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學永關上門。Ш○ve?ueDu.С〇М
浴室里繚繞著氤氳的霧氣,將他包圍,像是無形的繩索困住手腳,讓他略有些不知所措。
整個空間到處都是她的氣息,只不過富嬌身上的氣息很淡,浴室里的味道很濃重。
周學永的視線亂飄,落在洗手臺面的一些瓶瓶罐罐上,走到近前,隨手拿起一個圓形鐵盒。
上面畫著婀娜多姿的旗袍女人,最下面有紅色的字體——上海女人,還未打開,就能聞見盒子里濃郁的香氣。
難道嬌嬌身上的味道是因為它?
他身邊的女性,也就只有母親和妹妹兩個人,母親身上是干凈的肥皂味,還有阿黎,自從學醫后,身上的味道是消毒水味。
他還從來都沒有聞過她
想到這里,周學永打開蓋子,湊到鼻子前端嗅,須臾間,他伸出舌頭悄悄的舔了舔,舌尖落在固體膏的表面,像是落在小嬌妻嬌嫩的皮膚上
即便浴室里只有他獨自一人,但也不妨礙周學永羞紅了臉,他連忙擰上鐵蓋,見富嬌擦身用的毛巾還扔在浴缸邊緣,有一半陷入水中,他無奈的搖頭。
總是這樣,在人前看著光鮮亮麗,實際上,東西亂放,也不懂得收拾如假包換的嬌小姐。
周學永收拾好浴室,把富嬌的洗漱用品拿回房間,順手還拿了兩條干凈的毛巾,他可記得小嬌妻落荒而逃的背影,還散著一條滴水的黑發。
婚房里,富嬌正在為此事為難。
回來的時候太慌張了,抹香香,毛巾都沒拿回來,頭發還沒擦富嬌拎起婚禮上發給賓客剩下的紅手絹,裹住發梢,不讓它滴水。
她弄好頭發,轉身看向婚房里的大床,只有一床被子。
從領證到舉行婚禮不到半個月,這些日子里他們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現在卻要蓋著同一張被子,不知道他能不能睡得慣。
富嬌坐在床邊,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到近,她慌張的鉆進被窩,背對著門,閉上眼睛假寐,心臟咚咚直跳。
——
周學永走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妻子的身影,見她已經躺好,他挑了挑眉頭,知道她裝睡,也沒拆穿。
放好東西,轉身從旁邊柜子里拿出被子鋪在床尾的過道處,打地鋪的過程當中制造出來的聲音有點重,周學永關燈,躺下之后,一呼一吸控制得極輕。
房間里一時之間,陷入死寂,就連窗外的雨聲都沒了。
床上的富嬌睜開眼睛,眼前黑壓壓的,從剛才翻箱倒柜的聲音到現在的悄無聲息,自己的心也仿佛坐上了過山車,從緊張到低落,不過是一個關燈的瞬間。
呼
——“結婚之后,我該給你的都會給你,我們會不干擾,特不會碰你。”
富嬌想起周學永婚前說的這些話,他還真是個君子啊,說不碰她,就真不上床了。
——“他又怎么會被人牽著鼻子走?更何況還是一個女人?”富嬌腦海里又想起蘇黎說的話。
*
“周學永。”
黑夜里,她喊他。
“剛才吵醒你了?”周學永睜開明亮的雙眸,語氣里帶著一絲抱歉的同時,嘴角勾起一抹隱秘的弧度。
富嬌坐起來:“為什么?”
“答應你的,不碰你。”
富嬌低哼一聲,俯身從枕頭下方摸出香煙和火柴,手指微微顫抖,劃亮火柴點燃嘴里的煙,帶著雙喜字的紅盒火柴都是一種諷刺:“那你打地鋪干嘛,去和楊叔一起睡吧,你在這里跟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離婚之后,我怎么跟第三任丈夫交代?”
“你說什么?離婚?”周學永瞬間起身,聲音冰冷,也因為她的這些話心口發疼。
富嬌挑眉:“對啊,我們就是一場交易,早晚都是要離的”
說到最后,強硬的語氣里夾著哽咽,怕他聽出來,一把扯過被子蒙住頭,躲在里面低聲的哭泣。
房間里這么安靜,她的哭聲怎會聽不見,周學永深深的嘆氣,打開燈,房間里明亮起來,他望著蜷縮在床上的一團,心里徹底柔軟下來。
她
終究是個嬌生慣養的嬌小姐,不是妹妹那種堅韌不拔的小草,她有一點委屈就會哭,可承擔的東西太多,成為外人眼中的富家大小姐,唯獨他知道,她哭鼻子的樣子。
周學永拿起毛巾,單膝跪在她身旁,聲音很柔:“擦一擦頭發。”
富嬌不僅沒松口,反而用力裹緊被子:“”
“嬌嬌,是我錯了,別生氣好不好?”
周學永俯身把小妻子撈在懷中,用干爽的毛巾給她擦頭發,富嬌繃著白凈的臉,兩腮上還掛著晶瑩的淚水:“你別管我,我倆就是逢場作戲,以后你走你的,啊——”
她還沒說完,頭皮倏然一痛,被迫的仰起頭,卻也對上周學永的眼睛,富嬌淚汪汪的抽噎道:“你弄疼我了。”
“對不起。”周學永笨拙的松開手,剛才聽見她的那些話,手隨心一塊收緊,弄斷她的頭發,他也是第一次給女人擦頭發,太難了。
周學永垂眸,看著靠在自己懷中的富嬌,十幾年過去了,她一點都沒變,臉蛋白嫩,生了一雙極其漂亮的桃花眼,一如當時天真撒潑的嬌小姐。
不像他,已經老了,兩鬢都已經有了許多白發,結婚之前,是妹妹用染發膏把他的發重新染黑。
“嬌嬌”周學永見她要躲,伸出手托起她的臉,黑眸深邃不見底,柔情如水散開:“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說離婚這樣的話,我老了,受不了這樣的話,連你都不要我,別人就更不會要我。”
他的臉蹭著她的額頭,富嬌淚眼連連,雙手攀上新婚丈夫的脖子:“是你先那樣的。”
“別哭。”周學永低頭親親她的嘴角,聲音喑啞曖昧:“被家里人聽見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富嬌抹掉眼淚:“地鋪都打上了,還說沒欺負我?”
“嬌嬌”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嗯?
他想問,一雙柔軟的唇貼上來,把他的話堵得無路可去,那不如斬關奪隘,片刻后,兩個人額頭頂著額頭,輕輕地露出笑容,紊亂曖昧的氣息相互交織。
周學永:“睡覺吧。”
富嬌抿唇:“這床挺大的。”
“嗯,挺大的。”
對了,他的嬌小姐,不只是天真,還很大膽。
黑暗里,誰都沒提起。
一直把生活過得亂糟糟的富嬌,為什么會把睡衣疊得整齊的放在床尾,她也沒問,要打地鋪的周學永為什么會拿著毛巾進來。
*
結婚是一件很累的事。
昨晚周學永給富嬌徹底擦干頭發,兩個人相擁而眠,睡到半夜,嬌小姐就把被子全部搶走,團成一只蝦米的形狀。
周學永:“”
嘆氣。
早上五點多一點,晨光透過紅色的窗簾,灑在婚床上的兩個人,不一會兒,小別墅的院子里傳來二胡的聲音,淅淅瀝瀝,如春雨落屋檐,忽然,轉軸撥弦,曲調翻轉,雨滴如豆大,嘈嘈切切的落在萬物上。
房間里的富嬌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滾到周學永的懷中,嘴里哼唧幾聲。
“我的小外甥女在練二胡,這是我妹妹家每天早上的傳統,吵到了?”周學永清潤的嗓音響起。
富嬌眼睛都舍不得睜開,無聲的搖了搖頭,挺好聽的,像昨晚那場大雨,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身,用力的擠進來。
恍惚中,只覺得與她緊身相貼的男人身體漸漸的緊繃起來,似乎富嬌猛然睜開眼睛,抱著被子往后挪挪,視線逐漸往下,直到——
“哎呀!”
周學永:“”
十幾分鐘之后,他一身水汽的走進來,手里還拎著一條洗干凈的內褲和短褲,掛在窗戶的把手上。
富嬌憋笑:“還濕著呢,干嘛掛在房間里?”
“掛在外面,你想讓全家人知道我一大早上洗內褲?”周學永來到她身邊,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起來吧,一會兒孩子們起來用衛生間,你可爭不過他們。”
“你不會幫我?”
“好!”周學永抱她起來:“幫你洗臉刷牙。”
說著,就要往外走,富嬌嚇壞了,連忙手刨腳蹬:“別出去”
兩個人跌在床上,笑作一團。
果然,像周學永說的一樣,富嬌正抹香香的時候,衛生間的門就被砸響,小燦陽在外面喊:“舅媽,你快點,我要憋不住了。”
富嬌連忙出去,問他要不要幫忙,燦陽一本正經的搖頭:“舅媽,我是男孩子哦,你不可以看,關門啦。”
富嬌覺得好笑,轉身之間,看見周學永靠在樓梯口,笑意晏晏的看著自己。
“下樓吃飯。”
作為新媳婦的第一天,富嬌有些緊張。
剛下樓,蘇黎拍拍她的肩膀:“早上好嫂子,我們家吃飯就和打仗一樣,你做好心理準備。”
富嬌怔愣:“”
什么意思?
直到大家都坐上餐桌,她才理解蘇黎的話是什么意思,滿滿當當的全是人,周父周母,沈家老二和媳婦,沈家老三和媳婦,阿黎和明朗,她和周學永,楊叔,還有五個孩子。
沈君沈臣沈瑩佳茵燦陽。
一大家子人
燦陽眨著大眼睛:“媽媽,我想看電視!”
蘇黎板著臉:“不可以。”
“媽媽,早上有海爾兄弟,我沒看過。”燦陽撒嬌,想要滑下椅子,去開電視。
“看看看,大早上看什么電視!”張翠珠把燦陽摁在椅子上:“我看你像個電視,吃飯,然后去幼兒園!”
燦陽:“媽媽”
蘇黎勾唇,有些嚴肅:“吃飯!”
“哦。”
沈老二吃飯的速度慢條斯理,他女兒沈君一碗飯已經吃完,讓秦春華盛第二碗:“爹,你快點吃,我上學來不及了。”
“才六點半多一點。”
沈君:“我還要去田徑隊啦。”
沈老二加快速度:“馬上馬上。”
蘇黎夾了一口菜嚼幾下,囫圇的吞下去,滿臉焦急說:“哎呀哎呀,我也快來不及了,早上還有一個會。”
沈明朗拍拍她的后背:“一會兒我送你。”
“我做公交車去,你送女兒吧。”蘇黎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她轉頭親了親老公和女兒,又給了兒子一個飛吻,拎著公事包,匆匆忙忙的去上班。
沈君站起來,眼睛冒光:“小叔,你早上騎摩托送佳佳嗎?你帶我一個好不好?”
沈老二一臉傷心:“女兒,爹送你。”
“我要坐摩托車,超酷的!”沈君棄爹而去。
“吃完沒,書包拿好,水杯里有沒有裝水?作業帶沒帶,檢查好,我們就出發了。”
吃完飯,沈老二帶著沈臣沈瑩,還有老婆出門,他開奧迪車先送孩子們去學校,然后再帶著老婆去廠子里。
周父帶著燦陽去幼兒園,沈明朗騎著摩托車帶著女兒和小侄女,送她們們去上學,然后他也要去縣政府廳。
沈君蹦蹦跳跳:“我肯定比小臣先到學校。”
張翠珠和沈老三要去交運公司,就在市區,所以不用那么早出門,七點多到就可以了。
張翠珠看向對面富嬌,爽朗的笑:“那個不習慣吧?”
富嬌連忙搖頭,放下筷子:“沒有,很熱鬧,很有家庭氛圍,我喜歡,別看富家表面挺氣派的,但人丁少,平時就我,弟弟,還有爺爺三個人。”
“那是挺冷清的,我們這三家人,恨不得輪流搶廁所,一大早上跟打仗一樣,鬧哄哄的,這會兒不就清凈了,你要是趕上孩子們不上學,那完蛋了,一整天都沒安靜的時候。”
富嬌抿唇笑笑:“你們兄弟之間都好有愛啊,我母親和我舅舅就”
張翠珠知道富家的一些事情,無所謂的擺擺手:“你放心,學永媳婦,就你舅舅那個小癟三,落在我四弟妹手里,那肯定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幾個人閑聊一會兒。
周學永在一旁說道:“吃完飯,我們也收拾行李回省里。”
周母震驚:“今天就走?”
“嗯。”省廳在另一個城市,周學永在結婚前也把那邊的房子收拾出來了,他和嬌嬌住在那里:“我最近積壓的工作很多,得回去處理。”
周母有些不舍:“下次還什么時候回來?”
富嬌笑了笑:“娘,我們會經常回來看您和爹的,放心吧。”
周學永笑了笑,桌子下抓住妻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