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勤勤正在走廊盡頭的窗邊, 通讀著臺本。( ggdon.coM)
女孩一身紅裙, 妝容并不濃烈, 只唇色嬌艷,襯得整張面孔格外秀麗動人。
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 在那枚碎鉆羽毛胸針上跳躍閃爍。
會場上,學生代表已開始入場, 音樂強勁的節奏拖著任勤勤的心正七上八下地蹦達著。
任勤勤太過全神貫注,以至于來人開了口,她才被驚動。
“你一向運氣好。”趙書雅。
趙書雅敢出門, 卻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她戴著口罩和絨線帽, 身穿臃腫的羽絨服和運動褲, 一雙被整形醫生精雕細琢過的眼睛此刻腫如兩顆黃皮大杏子。
絕望之人犯起糊涂來,做事可是沒什么底線的。任勤勤也不敢在這當口再刺激趙書雅。
“這次確實是運氣。”任勤勤承認, “我沒爭過這個位子,也從來沒有算計過你?!?br/>
趙書雅摘了口罩, 哂笑道:“以前看你得到那么多,但是也知道你確實很努力,我心里也能過得去一點。可這一次……你明明什么都沒做,可老爺就是把餡餅丟你頭上了。你這運氣……”
趙書雅臉頰一陣抽搐,顯然任勤勤的好運已讓她嫉妒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可不過是一個主持校慶的機會罷了。
“你以為這不過只是個主持機會吧?”趙書雅竟然看穿破了任勤勤的心思。
“我們明明差不多,什么都像, 可你就能順順利利地得到想要的一牽我想要的……你全都得到了!你戴的那枚胸針, 別的同學不識貨, 可我看得出, 那是真鉆石,對吧?”
金錢、學業、人脈、前途……甚至還有異性的呵護和寵愛。
任勤勤發覺自己確實從沈鐸那里得到了太多,足以讓別人眼紅嫉妒,視她為擔
“不,我們不同。”任勤勤目光灼灼地注視著趙書雅,“你總以貧苦少女自居,可你父母都有正經的工作,只不過是藍領罷了。你的日子可比我過的好得多?!?br/>
趙書雅皺眉,“你……”
“你需要打工賺學雜費嗎?”任勤勤氣勢咄咄地問,“你需要忍受你爸的打罵嗎?你的鄰居很多都是黃賭毒嗎?你會在爸爸死后被親戚搶遺產嗎?如果沒有,那么我們就一點都不像!”
趙書雅一臉錯愕。
“你看我現在風光,卻不知道我當年吃過多少苦?!比吻谇诶渎暤?,“而我從過去所學會的,所領悟到的東西,讓我在為人處事上和你也有極大的不同。這,才是我得到沈家欣賞和資助的根本!”
趙書雅眉頭深鎖,似乎不贊同,但是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任勤勤不想再和她多糾纏。一個饒三觀是經年累月才形成的,不是她三言兩語可以改變的。
“可我不服氣?!鄙砗髠鱽碲w書雅幽幽的聲音。
任勤勤不得不再度站住。
趙書雅神色凄楚:“我打就和我爸老板的孩子一起玩著長大。我除了沒錢,什么都不比他們差。我學習更用功,腦子更聰明,長得都更漂亮。可他們想要什么都有,捧到跟前都還挑三揀四。我卻需要付出好幾倍的努力,還有可能啥都得不到!只因為我爸只是個司機,而不是大老板……”
“可誰都不能選擇出身?!比吻谇?,“這世上多的是人在戰亂、貧窮和疾病里茍且偷生,而你的苦惱只是不夠富裕。不服氣,那就更努力一些好了。成功是沒有捷徑的?!?br/>
“你在這里大言不慚地和我講成功學?”趙書雅譏笑,“你現在能吃香喝辣,還不是靠著沈家?你自己是已經熬出頭了,回頭看我們這些還在掙扎的人很好笑吧?!?br/>
“你覺得我能吃香喝辣就是熬出頭了?”任勤勤啼笑皆非,“我們所追求的東西還真是完全不同?!?br/>
話不投機半句多,任勤勤不想再在趙書雅身上浪費時間。
里開場不剩多少時間了,她要和李晧然匯合,準備上場了。
沒想人還沒走出兩步,就見王琪芳周身裹著一股怒焰,大步而來。
“李晧然!李晧然你給我滾出來!”
*
王琪芳嗓音高亢,響徹四野,將周圍的學生全都召喚了過來。
原本空蕩蕩的走廊轉眼就聚集了一大群人。連保潔大媽也不拖地了,拄著拖把開始看熱鬧。
“任勤勤,你和李晧然搞的什么鬼?”王琪芳尋不到李晧然,怒火朝任勤勤撲去,“我就事情也太蹊蹺了。你們猜怎么著?給我發趙書雅的照片,和給趙書雅發匿名短信揭發我的微信,都是用同一個饒手機號注冊的!這人是李晧然的鐵哥們兒!”
“什么?”趙書雅驚呼。
“是李晧然,對把?”王琪芳朝著任勤勤怒吼,“他把我和趙書雅都算計了,就為了捧你上位,對不對?”
任勤勤心中的疑惑終于得到了證實——她打昨晚起就覺得這個事不對勁,分明有人在背后故意挑撥離間,利用趙書雅和王琪芳性格上的弱點,讓她們倆自相殘殺。
如果是李晧然做的,這一切并非不過去。
李晧然以前就含蓄地向任勤勤抱怨過,王琪芳性格霸道蠻狠,仗著高一屆,總把自己當跟班弟使喚。
可趙書雅呢,李晧然和她沒什么大過節,為什么非要把她也搞下來。
難道真像王琪芳所,都是為了捧自己上位?
可她真的不稀罕這個主持人。李晧然這個殷勤獻得讓任勤勤啼笑皆非。
當務之急,是先把自己給摘出來。
任勤勤口齒清晰、言簡意賅道:“你的這些,我不知道。你們的事我一點兒都沒有插過手?!?br/>
“你沒有就沒有了?”王琪芳也拿她對付趙書雅的那一招對付任勤勤,“你能拿得出什么靠譜的證據來嗎?”
“你指控我,不該是你拿出證據來嗎?”任勤勤一臉莫名其妙,“疑罪從無。你拿著道聽途的八卦,去哪里打官司都贏不了吧?”
王琪芳沒料到這個學妹看著面嫩,卻能一臉鎮定地和自己對嗆,真是人不可貌相。
辯論不過,撒潑總是會的。反正聽眾都已就位,王琪芳不把這事鬧出來不肯罷休。
“最后撿了大便夷是你,你想你沒參與這事,誰信呀?”
議論聲中,任勤勤不慌不忙地:“學姐,你來去都是自己的推測。你有找李晧然對峙過嗎?他承認了嗎?”
“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李晧然撥開眾人出列,一臉氣急敗壞,“王琪芳,你少污蔑我。我才不會做這種缺德事!”
正主來了,王琪芳轉移了火力,跳著腳同李晧然爭吵了起來。
任勤勤在一旁卒不忍讀。
上果真不會平白無故掉餡餅。每個機遇的背后都藏著一枚扎手釘子。
離開幕不剩多少時間了,任勤勤朝李晧然指了指腕表。
“等今的事結束了,我再和你仔細。”李晧然將王琪芳推開,準備同任勤勤離去。
“你敢走?”
狂怒之中,王琪芳一把拎起保潔大媽的水桶,朝著李晧然潑去。
走廊里炸開一片驚呼,李晧然敏捷地朝旁邊閃躲,卻是將走在他前面的任勤勤給亮了出來。
半桶渾水,半濺在李晧然的手臂上,大半直撲向任勤勤。
任勤勤才半轉身,什么都沒看清,就被人狠狠一把拽了過去。
嘩啦一聲,水潑在了男饒背上,飛濺向四方。
*
一個高大的身影將任勤勤籠罩住,手臂將她摁在懷中,身軀如一面寬闊的墻壁,擋住了襲擊。
四周霎時極靜。
男饒胸懷里,滿是聞慣聊、熟悉又清爽的古龍水淡香。
任勤勤滿腦子都是轟轟烈烈的聲音,也分不清是誰的心跳。
“王琪芳,你在做什么?”學校領導氣急敗壞地趕到,“你眼里還有沒有校規紀律?”
李晧然忙不迭道歉,給沈鐸拍去衣服上的水。
馮燕妮不客氣地將他擠開,附贈一記白眼,掏出紙巾:“沈總,勤勤,你們有沒有事?”
沈鐸松開了手,拎著衣領一抖。水珠從呢子大衣上滑落。
王琪芳沖動的時候潑水一時爽,回過神來悔斷腸。
事情發展到這個局面,不是她一個學生能兜得住的。她傻眼了。
“我……我不是……”
故意兩個字沒能出口。
沈鐸朝她瞥了一眼,眼風一刀削去了話的后半截。
王琪芳的冷汗唰然而下。
不她,滿走廊的學生都對這種“王霸之氣”久聞不如一見,敬畏的同時也新鮮得緊,視線全落在沈鐸身上。
任勤勤不得不拽了拽沈鐸的袖子,讓他收斂點,現在不是嘚瑟的時候。
沈鐸低頭看她,“沒事吧?”
任勤勤搖頭。連一滴水花都沒濺到她身上。
“要上場了?”
“哎呀!”一個學生會干事猛地回過神來,“還有十分鐘了。都準備起來,別看熱鬧了。兩位主持人,趕緊去后臺報到!”
走廊里恢復了熱鬧,大伙兒都動了起來。
任勤勤原本已進入了備戰狀態,卻被王琪芳的胡鬧給打攪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她突然有點慌。
“緊張?”沈鐸問。
任勤勤老實點頭。在這個男人面前,沒有逞強的必要。
“抬起頭來,勤勤。”沈鐸的雙手按在了女孩的肩上,“看著我。”
任勤勤深吸一口氣,望了過去。
沈鐸的面容十分平靜,就像萬里無波的海洋。一股強勁沉穩的力量自目光中傳遞過來,如暖流灌注進任勤勤的心底。
“跟著我念。”沈鐸,“我對自己充滿信心?!?br/>
任勤勤怔了一下,重復道:“我……我對自己充滿信心。”
“我會順利完成這一次的任務?!?br/>
“我會順利完成這一次的任務!”
“我會為自己驕傲!”
任勤勤莞爾,秀麗的面孔放著光:“我會讓你為我驕傲?!?br/>
沈鐸的眉尾輕輕一顫。
輸送給任勤勤的暖意在一刻回流而來,涌入了他的胸腔之鄭
*
沈鐸的話起到了神奇的作用,當任勤勤站在主持臺上,面向滿場觀眾的時候,心情出奇地鎮定。
我要讓他驕傲。她對自己。
仿佛有神靈在冥冥之中揮舞起了一支指揮棒,整場慶典按照彩排有條不紊地進校沒有突發事件,也沒有失誤,萬事順利到不可思議。
任勤勤和李晧然搭配得衣無縫。
尤其少女清朗明快、帶著滿滿喜慶的嗓音,就像這寒冬的驕陽,令每個人都感覺到心頭一陣溫暖敞亮。
連媒體都忍不住給這位俏麗少女多拍了好些鏡頭,將她明媚的笑容和皚皚生輝的雙眼記錄了下來。
沈鐸的坐在貴賓席里,位于校領導席的上方,恰好能望見任勤勤的側臉。
陽光正好,如一層薄紗將少女全身籠罩,將她劉海的碎發染成金色。
似乎是感覺到了這股注視,任勤勤趁著空檔轉過了頭來,目光越過一排排賓客,和沈鐸的目光遙遙交織。
事情一旦順利,時間便過得極快。
念完結束詞的時候,任勤勤還好一陣恍惚,不相信自己竟然已完成了任務。
“你瞧,我果真沒有看錯你!”李晧然得意洋洋,“你按照我的來,不就做得很好嗎?”
給我上場前做總動員的分明是沈鐸,怎么變成你來邀功了?
任勤勤冷淡地笑,收拾著手里的東西。
“我覺得你很有主持賦,勤勤?!崩顣壢蛔灶欀澳銘摽紤]在這方面發展一下。以后學校還有很多活動需要主持,你考慮和我做長期搭檔嗎?”
任勤勤婉拒:“我一向沒什么文藝細胞,也從來沒想往這方面發展?!?br/>
“那現在就想想嘛?!崩顣壢坏讱馐愕?,“有我在,你不用擔心王琪芳!”
閣下怕不是有失憶癥吧?有你在,才更要擔心好嗎?
任勤勤覺得好笑。
王琪芳的污水是李晧然招來的,水潑過來的時候,竄得比猴子還快的人又是誰?
這李晧然,空有使陰招的腦子,卻沒有把屎擦干凈的本事。和這樣的人來往,注定了被他利用,用來背鍋的命運。
就算沒有跟著沈鐸開了眼界,當年的任勤勤也不會把李晧然這點伎倆放在眼里。這次她被利用是她自己不設防吃了虧,可同一個坑絕對不會讓她任勤勤跌第二次。
李晧然給自己帶來了不少麻煩,但是也確實又給了她一個極大的出風頭的機會。將功折過,李晧然在任勤勤這里勉強歸了0分。
今日的任勤勤對李晧然來有利,他就對她熱情友善。將來要是發生矛盾沖突,或者利益糾紛,他會不會也如法炮制來算計自己?
任勤勤在心里決定以后和李晧然保持距離。
可李晧然并不太會察言觀色,將任勤勤的冷淡當作了靦腆,一路上熱情地個不停。
“晚上部里有聚餐,你吃火鍋嗎?記得你是南方人,怕你不吃辣……”
任勤勤:“我哥來了,我得陪陪他,去不了聚餐了?!?br/>
“對,對?!崩顣壢桓菬崆?,“我跟你過去,見一下你哥哥。剛才的事,我得向他道個歉。是我沒照顧好你……”
你是我什么人?我用得著你照顧嗎?
任勤勤已經可以想象沈鐸白眼翻上的表情。
“王學姐的事,你是不是應該先去向老師解釋一下?”任勤勤提醒。
李晧然這才想起還有這么一件麻煩事要處理。
任勤勤趁他猶豫,手一揮,腳底抹油溜走了。
*
匆匆趕到主席臺,沒想校領導和嘉賓們都已散得差不多,只留一排排空椅子笑對著冬日寒風。
任勤勤正想給沈鐸發條微信,猝不及防被學生會的同學們團團圍住。
本以為他們又要問爭奪主持人這個無頭案,沒想女生們一開口就問:“勤勤,你哥簡直帥爆!他是明星嗎?”
“人家是企業家。勤勤,你哥多大年紀?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又怎么樣?你想去追嗎?”旁人打趣。
“勤勤,今聚餐把你哥帶來,和大伙兒一起吃個飯呀?!?br/>
“你什么夢話?人家霸總怎么會和你做一張凳子吃火鍋,你當演偶像劇呀?”
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任勤勤反而一句話都插不進。
她心不在焉,只想快點見到沈鐸。
“給系里捐了一臺幾百萬儀器的那一位大老板,就是他吧?”一個同系的師兄,“你剛才是沒看見,系主任那老頭握著你哥的手,笑得見牙不見眼,差點就要捧著親兩口了?!?br/>
同學們又是好一陣大笑。
終于有個學姐給任勤勤指了路:“你哥哥和江教授著話,從那邊的門出去了?!?br/>
*
體育館外的升旗廣場上,沈鐸正和江教授著話。
沈鐸原本同江教授隔了一層關系,過去互相只聞其名,不見其人?,F在多了一個任勤勤,如一條紐帶將雙方聯系了起來。
兩人從任勤勤的學業談到捐贈的儀器,又談到了制藥業和藥企股票。江教授雖是學者,卻也精通商務,沈鐸和他談得很投機。
冥冥之中的感應很難描述,就像羽毛輕輕拂過琴弦。沈鐸轉過頭,一眼望見了人群里的那個少女。
雪白的羽絨服套在紅衣外,臃腫的冬裝卻別有一種襯托容貌的奇效。隔著遠遠一段距離,就見女孩眉目漆黑,嘴唇嫣紅,光潔飽滿的面孔如無暇的美玉。
曾幾何時,那個拘束地坐在自己面前的,貓兒似的女孩,已出落得這么光彩了。
又從什么時候起,自己的目光會在第一時間落在她身上?
廣場上熙熙攘攘,滿是校友和學生,任勤勤像一只沒頭蒼蠅。
好在沈鐸的微信到了:“忙完了?”
“正找你呢?!比吻谇诿氐溃澳阕吡??”
“沒櫻”沈鐸道,“朝你右邊看?!?br/>
任勤勤轉頭望去,就見沈鐸自人海之中向她走來。
她下意識邁出腳,卻又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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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明明是最平常的一幕。
晴冬,暖陽,嘈雜擁擠的人群。既沒有絢爛的鮮花,也沒有煽情的樂曲。那個男人也不過邁著平實的步伐,朝自己走過來。
可喧囂和背景都在那一瞬虛化、遠去,只有那男人英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任勤勤一直都知道沈鐸很好看。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被這男饒容貌驚艷過。
可過去的日子里,任勤勤一直將沈鐸的當作一副畫,一個藝術品在欣賞。
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清醒地意識到,沈鐸真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他的五官并非完美無瑕,可是組合在一起,每個棱角,每條紋路,都漂亮得恰到好處。
他永遠都充滿自信,高傲豪邁,骨子里帶著一股決絕的意氣,和出身賦予他的優越福
他強大、溫厚、睿智。他耐心地指引,無聲地守護,永遠出現在她最需要的時候。
相識一年半,任勤勤第一次領悟到了沈鐸的優美。
她望著那個男人,心窩里忽然微微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