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聲和狗吠聲雖然短暫,還是傳進了彭峰的耳中。
彭峰頓時心中一沉,出事了!
虧心事做多了,心中有鬼,聽到這聲音,彭峰頓時心驚肉跳,他一把推倒正在身下吞吐的米娘子,待他竄到門邊時,手中已經(jīng)提了一口直刃、單鋒的藏刀在手。
這藏刀與唐刀極其相似,都是直刃、單鋒,圓弧刀尖,刀背起脊,復(fù)合鍛造,刀柄以牦牛骨制作,刀柄頭為浮雕鹿,刀鋒吹毛斷發(fā),極其犀利。這刀并未鑲金嵌玉,是極適合實戰(zhàn)的一口好刀。
彭峰藏刀于肘后,先輕輕啟開一道門縫,向外邊探看了一眼,馬上拔足狂奔出去。
后宅之中本來不允許有太多侍衛(wèi)在的,都是血氣方剛的壯男人,后宅中又多美人兒,天知道朝夕相處,會不會給他戴幾頂綠帽子。不過,彭峰自已就不只一次干過滅人全家的事情,豈敢不防。
所以他這后宅里是有侍衛(wèi)的,只不過這些侍衛(wèi)四班輪值,按照他的規(guī)定,每十人為一班,彼此不得分開。在他看來,一個兩個精.蟲上腦或還可能,一組十人,同時犯險與后宅女眷私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過,彭峰也不知道此時巡弋人員在何處,所以他只能奔向侍衛(wèi)房。每次有兩班值戍,另外兩班是要在值班房歇息的,只要到了那里,他就安全了。
他認為,一定會安全。如果有人猝襲彭府,也一定是小股精銳,只要他有十人二十人的身邊護衛(wèi),來犯之?dāng)骋欢魏尾涣怂?br/>
“什么人?”
值班房的侍衛(wèi)提刀沖了出來,他們業(yè)已聽到了外邊的動靜。
“是我!快快保護我!”
彭峰一聲大叫,那些侍衛(wèi)聽出是家主的聲音,馬上迎了上來。
彭峰沖進他們當(dāng)中,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喘息地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眾侍衛(wèi)也是一臉茫然:“我們也不曉得,好像……有很多人進犯。”
“退向后宅!”
彭峰當(dāng)機立斷,能有這么多人闖入,必有內(nèi)應(yīng)。相應(yīng)的,內(nèi)宅更安全些。
他的財富、他的子女都在后宅,不能不護著。而且后宅還有兩隊正在巡弋的侍衛(wèi),湊在一起,足足裝備精糧的四十人,依托后宅錯綜復(fù)雜的建筑,算是一隊精悍之極的軍伍了,等閑一二百人,也休想闖進去。
這是他的地盤,只要能捱過一個時辰,他的救兵就能趕到。
“走!”
二十個侍衛(wèi)把彭峰團團護住,迅速向后宅趕去。
“呼!呼!呼!”
一盞盞燈籠從兩側(cè)墻壁后拋了過來,飛舞在空中,極是煊麗。
當(dāng)那一盞盞燈落地,頓時紛紛燃燒起來,將寬敞的庭院照得一片光明。
“殺!”
一聲短促有力的命令聲起,弩箭攢射如雨,向這庭院中的二十多個活靶子密集地射來。
兩側(cè)墻頭,依稀可見人頭隱隱。
“噗、噗、噗,……”
連串沉悶的輕響,那是箭鏃貫穿肉體的聲音,猶如秋雨打殘荷。
一個個人體慘叫著,打著轉(zhuǎn)兒地倒下。
彭峰剛剛覺得自已的小腿被一枝勁矢射穿,痛覺才上心頭,左肩又是一枝弩箭射透,痛呼才出口,一枝弩箭竟從口中射入,透過了他的脖子。然后是他的小腹……
彭峰絕望地望向墻頭,墻頭挑起了一盞燈
挑燈的人很猥瑣地蹲在墻頭,滿臉的興奮,似乎……舌尖都興奮地輕顫著,像是蹲在那兒的一條狗。
是……彭叩!
彭峰知道,今天背叛他的人,絕不只彭叩一人,但能準(zhǔn)確地攔截在這里,利用這里空曠的地形與合適的武器,兵不血刃地解決掉后宅的主要武裝力量,必然是彭叩之功。
叩,犬也。古人認為,犬吠聲有節(jié),如同叩物。所以叩也是狗的別稱。
彭叩,就是彭峰為他……為自已的堂兄起的名字。
彭家祖上究竟有過什么恩怨,已不可考了。很可能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妯娌拌嘴、兄弟吵架,任何一點小嫌隙,只要放不下,歷經(jīng)百年,都能變成誓不兩立的血仇。
彭叩那一支興旺的時候,欺負彭峰這一支挺厲害的。后來彭叩那一支人丁漸漸單薄,彭峰這一支的人不能不用,再怎么看不慣,比竟同宗同祖,難不成還把家業(yè)交給外人打理?
于是,又過了百余年,彭峰這一支對彭叩那一支,便像傳說中的彭叩那一支對彭峰那一支一樣了。
彭叩比彭峰歲數(shù)大,五十多了,只生過兩個女兒,也就是說,彭叩這一支,基本上到彭叩為止,就絕戶了,除非他再老來得子。
彭峰不但給他另取了個叩為名字,還讓他在后宅奔走侍候,其作用,就似一個老家奴。這是一種羞辱,對彭峰來說卻很快意
然而現(xiàn)在……
目中,是蹲在墻頭冷笑的彭叩兒。
旋即,一支越來越大的箭,塞滿了他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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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縣縣城的大亂之夜,吐蕃小整事永丹也率領(lǐng)著他的部落兵,浩浩蕩蕩地殺進了基縣。實際上他們提前一天就到了,要不然以基縣地盤之廣袤,等捱到天亮他也到不了地方。
兩地接壤區(qū)域十分綿長,不要說此時的基縣不設(shè)防,就算有駐軍,也不可能布滿這條邊界線,只不過基縣窮困,他們要過來只有那幾個人口集中、相對富裕的地方可以擄掠,沿途幾戶村民獵戶?都不夠這一路出兵的消耗。
所以他們輕易也不會來犯,每次擄掠完畢,都跟養(yǎng)莊稼似的,等到下次收獲的時候才會再來。
因為他們剛剛擄掠歸去,基縣百姓也習(xí)慣性地認為他們再次出現(xiàn)至少是半年以后,所以被徐海生帶著他們抄荒僻小路,一直趕到濱海鎮(zhèn)附近的蘆葦蕩中隱藏起來,都無人發(fā)覺。
夜將近半,吐蕃小整事兒永丹,便率領(lǐng)人馬,在徐海生的帶領(lǐng)下殺向了濱海鎮(zhèn),未及沖出一半,漫天火箭凌空撲來,蘆葦蕩頓時燃燒起來。
蘆葦蕩沿湖而生,綿延很長,但寬度并不太快,一側(cè)臨水,一側(cè)荒地,其實是無法用火攻給予他們致命殺傷的,但是要造成混亂卻容易的很。
見機得快的吐蕃兵跑出蘆葦蕩,正拼命拍打著衣服和馬尾的火焰,夜色中便吶喊如潮,大批的丁壯揮舞著刀槍撲了過來。若論弓箭之利,小整事永丹的人馬還在濱海鎮(zhèn)這五家富紳所豢養(yǎng)的民壯武裝之上,卻被他們殺了個措手不及,完全沒有發(fā)揮所長。
濱海五虎,此番可是盡了全力。
其實按照他們的如意算盤,是想挑起李魚和彭峰之爭。他們在旁邊跟著敲敲邊鼓,打打下手,不管李魚和彭峰哪一方敗了,他們都可以瓜分些好處,就像當(dāng)初跟著彭峰搞垮原來的基縣首富孫乾一樣。
一旦事了,他們五個繼續(xù)抱團,不管是彭峰繼續(xù)雄霸基縣,還是李魚坐穩(wěn)江山,他們依舊穩(wěn)如泰山。如果是李魚得勢,他們還能更近一步。可是,今晚他們卻不得不全力以赴了。
因為,直到傍晚,一個叫狗頭兒的家伙和一個叫陳飛揚的家伙才跌跌撞撞地跑進他們的府邸,告訴他們一個可怕的消息:彭峰聯(lián)絡(luò)了吐蕃小整事永丹,想要把濱海五位開明紳士一網(wǎng)打盡!現(xiàn)在人都藏在濱海邊的蘆葦蕩里啦!
什么?我家阿郎?我家阿郎義憤添膺啊!我家阿郎和五位賢達同仇敵愾啊!我們阿郎親自率領(lǐng)大軍,直撲基縣縣城去了。對!就是你們上回看過的那支軍隊,夠猛吧?
所以,你們放心,只要你們這邊頂住,我們阿郎解決了基縣的彭峰,立即回師過來,咱們給小整事兒包一頓餃子,給他整成大事兒!什么?你們放心,區(qū)區(qū)彭峰,能抵得住我們阿郎的虎狼之師?
去吧!你們放心地去吧!一定要不惜一切,與永丹死戰(zhàn)到底!不然一旦被他殺進鎮(zhèn)子,你們的家人、你們的財富,全完了!你看這天都黑了,你們現(xiàn)在逃跑是肯定來不及的!
狹路相逢勇者勝!
加油!
尼瑪!
王超、王東、王小磊等人恨不得把李魚罵個狗血淋頭,可他們現(xiàn)在連罵人的時間都沒有。他們可沒有彭峰那么大的莊園,是!如果他們死守莊園,一夜的功夫,永丹不可能把他們五個莊園全端了。
問題是,誰知道永丹會死盯著誰的莊園啊?永丹既有備而來,一夜功夫,他至少能端了三處莊園,誰能成為幸存者?五個人都有這樣的顧慮,所以他們只能主動主戰(zhàn),御敵于外!
“殺!殺!殺!”
一桿桿槍,一口口刀,借著那蘆葦蕩燃起的熊熊烈火,雙方?jīng)Q死一搏。你勇猛狠厲,我快若旋風(fēng),你勢如瘋虎,我蒼鷹搏兔,一具具尸體倒臥路邊,將湖水都染紅了。
這一場酷烈的殺戮,從半夜直殺到天明,蘆葦蕩已經(jīng)燒光,但天邊微曦已明,雙方可以清楚地看清敵我,仍可一戰(zhàn),地上倒臥的尸體,已經(jīng)占了雙方總?cè)藬?shù)過半,但雙方現(xiàn)在都已是退無可退。
濱海五虎有家業(yè)在此,無處可退!
小整事永丹因為蘆葦蕩火起,集中藏在后方的馬匹根本看不住,全都受驚跑了,憑著兩條腿,他們回不了家,他們也只能決死一戰(zhàn)。
所以以此時的冷兵器作戰(zhàn),正常情況下傷損超過三成,基本就會決出勝負,亦或一方崩潰,但此時此刻,他們?nèi)匀粨]著刀,拼命地殺戮著,因為只有殺下去,才有一線光明,盡管他們已經(jīng)累得幾乎連刀都揮不動了。
此時此刻,基縣開國男爵李魚,就是他們的光。
但是,李魚始終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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