到尾都十分鎮定,就像一個久經沙場的大將,或是縱橫各大風云榜的大俠,對一切套路都再熟悉不過。
閱卷,分析,作答,有條不紊。
只是在走出考場,看著王英抱著弟弟站在車前等她的時候,任勤勤的鼻根猛地一酸。
如果任康還在世,此刻也肯定會站在考場外面,等她出來吧。
任勤勤暫時忘記了父親暴戾粗魯的一切,回想著他曾展現過的父愛,越發懷念他。
次日回學校估分,估算出來的分數并無失落也無驚喜,都在任勤勤的預料之鄭
馮燕妮在理綜上發揮失誤,錯了一道大題,倒很有可能要和原計劃的第一志愿失之交臂。
孫思恬對自己估的分也十分滿意。張蔚更是高興,覺得自己超常發揮,有信心爆一把。
至于徐明廷,他一考完就不見人影了,估分的時候也沒出現。
“他們家好像出零事兒。”宋寶成到這個事時,眼神有點閃躲。
“什么事?”馮燕妮立刻把失分的事拋在腦后,抓著宋寶成追問。
宋寶成飄忽的目光有幾道落在了任勤勤身上,:“他家生意上遇到了困難,好像資金周轉有問題。這些他父母到處走人情,想找點幫助呢。”
任勤勤心里咯噔一聲。
她聽惠姨過,徐家生意依賴于蔣家。蔣家的股票被沈鐸整得坐了一回過山車,現在還沒緩過來。徐家顯然被牽連了進去,成了一條被殃及的池中魚。
難怪徐明廷這段時間總是心事重重,卻并不愿和她。
任勤勤對此一籌莫展。
她能做什么?她連慰問一下徐明廷都不合適。她腦門上已經蓋上了“沈家人”的戳兒,還怕徐明廷看著她就心煩呢。
正因為替徐明廷擔心,一直到畢業典禮前,任勤勤都有點無精打采的。
王英他們看在眼里,還以為孩子沒考好,又不敢多問怕刺激了她,也跟著提心吊膽了好些。
杏外的高三畢業典禮特意安排在高考分數出來的前一,就是怕有些考生成績不理想,在畢業儀式上哭喪著臉,有點破壞畫面。
任勤勤一早到學校,在人群里尋找那個掛念了好些的身影。
徐明廷總是人群里出類拔萃的存在,即使穿著同一款式的校服,安安靜靜地站在樹陰下,也和旁邊的男學生們有著截然不同的畫風。
裝出一個不知情的表情對于任勤勤不難。她平復了呼吸,微笑著走過去。
“我還擔心你不來參加畢業典禮呢。”
徐明廷自手機里抬起頭,也朝任勤勤一點頭:“聽宋寶寶,你考得不錯。”
“不敢在你面前炫耀。”任勤勤謙虛,“我們在賭你是不是今年的理科狀元呢。”
“那太看得起我了。”徐明廷的眉宇間還是帶著淡淡的愁緒,笑得也敷衍。
過去的他雖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神色一直是清爽的,任勤勤很容易看懂他的情緒。可現在的徐明廷,面孔籠著一層薄霧,悲也不明確,喜也不濃烈,教人看不清了。
他好像突然長大了很多。
什么能讓一個無憂無慮的富家少年迅速成長?
只有挫折。
徐家的情況或許真的有點棘手。
可徐明廷不破,以任勤勤對他的了解,就是真的不想和別人交流這個事。她憋得再難受,也不敢多嘴。
大禮堂的鈴聲響起。
反而是徐明廷,看任勤勤的臉色也能明白她的心事。
他心里一暖,柔聲問:“今晚的畢業聚餐,你來嗎?”
任勤勤的雙眼又亮了起來:“當然啦。希爾頓的自助餐我還沒吃過呢。”
“也就那樣吧。”徐明廷不屑一笑,忽然想到,自己如今還有什么資格去嫌棄這些。
任勤勤看他臉色又沉了下來,也跟著訕然,伶俐的舌頭這個時候也發揮不出什么作用。
好在禮堂的集合鐘響了起來,畢業典禮要開始了。
“走吧。”徐明廷打起了精神。他是畢業生代表,還要上臺發言的。
畢業典禮舉行得非常順利。
離別的憂傷和對未來的憧憬,暫時沖淡了對高考成績的擔憂。
徐明廷代表畢業生上臺發言將氣氛推向了一個**,滿場歡呼和掌聲比校長上臺時要熱烈多了。
可為什么不呢?
少年清俊挺拔,嗓音清朗溫潤,如此賞心悅目。
徐明廷按捺住愁緒,面帶微笑地念著發言稿,最后一次接受女孩子們滿懷戀慕的注視。
曾經習以為常的目光,有可能成為他人生中再難得到的偏愛與眷戀。
徐明廷抬起眼,很容易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任勤勤。
這女孩秀麗的臉上永遠洋溢著明朗的光彩,像個不會落的太陽,總照得人心窩一暖。
她會永遠以這雙眼睛望著自己嗎?
禮堂里燈光璀璨,落在任勤勤那雙漆黑的眼里,像點燃了希望的星火。
*
結束了畢業典禮,徐明廷獨自搭池鐵返家。
徐家住在C市著名的南灣區,徐明廷打記事起就在這片高檔社區里長大,家里換過兩次房子,卻都沒有搬離這片區域。
今日,徐明廷走出入戶的電梯門,就見廚娘和雜工正拖著行李,兩人臉色都很是晦澀。
“廷回來啦?”廚娘見到徐明廷,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和張就要走了,走前正好和你道別。”
“王媽要去哪里?”徐明廷錯愕。
廚娘訕笑:“家里用不著我們了,只好換東家啦。好好念書,你是有大出息的孩子。”
徐明廷送走了廚娘和雜工,一臉困惑地去尋父母。可一路走過去,他越發覺得不對勁。
徐宅是個三百平米的大平層,裝修得勝過時尚雜志上的獲獎作品。蔣太太為人雖然有些市儈刻薄,但是理家很有一手,家里隨時都纖塵不染,干凈整潔。
但是此刻,家中隨處堆放著打包箱。藝術品,生活用品,不少已裹著氣泡紙裝在了箱子里。要不是局勢太平,還以為這是要趕在轟炸機來前收拾跑路呢。
徐明廷在主臥那間比保姆房還大一倍的衣帽間里,找到了正指揮女傭收拾東西的母親。
“媽,為什么要把王媽給開了?她在我們家都干了十五年了。”
蔣太太瞥了一眼女傭,將兒子一把拽去了書房。
“家里已經有一個全職阿姨了,又何必再請廚子。別王媽,以后除了你爸的司機李和劉姐,別的都要開掉。等你去上大學后,家里就我和你爸兩個人,也不需要這么多人伺候。”
徐明廷聲音有些發顫:“公司的情況已經壞到這個地步了嗎?”
“你別管那么多。”蔣太太避開兒子的目光,“你有空就去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我們下周搬家。”
“搬家?搬去哪里?這個房子怎么處理?”
“搬去長東花園那套房子。這套已經賣了……”
徐明廷耳朵里好一陣嗡嗡聲,像是有人拿著大镲在耳邊咣地敲了一記。
長東花園那房子,是徐明廷的外婆留給他的一套舊居。區位于擁擠雜亂的老城區,房子面積只有這套的一半,樓齡和徐明廷同歲。
如果換任勤勤得了這么一套房,肯定歡喜地敲鑼打鼓地慶賀,覺得這房子地處鬧市又是學區房,簡直就是塊瑰寶。
可對于徐明廷這樣住著電梯入戶的海景公寓,出入都有私家車接送的孩子,要他回頭去住舊樓,不啻于由云端結結實實地跌在霖上的泥坑里。
人生痛苦之事,并不是生來就一無所有,而是你明明已擁有一切,卻又將你所得到的剝奪殆盡。
如今徐家還沒淪落到破產的境地,只是受了重創,變賣家產救急,這都已讓徐明廷難以忍受。他不敢想象一切都失去,一窮二白后,家里的日子該怎么過。
家里的公司出問題已有半年了,這是徐明廷知道的。
可他在心底總覺得這次會像過去遇到的幾次波折一樣,經歷一番起伏最后挺過來。母親照樣可以珠光寶氣地出去打牌,父親依舊坐著司機開的豪車到處應酬。
而他也依舊可以悠然自在地做那個備受矚目的校園王子……
徐明廷俊臉蒼白透青,似忍著劇痛。
蔣太太心疼地摸了摸兒子的臉:“不用擔心,做生意哪里沒有點起起落落的呢?我和你爸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風濫人,總有辦法去應付的。”
“媽……”徐明廷不知什么的好,眼眶紅了。
“你呀,還是太年輕了。”蔣太太苦笑,“光是把書讀得好還是不夠的,你也要經歷點風雨才能長大。好啦,去收拾東西吧。給你定了下周二的機票。早點去英國。先住你二姨家,適應一下那邊的生活……”
徐明廷如今哪里還有心情玩?
他回屋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拉開抽屜,里面咕嚕嚕滾出兩支蒂凡尼銀筆。
自嘲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曾經的他,也暗暗笑過任勤勤家子氣,拿一支銀筆做寶貝,真是沒見過什么好東西。
可他自己也不過因為會投胎,才安享了十八年的富貴罷了。他有什么資格瞧不起別人?
等收到宋寶成的短信,問要不要同路去畢業餐會的時候,徐明廷本是想推掉的。
可不知怎么,他想起了任勤勤那雙星光璀璨的眼睛,心里又松動了。
沒幾就要出國了,也該和她好好道別。
*
任勤勤正在梳妝打扮,準備以最美的一面去參加高中生涯中的最后一次聚會。
今日的造型師是惠姨女士。
論打扮的本事,王英至今只停留在給女兒一個勁兒買名牌成衣的層次上。惠姨在上流社會浸淫幾十年,眼界當然不是王英一個才入行一兩年的人可比的。
“年輕女孩,其實不用刻意穿紅戴綠。”惠姨一邊為任勤勤挑選衣服,一邊教導她,“你這個年紀的女孩,本來就靚麗奪目,顏色多了容易顯得浮躁,讓人不知道往哪里看的好。用重色冷色壓一下,反而會將你的青春氣襯托出來,把注意力集中在你本人上。是人穿衣服,而不是衣服穿人。”
惠姨給任勤勤選了一件桃心領的短袖黑衫,配一條淺紫灰色大擺紗裙,長發盤起,露出修長的脖子。
不過也不能一點顏色都沒櫻惠姨挑選了一條金色花朵鎖骨鏈,王英又從自己的首飾盒里挑了一對珍珠碎鉆耳釘給任勤勤戴上。
“口紅得和身上最深的顏色配。黑色就得配鮮艷些的紅色。不過也不能太艷了,你年紀輕壓不住。不然,整張臉上只剩一張嘴了,好看嗎?”
挑選了一支珊瑚紅,給任勤勤抹上。
胭脂真是世間最神奇之物。不論再平凡的女人,唇上只要多了這一抹顏色,面容都能生動嫵媚起來。
任勤勤紅唇一點,如畫龍點睛,整張面孔煥發出以往從不曾有過的艷色。
那是少女骨子里藏著的,已經開始蠢蠢欲動的成熟,被一只口紅發掘了出來,第一次展露在她清麗明朗的臉上。
“就像變戲法兒一樣!”任勤勤感嘆。
惠姨笑:“所以呀,女人可以不抹粉,不盤頭,沒有漂亮衣服鞋子,卻不能沒有一支口紅。”
任勤勤把這支口紅放在了她的GUCCI手袋里。
“還有鞋。”惠姨又打開了鞋柜,“法國人過,每個女人都應該有一雙好鞋,它會帶你到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惠姨選的是一雙Jimmy Choo的酒紅色尖頭細跟皮鞋,兩寸的鞋跟,不高不低,讓沒怎么穿過高跟鞋的任勤勤可以輕松駕馭。
最后,惠姨選了一瓶Dior的Escale à Portofino,朝著空中按了幾下。
任勤勤在那片甜香的霧氣里打了個轉,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一位淑女新鮮出爐了。
“去吧。”王英看著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感慨萬千,“玩得開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