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歲穗:你沒事吧?現在到家了嗎?】
【溫池雨:嗯,沒事了。】
【周歲穗: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還好你沒事。】
【周歲穗:她們今晚真的太過分了,我們要不把這些告訴老師吧,老師總不會一點都不管吧。】
溫池雨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手機屏幕。其實她一開始被特別照顧的時候,也找過老師。但學生間的相處老師沒辦法插手太多,有時甚至會被質疑是不是因為學習太緊張所以導致的過度敏感。
她們在說話,你走近了就沒聲音,但你一離開她們就會用恰好你能聽到的聲音說有關你的事情。
將卷子藏起來,等老師出面時,卷子卻完好的出現在桌子上。走路不小心碰到,東西總會不見,等等等。
溫池雨記得最深的那次班費事件,那群人有默契的一致看向她。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有些臟水就很難洗掉。
當時的班主任問她:“你真的沒拿嗎?”
“沒有。”
“我知道你家條件不好,你和你姐姐這么多年生活不容易…… ”
“老師,真的不是我。”
班主任看著她,似乎對她死活不肯認的樣子很頭疼,“你有辦法證明不是你拿的嗎?她們說有段時間只有你在教室里。溫池雨,你敢發誓不是你拿的嗎?”
溫池雨當時覺得真的無法理解這一切,也不能理解老師為什么就不信她。
她委屈又覺得屈辱,“我可以發誓。”
“如果你拿的會怎么樣?”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班主任頓了下,看她的眼神更奇怪起來,“你為了撒謊真的什么事都干的出來啊。”
溫池雨怔住,滿臉的不可置信,她甚至都不知道后來是怎么走出老師辦公室的。
只記得,回到教室,寧小怡沖她笑得非常得意。
【溫池雨:會管,但她們不會改的。】
【周歲穗:那怎么辦呀?池雨要不要找個人保護你啊?】
【溫池雨:不知道。】
【周歲穗:要不你干脆和程焰生在一起好了,讓程焰生保護你。】
溫池雨沒回這條消息。
她腦子里忽然浮現,昏暗巷子里,沈赴野問她要救嗎?
**
夜還很長,沈赴野回到那個漆黑的房子。他沒開燈,坐在那兒,不知在想什么。手機突然又響起來,他太不想接,等電話第二次打來時,他才懶散的拿起。
“說事。”
電話那頭是沈舟伊,他是沈赴野的堂姐,也是他在催沈赴野去學校。
“月潯就一個高中,你讓我問的那個女孩成績很好。關于那方面,我不好直接問。十一中沒幾個攝像頭,要查很難。”沈舟伊說到這兒頓了下,“小野,你是不是因為之前……所以對這個事上心啊。”
沈赴野:“不是。”
“之前那件事,不怪你,你已經做了該做的了,而且你也是受害者。你就在月潯好好呆著,你成績很好可以考個很好學校。小野,你是可以重新開始的。”
沈赴野沒接話,過好一會兒,沈舟伊又叫了聲沈赴野的名字。
“掛了。”
他將手機扔到一旁,去浴室洗了個澡。小房子里沒有熱水,天氣越來越冷,他洗完全身都冒著寒氣。
他在這個房子里睡不著,拎過一件衛衣套上,又走了出去。
網吧里,他窩在老位置里。
阿闊打完一句游戲,轉頭發現他還是那個姿勢,“野哥想什么呢?”
沈赴野看他,“你認識十一中的人嗎?”
阿闊指了下后面一排的幾個人,“這幾個都是,怎么了?”
“叫過來。”
……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安靜的網吧里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鬧鐘鈴聲打破。
阿闊被嚇了一跳,費勁地睜開眼,看見旁邊的沈赴野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又用力揉了把臉,站起來往外走。
“今天上班這么早啊?”
他晃悠悠的,回了句阿闊沒聽清。
“他說什么?”
一旁的人也沒睡醒,“好像說上學。”
“……”
六點五十分,溫池雨如往常一樣,從佳美出門。
這個點小鎮已經醒了,路邊有阿婆買菜早餐鋪熱氣騰騰。自行車的鈴鐺聲穿行,孩子坐在后座抱著家長的腰。
氣溫更低了點,溫池雨校服里短袖換成了長袖。她腦子里在背今天早讀要默寫的課文,走得并不快。轉過第一個街巷,路上穿著十一中校服的人更多了。
他們三三兩兩手里拿著早餐,有沒睡醒的,有互相打鬧的。
溫池雨望了他們一眼,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往后看了一眼。周歲穗在一米外,悄悄跟她招了招手,她笑了下,目光還在看后面。
“剛剛在看什么?”教學樓梯上,周歲穗借著人多偷偷問她。
溫池雨若有所思,“感覺有人跟著我。”
“誰啊?上學路上跟著你,不會是寧…… ”
話還沒說完,寧小怡和梁璐出現在視野里,周歲穗連忙閉上嘴,匆忙從溫池雨身邊跑走。
寧小怡上下掃了眼溫池雨,像是看什么笑話一樣,嗤笑了聲,勾著梁璐進班級。
溫池雨松了口氣,坐回到位置上。
今天有個大新聞,那個傳聞中的轉學生終于出現了。
教室里很吵,女生們最興奮,七嘴八舌的都在說很帥。
“小怡姐你看偷拍的照片。”
寧小怡本來不在意,但看到照片里男生的側影,愣了下。
隔壁女生瞧這她這個表情,胳膊抵了下她,“怎么樣,是不是……”
寧小怡剛要說話,教室門口,高敏敲了下兩下門,走了進來,有個男生跟在他身后。
“這就是我們班新同學,之前有事情耽誤了,所以晚來了幾天。高考沒多久了,希望大家重點還放在高考生。”高敏看了眼旁邊,“新同學自我介紹下。”
溫池雨那時在給鋼筆吸墨水,她其實除了學習,挺少關心別的事情的。
“沈赴野。”
她全身神經猛地繃緊,手指沒控制好力度,墨水從筆尖滴到手上。手忙腳亂,找到餐巾紙將手上墨水擦干凈,才抬頭去看。
講臺旁,他眼睫垂著,沒什么表情,還是那副沒睡醒的慵懶模樣。
四周女生們竊竊私語,溫池雨懵了幾秒,視線和他對上,才清醒過來,又低頭將鋼筆轉好。
溫池雨的表情很平,但她心跳得特別快。
昨晚他的問話,今早上學路上被人跟著的感覺。
她捏著筆的手,不自覺地上下摩擦,牙齒咬了下唇,又忍耐的松開。
教室只有第四組最后一排有個空位,他走過去要路過她。
溫池雨捏緊筆,等他路過又松開。身后有女生在小聲尖叫。其實座位還是隔了走道和兩排的距離,但她還是覺得他氣息和味道近到讓她心悸。
**
“池雨。”
剛出校門沒多遠,周歲穗見前后沒幾個穿校服的了,跑過來勾著溫池雨的胳膊。
“啊?”
周歲穗因為她反應多看了她一眼,“哪里不舒服嗎?感覺你今天好心不在焉啊。”
“沒有,剛剛在發呆。”
周歲穗哦了下,“我還以為今天寧小怡還得找你麻煩呢,還好……”
她的話突然斷了,溫池雨順著問:“還好什么?”
周歲穗扯了下溫池雨的胳膊,“快看,馬路對面。”
溫池雨就被她指引側頭看過去,是寧小怡她們,身邊還有幾個男生。這群人身上還穿著校服,距離十一中只隔了一條馬路,但就像沒了禁忌。立刻沒了正形,一個個校服領口敞開,互相散了幾根煙吊兒郎當站在路口抽。
寧小怡探著頭四處張望,像是在找誰。
沒一會兒,她看到目標了,臉上立刻笑開,用跑的奔過去。
“我天,沈赴野啊。”
耳邊周歲穗小聲驚呼,溫池雨輕輕眨了下眼睛。周歲穗消息靈通,語速飛快說今天發生的事:“他今天來學校,搞得各個群都炸了,帥哥的影響力真大。”
她說話的時候,視線沒移開。
馬路對面的其他人,也都看見沈赴野了。
“小怡姐,下手夠快的啊,咱們野哥今天才來,你這就看上了。”
“就是說啊,你不怕生哥知道不高興啊。”
寧小怡懶得搭理他們,她眼里都是沈赴野。
沈赴野臉色很淡的,聽他們調侃也反應也淡,嘴里咬著煙,目光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看往校門口的方向看。
周歲穗以為他在看自己,下意識不好意思的躲了下,發現不是,又有點難為情的摸了摸臉。她繼續將自己知道的,告訴溫池雨:“聽說他原來是北城附中的,之前各種競賽都是一等獎,好像都已經保送京大了。然后家里還什么出什么事了,就轉來了。”
溫池雨安靜的聽著,奇怪他怎么剛來,就和這群人混熟。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奇怪,網吧里那些人不也都一臉崇拜的跟他。
沈赴野這人天生就有種想讓人跟隨,讓人臣服的氣場。
忽然——
“又要用那套了。”周歲穗語氣微帶諷刺,“她之前就這樣貼程焰生。”
溫池雨從思緒走出來,又抬頭去看,還沒看清寧小怡的動作,視線不偏不倚和他對上。
還是隔了段距離,光線又昏,除了他們兩沒人發現這點小舉動。
但溫池雨還是怔了下,連忙垂下眼眸,移開視線,小聲說:“走吧。”
周歲穗也發現對面的人目光都往這邊看了,她心里也有點怕,“好吧。”
說完,念念不舍地又看了沈赴野一眼。
沈赴野看見她著急走的身影,想到什么,等了幾秒,他才將煙掐了,拖著步子往她們那邊走。
晚上靠近學校這邊會有那種小商販賣炸串炒面海棠糕。
人聲挺雜的,溫池雨步子走得也急。但還是能聽見寧小怡甜膩的聲音在叫他,“沈赴野,你去哪兒啊?”
幾個吊兒郎當的男聲,“你管人家野哥去哪兒。”
"還是野哥牛逼,第一天來招惹上一群女的。"
“人野哥回家,你跟著回家啊。”
然后哈哈哈哈沒皮沒臉的哄笑成一團。
寧小怡三分氣七分羞的回頭罵了他們幾句,等再去找沈赴野,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溫池雨和周歲穗已經離開那條街巷,轉進了一條比較安靜的。
周歲穗勾著她胳膊,心跳砰砰的,念念叨叨一直繞著沈赴野在說。
“真的帥,比我之前看到的照片還要帥。學校那群女的又要瘋了,這下程焰生估計要沒什么人氣了。”
“而且感覺他好不一樣啊,就是那種那股調調太迷人了,是不是北城的人就比我們又范啊。”
溫池雨嗯了聲,有些敷衍。
但周歲穗沒在意這些,她處在一種比較興奮的狀態。溫池雨很能理解,因為她第一眼見到沈赴野也是這樣,輾轉反側的,那一夜都沒睡好。
過了一會兒,周歲穗和她告別。
只剩溫池雨一個人里,她低著頭,視線只看著地面,更心不在焉。
又走了一會兒,巷子變窄快到尾,忽然有人伸手拎了下她后頸的衣領。
溫池雨一顫,下意識側頭去看。陰影里不知什么時候,就在那里的沈赴野,正在打電話。
他注意到她視線,“你等下。”
溫池雨愣了愣,沒出聲,低頭去看腳下的青石板。
沈赴野見她沒動,松開手,低聲嗯了下,“去學校了。”
溫池雨眨了下眼睛,本來散著的視線突然有了焦距。她又覺得脖子那兒開始燙了,剛剛沒在注意,現在回想,他拎衣領時指腹好像不注意有摩擦到后頸那塊破了點皮的肌膚。
明明的不癢的,可她就想去抓。
“不能。”
他情緒不高,“沒別的話掛了。”
沈舟伊不讓還要說,沈赴野覺得她聲音大得煩,歪了點頭,視線不經意又落到溫池雨身上。
暗色里,女孩的側臉又白又靜,頭發有幾根被風吹進脖子里,半折在那兒。她沒在意,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沈赴野看著頭發,眼眸頓了下。
“你有在聽我說什么嗎?”
注意力又被電話里沈舟伊大嗓門分散了一秒。
“在。”
隔壁房子的門打開,幾個小孩橫沖直撞跑出來。就在要撞到溫池雨的時候,沈赴野靠近了步,伸手護了下她,然后將指尖將他在意那幾根發絲也勾了出來,才松開。
溫池雨后知后覺的又抬眸看他,他也在看她。
“掛了。”
他將手機捏在手心,沒先說話。
就這樣,安靜了好久。
溫池雨先受不了這種氣氛,猶豫著問了一天在心里的話,“你是在保護我嗎?”
他低頭,慢悠悠地垂眼看她,“你覺得呢?”
溫池雨沉默了下,想了想,又慢慢的問:“你能保護我多久?”
“你想多久?”
“我想多久就能多久嗎?”
他這次沒讓她猜,“嗯。”
那天晚上,溫秋知道沈赴野去上學后很高興,她心思細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也明白沈赴野需要這個工作,很體貼的說只要有空來就行。
他當時沒說話,但能感覺出他整個人很溫和。
溫池雨那時不明白他身上這份溫和,后來才知道那是他那段在黑暗中穿行日子里,得到的為數不多的善意。
這個夜晚,注定又是難以入眠。溫池雨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里都是沈赴野看她的眼神。
她腦子里很亂,心跳得更亂。她心煩意亂的坐起來,借著窗外的月光看著天花板。
雖然早就知道,但——
原來心動這么難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