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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我們的后宮

    “你說什么,端王繼位了?!”梁氏站在一間青瓦農舍門前,面色慘白的看著自己的侄兒,這個消息對于她來說,無異于天大的噩耗,她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么會是端王,那瑞王呢?瑞王呢?”
    梁宏看著姑母這個樣子,嘆了一口氣:“瑞王因為在先帝靈前喧鬧,惹得諸人不滿,幸而皇上仁厚,并未重罰,只是罰他跪靈堂前懺悔。”
    “瑞王不是最受先帝寵愛嗎,為什么會這樣?”梁氏腳下一個踉蹌,半晌后才哭了起來,“那素兒怎么辦,她該怎么辦?”如今瑞王做不了皇帝,素兒還只是個妾,日后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梁宏見姑母哭得厲害,也不知道該怎么勸慰,當初他便不太贊同表妹去做妾侍,如今瑞王府失勢,表妹身為妾侍后半生那里還能舒適?
    他看了眼姑母身后的青瓦農舍,不由得想起當初昌德公府的三個表妹。大表妹嫁給了端王,如今端王繼位為帝,大表妹便是板上釘釘的皇后,只是要等到熱孝過后才能真正的晉封。二表妹雖為庶女,可是曲家落沒后,卻有一個富裕秀才娶她為妻,到最后反倒是姑母生養的三表妹成了一個讓人瞧不上的妾。
    這是不是當年姑父不顧一切的迎娶姑母的報應?梁宏從包袱里取出一小包銀子:“姑母,我們全家準備搬回老家西郡了,這些銀兩您拿著吧。”他見梁氏木訥的站著,便把銀子塞到她手里,“如今新皇登基,想必會赦免一些人,我已經托人打聽過了,姑父不久便能從天牢里出來,屆時你們好好過日子,我在這里跟您道別了。”
    他在曲家府上也住了不少時間,如今全家要離開了,他能留下的也只有這么一小包銀子了。
    “表哥要走了嗎?”曲望之從屋里走出來,他身上穿著一件灰撲撲的粗布衣,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十分狼狽。
    梁宏看著這個樣子的表弟,有些心酸的拱手道:“告辭,多保重。”
    曲望之看著表哥離去的背影,心中的恐慌越來越大,如今連表哥一家都搬走了,被母親苛待過的大姐就要成為皇后了,他們一家人還能把日子過下去嗎?他忽然有些怨恨自己的母親,若是母親待長姐好一些,他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梁氏不甘的看向皇宮方向,回頭看了眼滿身狼狽的兒子,一口氣上不來,直直暈了過去,陷入黑暗前,她看到的是兒子慌亂無助的雙眼。
    如今后宮中是忙作一團,先帝的后妃們通通要從原本住著的地方搬出去,承寵后有過子嗣的還好,只是搬往后宮中專門給太妃們居住的地方,沒有子嗣的位分又不及妃位的,就只有搬去京郊的一座行宮中過完余生。
    曲輕裾看著先帝太妃們的名單,細細數了一下,有名分的二十余人,除開有子嗣位分高的,余下的有十二人要搬去行宮。至于那些被先帝寵愛過又沒有名分的,按照以往的老方法,竟是全部送到京郊的一座道觀中做道姑,此生再無出來的希望。
    曲輕裾嘆了一口氣,合上手里的名單:“按照祖制,這些承寵過的女子必須要送往道觀嗎?”
    錢常信看了眼被娘娘合上的名單,躬身答道:“回娘娘,這都是以往的一貫做法,倒也不是必須送這些承過圣恩的姑娘進道觀做姑子。”
    “既然如此,這些人也安排進京郊行宮去,行宮雖不比宮里舒適,但總比清苦的道觀好,”曲輕裾皺著眉道,“多進去幾個人,雖然每年要多花些例銀,但是就這么些人,能多花到哪去。”全是姑子的道觀能有什么香火,去到這種地方,跟遭罪也沒有什么差別,身為女人,她可沒有為難女人的愛好。
    慶德帝做了幾十年皇帝,統共伺寵幸了這么些女人,放在這種朝代背景下,還真算不得貪花好色。
    “娘娘仁厚,奴才這便吩咐下去,”錢常信取過名單,又從懷里掏出一張圖紙道,“太后娘娘已經從魁元宮搬到長寧宮,這張是魁元宮翻修圖紙,不知娘娘可要需要改動的地方?”這母后皇太后搬走了,新主人便是眼前這位了。
    曲輕裾接過圖紙看了一眼,只覺得那橫線豎線看得眼暈,便道:“圖紙我先看看,想來也沒有什么大問題。”
    錢常信見狀,也沒有多說,言明皇上要過來用晚膳后,便退了出去。
    曲輕裾站在在天啟宮后殿中窗口處,便能看到與天啟宮同在中軸線上的魁元宮,這兩處是唯一修建在正位上的宮殿,兩宮的距離也最近。可是偏偏這兩座宮殿的前主人形同陌路,相敬如冰,至死也沒有什么感情。
    她聽金盞講過先帝駕崩時發生的那些事,金盞口才很好,講起當時的情景就跟自己在現場似的,就因為這樣,曲輕裾才覺得后宮之人的不易。
    皇后的冷靜理智,淑貴妃的失態,還有敬貴妃的傷心欲絕,甚至還有連天啟宮大門也沒有進去的溫貴嬪安貴嬪。
    慶德帝是握著敬貴妃的手駕崩的,有人說他是帶著笑離開的,這讓曲輕裾有些不明白,慶德帝的真愛不是淑貴妃么,怎么到了最后,反而惦記敬貴妃的好了?
    還有先帝口里念到的那個“嬋兒”或是“蟬兒”是誰,敬貴妃還是其他別的女人?
    皇帝下葬當日,曲輕裾與賀珩披麻戴孝一路護送慶德帝遺體到了皇陵,然后便是東跪西跪,待賀珩念悼文時,曲輕裾便跪在下面與其他人一樣痛哭流涕,待葬禮結束,她幾乎覺得自己的腿不是腿,眼睛也都快變成“縫”眼了,身上的麻木孝衣幾乎能擰出水來。
    待熬到回宮,已經是深夜了,曲輕裾在浴桶中泡了一個澡,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剛穿好衣服,就見賀珩穿著一件素色紗袍進來了。
    賀珩進屋子見曲輕裾雖帶著倦色,但是并沒有因為在烈日下暴曬傷到,便放下了心,他順手取過木槿手里的棉布,替曲輕裾擦著濕潤的頭發:“這幾日辛苦你了。”他嘆了口氣,“再過些日子,便要把府里的人接進來,她們的位分如何定,你可有想法?”
    按照規矩,除開嫡妻外,新皇其他女人至少要等先帝大行二十七日后方能進宮,正式冊封更是要等三個月以上。但是不管如何,該安排的必須要安排,就算不能馬上晉封,但是誰該封什么品級,誰住什么地方,也必須提前定下。
    曲輕裾搶過賀珩手里的棉布,自己慢慢擦著,“她們是皇上你的妃嬪,豈能由我來定。”
    看著對方疏淡的眉眼,賀珩心頭微澀,他嘆了口氣,按住曲輕裾擦頭發的手,“她們不過是后宮妃嬪,你是我的皇后,是要陪我一生的女人,這些事當然可以由你來定。”
    曲輕裾突然笑開,她把棉布扔到一邊,看著賀珩笑道:“皇上,說話可算話?”
    盡管曲輕裾用著玩笑的語氣說這些話,但是賀珩就是莫名的覺得,對方這句話問得格外認真。
    他心頭一震,看著她慢慢的鄭重的把頭點了下去,俯身在她額角吻了一下,“我說的都是真的。”
    曲輕裾默默的垂下眼瞼,隨即眼神一變,笑著道:“既然皇上你這么說,那日后宮里美人位分我就做主了。”反正她早打定主意快活一天是一天,那么現在也不變。
    賀珩能容忍她多久,她就囂張多久,待賀珩容忍不了她的那一天,大不了也就一死。
    人生自古誰無死,不過是爽死或者憋屈死。
    察覺對方莫名的變得活力四射,賀珩雖不明白為何她轉變這么快,但是心頭那點憋悶卻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再度笑瞇瞇的拿起棉布給曲輕裾擦起頭發來。
    “江氏出生雖不比馮氏,但是為人十分沉穩,進退有度,不如就晉她為妃,居玉屏宮。羅氏沉默寡言,為人老實,居三品貴嬪合適。韓氏最早伺候你,不過出生實在低微,不如封個五品良娣。至于馮氏,出生雖好,但是由側妃貶為侍妾,我待她也沒有什么好感,她品級由皇上你自己定吧。”曲輕裾十分率性的表示了自己的喜惡,至于賀珩如何想,她懶得管這么多。
    賀珩確實沒有想到曲輕裾會直接對著自己說不喜歡某個侍妾,見她一副隨便你怎么想的模樣,他心情甚好道:“其他人都照你的意思辦,至于馮氏,既然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她,就封個七品才人。她怎么也算是王府老人,低于七品不太合適。”
    對于賀珩最后一句類似于解釋的話,曲輕裾斜睨了他一眼:“這可是皇帝你定的,與我可沒有干系。”
    “不是說我不喜歡她,與你有何干,”賀珩摸了摸她頭發,發覺干得差不多了,才有些不舍的起身,“時辰不早了,今日你曬累一天,早些睡吧。”
    因為熱孝期,他們就連私下待久了都不行,更何況是通房,曲輕裾微笑著目送他出了后殿的門,伸手撥了撥頭發,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慶德三十四年,大隆朝慶德帝駕崩,皇二子繼位,因先帝剛逝,新帝大為悲慟,表示當年仍延用慶德為元號,并欲守孝三年,臣子們雖感皇上仁孝,但是帝王何等繁忙尊貴,守孝三年實在傷害龍體又與社稷無益,于是在滿朝大臣苦求無數次后,新帝才勉強答應以月代年,守孝三月。
    就因此事,新帝多次至先帝靈位前告罪,并日日上香不斷絕,此舉引得天下學子贊譽,并且有不少人為此立書立傳,以示新帝之仁孝。
    不管前朝如何,在先帝大行一月后,曲輕裾終于下令讓人迎端王府的幾位侍妾入宮。
    當然,除了賀珩以及幾個近身伺候的人外,誰也不知道,這些侍妾的品級宮殿不是由皇上決定,而是由皇后決定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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