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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他死?
陸縝的眼睫微微顫動, 醒來后怔忪了幾秒。
然后,一種說不清的苦澀窒痛慢慢在心底漫開。
熟悉的聲線, 熟悉的思維方式, 熟悉的視線和高低。
這事分明透著詭異,卻又潛意識里知道……那是他自己。
雖然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變了個味,但陸縝意識到, 夢里的“我”所有的言語、心情,全都符合他自己的本能反應。
換句話說, 此時的他, 如果面對夢里的那些場景,大概會做出一樣的反應——變得在意、不受控制心動, 以及……無法掩藏的獨占欲。
就像現實里的他一樣。
卑微而渴望。
但,為什么——他真實經歷過的, 和夢里的,并不一樣?
陸縝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垂著眼, 強迫自己重新回憶了一遍, 厘清所有他能記起的細節。
夢很長,很真實,真實得像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而他的視角里, 從始至終, 主角只有一個人。
……楚殷。
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楚殷。
從她轉來那天開始,張揚的明媚的少女,有著不同于現在的耀眼, 卻也敏感而倔強。夢里的他……也喜歡楚殷,也對她告白,也曾被拒絕。
雖然酸澀,但也難掩青澀悸動。
……可后來呢?發生了什么?
怦然心動被無邊冷寂取代,碾碎成灰。那種快要死掉的心情,像是行將就木的人回顧一生,最后做出的絕望審判。
那場故事的結局是什么?
心臟又開始抽痛,陸縝蹙著眉,輕輕壓住那個位置。
門外靜了一會兒,聲音才再次傳進來:“阿縝,昨晚喝多了嗎?需不需要讓下人準備醒酒湯?”
陸縝回過神,開口才發現自己嗓音很啞:“……不用。”
他下了床,拉開房間門,對上陸麟淵關切的臉:“小叔,怎么了?”
“下人說你昨晚沒吃晚飯,今天起得又晚,我過來看看,”陸麟淵攤了攤手,“結果發現你叫都叫不醒——怎么了?”
陸縝擺了擺手,壓住心底所有情緒,表情恢復平淡:“睡得太死了。”
拋開那場讓他沉重的夢,其實不過是……被喜歡的女孩子拒絕了而已。
陸縝并不希望自己看起來太沒出息。她也不會喜歡的。
陸麟淵打量著他的臉,從表情上的確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聽司機說……你昨晚離開公司之后去宋家了?”
陸縝的眉梢不著痕跡地一挑,然后淡聲道:“嗯,宋兆霖生日。”
陸麟淵笑了:“和宋家小子關系這么好?看你昨天那么急的樣子。”
陸縝也淡淡一笑:“是啊。怕來不及。”
雖然最終趕上了……終于找虐似的接住了女孩遞來的刀。
然后經受了一整晚的折磨。
又爽又痛。
陸麟淵就沒再說什么,笑著催他去洗漱然后吃東西,陸縝點頭應下。
陸家大宅是沒有陸麟淵房間的,他過來見了陸老爺子,然后關心完陸縝,也就離開去忙自己的事了。他現在新接手了陸家的部分產業,每天忙得很。
陸麟淵慢慢走出了大門,門外的助手已經立在車前,拉開車門,恭敬地等著。陸麟淵上了車,然后播了個電話。
那頭很快接起,“怎么?”
“昨晚阿縝去你們那兒了?”陸麟淵笑著問,“怎么也不好好招待他一下,太不給我面子了吧。”
宋延川在那邊嗤笑一聲。
老狐貍,裝什么呢?
誰還不知道誰啊。
上次在考場外邊,宋延川已經把自己少得可憐的同情心揮霍完了。現在他完全沒有隱瞞的必要,畢竟——合作伙伴和傻逼弟弟的朋友,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你侄子不給我機會啊,”宋延川淡然地說,“來了就見了個小姑娘一面,說兩句就走了,我怎么招待?要不是我剛好在二樓喝酒,都不知道他來過。”
陸麟淵挑起眉,唇角笑意加深:“哦?什么小姑娘,讓阿縝這么著急。”
他裝逼,宋延川也就打太極:“我哪認識啊?一屋子那么多小丫頭,我還能挨個認識?那我不成禽獸了。”
陸麟淵笑了:“得了,知道了——上回交代你的事,做完了?”
宋延川“嗯”了一聲。
兩人的對話結束。
陸麟淵掛了電話,漆黑的手機屏倒映出他此刻的笑臉。
他一直是個保養得當的人,即便已經三十多歲,從外表上看,說他是陸縝的哥哥也不過分。此刻,這張儒雅俊朗的面孔上,正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愉悅。
助手遞來待簽的文件,順嘴說了一句:“陸總,您看起來心情很好。”
陸麟淵哼笑一聲,接過文件。
雖然宋延川和他打太極,但他已經不用多想,完全可以確定了。
“我親愛的侄子有喜歡的人了,做叔叔的當然高興啊。”
陸麟淵神態放松,忽然改變主意,不想去公司了。
他對司機道:“掉頭,去看看她。”
陸麟淵沒有說名字,但身邊親信都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
他笑著靠在椅背上。
這么大的好消息,要快點告訴她。
陸縝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卻開始開始探究那場夢的內容。
反反復復,試圖夢見那場故事的結局。
但從那天晚上之后,他沒有再做過整夜的完整夢。很多天的夜晚,只有支離破碎的夢境片段,無法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唯一能確定的是,每晚夢里,都有楚殷。
他在上一秒怦然心動,然后就在下一秒強烈窒息。
痛感如影隨形,折磨神經。
又是一天清晨,陸縝喘息著醒來。
昨天一夜混亂,他醒來時心臟還在瘋狂跳動。可陸縝的臉色蒼白如紙,沒有透出一絲溫度。
在某一瞬的細碎片段里,他看到了楚殷的眼淚。
黑眸像是被水洗過的鵝卵石,寫著清晰分明的恨意。
……恨意是對他的。他似乎真的讓她不幸福了。
哪怕在夢里,陸縝都感覺自己無法呼吸。
醒來發呆了很久,他心頭忽然是生出強烈的渴望,忽然很想很想去問一問另一個當事人。
你曾經用這樣的目光看過我嗎。
但念頭方起,一生順遂優渥的大少爺,竟然破天荒地生出一絲惶恐。
原本按照他的性格,被拒絕了也沒關系。他喜歡,所以可以不要臉。
但現在,陸縝忽然不敢去找她,煩她,打擾她。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這些是真實發生過的呢?
……
楚殷發現,從那天之后,陸縝沉寂了幾天。
上輩子也是這樣,畢竟是生來倨傲的大少爺,被拒絕也會受打擊。不過后來陸縝依然在她的生活里逡巡,直到后來突然消失,再突然出現。
楚殷已經調整好了心情。
雖然不知道這輩子的陸縝會怎么做,但所有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如果陸縝那個狗男人再跳出來搞事情,那她就開金手指neng他!反正系統說了,世界之書的修改權限只有她有,楚殷不怕他。
這輩子她的劇本她自己定,她要好好學習,考好大學,過長久快樂的人生。
——學習學習學習!!
誰不讓她學習就鯊誰!!
楚殷氣勢洶洶地下了車,往校園里走。
沒想到迎面還真遇到了耽誤她學習的人。
那天在宋兆霖party上,在她旁邊坐著的那位富二代——楚殷記得他自我介紹過,好像叫裴子寅。
不過楚殷一直心神不寧的,總共也沒搭理他幾句,沒想到這哥們兒居然跑到她學校來了??
敞篷跑車很騷地停在校門口,富二代同學戴著墨鏡,攔住了楚殷。
他歪著頭,慢慢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更騷的眼睛。
“嗨,美女,”裴子寅說,“那天你溜得好快,我們都還沒聊幾句。”
他在party上對楚殷驚為天人,和宋兆霖打聽過后,決定主動出擊。
正是上學時段,薈文門口的學生人來人往,楚殷又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一時間無數雙眼睛盯著這邊。
“臥槽,那誰啊,為什么和我老婆說話?!”
“看著就不是什么好登西!”
“啊啊啊啊離我姐遠點!!!”
裴子寅顯然也感受到了周圍過于熱烈的視線,他還以為是自己過于顯眼。
但楚殷一句話就把他打入了冷宮:“你說得挺多的,我都已經煩了。”
裴子寅:“……”艸,好無情。
這是什么鋼鐵直女?!?!
裴子寅本來有點惱羞成怒,但一抬頭看著她的臉,心跳又沒出息地快了。
“……哦,那看來是我不夠有趣,要不要再進一步了解一下我這個人?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裴子寅笑了笑。
但楚殷更冷漠了:“不要,我對你沒有希望,也不會失望。”
裴子寅:“……”艸,撩不動。
楚殷三兩句把態度擺明了,然后轉身就走。今天本來就有點來晚了,還被奇奇怪怪的人攔住耽誤時間,真的煩。
她一走,裴子寅就很沒面子。
周圍有同學多嘴道:“這位帥哥,你放棄吧,楚殷你追不到的。”
裴子寅不服氣:“怎么追不到了?”他各方面條件都很棒的好嗎。
“我們學校有大帥比,比你也就帥個十萬倍吧——楚姐都毫無反應,一點都不動搖。你覺得你自己有可能嗎?”
裴子寅被這么一激,男性自尊更加旺盛。
“什么大帥比?我不信條件能比我好!你們等著吧。”
說完,甩上跑車的門,揚長而去。
同學們看著他,搖頭嘆氣:“沒點嗶數,難道覺得自己比陸縝條件好嗎?”
楚殷進班以后,宋兆霖立刻抓住她開始嘰里呱啦地逼逼。
過生日開趴體的快樂已經過去,宋兆霖現在開始了新一輪的惆悵。
因為他哥的確沒有騙他,優待僅限生日那一天,過了就沒了。
宋兆霖哭喪著臉說:“我哥說,這次期中我要是考不出全班倒數前五,就送我一份大禮。”
楚殷已經拿出了上課要用的課本,隨口問:“什么大禮?”
宋兆霖:“左右勾拳,高低鞭腿,還有一套組合棍。”
楚殷:“……”
真精彩!
宋兆霖:“啊啊啊啊我才17歲,我不能挨打,挨打會讓我變笨!”
楚殷也生出一陣擔憂:“確實,再笨真的不太合適了。”
宋兆霖:“……”
他表示有被楚殷的真誠刺激到,當天認真聽了好幾節課。
期中考試就在下周了,特別輔導班的學習任務也越來越重。經過楚殷那天的鐵血管理之后,這個班再也沒人敢整什么幺蛾子。
由于是全市聯考,為了探查敵情,韓初瑩加了一些同市的學習群,在楚殷學習之余給她分析戰況。
這天她照例在做完卷子之后水群,忽然大聲地“我靠”了一聲。
“這個一中的人有病吧,這么狂?”
楚殷在她旁邊刷題,頭也不抬地問:“怎么?”
“就是那個在國際拿過數學競賽獎牌的大佬,沒想到他本人這么飄,”韓初瑩瞪著手機,“他說全市根本沒幾個數學好的人,然后底下有咱們學校的,說薈文今年希望杯拿了兩塊獎牌——你猜他說什么?!”
楚殷:“說……那是因為他沒參加,所以才讓我們拿了獎?”
韓初瑩目瞪口呆,“你咋知道!”
楚殷笑了一下:“這種人的思路不是很好猜。”
韓初瑩一想也是,但她還是好氣——她的殷殷女神巨強!巨吊!巨牛逼好嗎!!!
“他還說女生數學天生就不好,選文科的數學好的就更少了,全市沒有能打的。”
幾個菜啊喝成這樣?還性別歧視?還掃射全市??
楚殷也覺得這個人有病了。
這種要靠拉踩別人來獲得自我滿足的智障,真的讓人煩躁。
她微微抬眼,捏緊了手里的筆,有對手才更能激發她的斗志。
馬上聯考,同臺競技,大家到時候看:)
……
又是滿滿當當學了一整天,楚殷做完卷子時,教室里的人都已經走光了。
她靜靜地伸了個懶腰。
就在這時,教室后門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她循聲看過去,只看到后門玻璃外邊一閃而過的衣角。
楚殷忽然一怔。
雖然沒看見,但她莫名知道是誰。
陸縝嗎?
默默地看著,被發現了,就慌張離去。這樣子……簡直不像他了。
楚殷不知道為什么,忽然發了會兒呆。
她以為陸縝還會像上輩子一樣,調整好了就繼續糾纏,那她還可以心安理得地用劇本搞他,一直搞到他放棄為止。
可陸縝沒有,他選擇了一種……甚至讓她覺得有些卑微的方式。
不知道怎么回事,當天晚上,她做了場夢。
竟然夢見了一些上輩子的事。
第二天,楚殷沒能聽見鬧鈴。醒來后才發現時間晚了些,她匆匆叼了片面包,跳上車子。
然后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里開始回放昨晚的夢。
……
那年深秋的運動會,她被看不慣她的人設計,被潑了一身冰水關在教室里。
多年以后,很多細節已經被她遺忘,但如今在夢里她才想起來,原來當時那個17歲的自己,居然哭過。
抱著濕漉漉的膝蓋坐在角落,眼淚藏在臉上的水痕里,掉了兩滴,被她狠狠抹掉。
當年的那個驕傲卻無知的小姑娘,從鄉下被接回豪門時,和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試圖活得毫不卑微,可接受到的全都是惡意和譏諷。就算那時的楚殷表面毫不在意,盡力顯得瀟灑恣意,但她心里自卑嗎。
那一天,楚殷在教室里其實沒有被關得太久。
余暉一點點透過窗欞鋪滿教室,就在她冷得發抖的時候,門鎖“咔噠”一聲開了。
然后老舊的鐵門被人一腳踹開,帶著明顯的怒意。
門外,陸縝微微喘息著,臉色很沉。
楚殷看到他的瞬間就改了姿勢,由弱勢的抱膝,變成大咧咧的盤腿坐姿。
“喲,”她甚至還笑了聲,“挺厲害啊?能找到這兒——真不愧是大少爺。”
陸縝深黑的瞳孔沉得滴水,視線落在她發白的臉色和唇角上。
然后他大步走進來,邊走邊脫外套。
楚殷唇角繃緊,往后退:“我不要你的衣服——”
她沒有在示弱,所以也不需要誰來保護。
可陸縝已經走到了她面前,直接蹲下.身,把外套嚴嚴實實地裹在她身上。
大概是楚殷當時真的太冷的原因,在夢里,她忽然想起了當時貼在身上的溫度。
很燙很燙。
然后陸縝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忍著滿臉躁意:“走。”
楚殷和他反著勁兒,往后扯自己的胳膊:“干什么?我不走。”
她頭發濕了,渾身都是被人整了的狼狽,一點都不想被人看到。
……更不想讓人看到她裹著陸縝的衣服。不然又要被陰陽怪氣。
陸縝低下頭,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點,但抬眼之后,語氣還是有點兇。
——“誰他媽干的,帶你去潑回來啊。”
楚殷愣了。
陸縝不是鬧著玩的,她坐著不起,他就伸手要打橫把她抱起來。
楚殷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居然顯出了一絲手忙腳亂。
陸縝的聲音這才低了些,給她撩起濕掉的額發,把衣服裹緊,低聲像在哄人一樣:“跟我走?”
楚殷卻還是不動。
“楚殷,”陸縝垂下眼看她,“你怕什么啊?”
“誰怕了?我不怕啊,”楚殷大概是被凍感冒了,雖然還是無所謂的樣子,但帶上了一點鼻音,“但你帶著我去找場子,他們怕的是你。”
17歲的少女抬起眼睛,哪怕一身狼狽,也明亮得像顆星星。
陸縝深深地看她半晌,低頭罵了句臟話,然后語氣有點崩潰:“那你他媽想讓我怎么辦?”
“我不用誰的保護,尤其是你,陸縝——總有一天我自己會變得足夠強,你信不信?”
總有一天。
靠在車后座椅背上的楚殷忽然睜開了眼。
當時她毫無底氣,夸下海口的那句“總有一天”,竟然是過了一輩子才實現。
……夢的最后,那個莽撞的少年,已經變成了后來陰沉的上位者。
他在她耳邊一遍遍地重復著,像瘋魔了一樣:“不許走,別離開……”
聲音嘶啞,一時也分不清,說的人和聽的人,哪一個更絕望。
——楚殷手動切斷了回憶。
再往下,全都不堪回首。
誰能想到,當年熱烈的少年,最后變成了葬送她自由的兇手。
楚殷垂下纖長的眼睫。
這輩子的一切都不一樣了,陸縝也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但她知道。變的不是陸縝,變的是她而已。
而她還要讓自己變下去。
就算陸縝換了種方式,也不能動搖她。
……
狗男人不來打擾她,楚殷就學得很上頭,一連幾天都沒心思想別的事。
生活如果就這樣下去,似乎也挺好。
可惜這天放學,裴子寅再次出現在校門口,楚殷就知道,這世界還是那個世界,總是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現。
裴子寅還很騷地換了量跑車,企圖全方位向楚殷展示自己的條件。
楚殷背著書包,嘆了口氣。好想打人。
陸縝跟在她后邊,慢慢從教學樓里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楚殷白皙的側臉繃緊,站在落日溫柔的余暉里,對面前的男生搖了搖頭。
陸縝一眼就看出來,站在她身前的是那天照片里的人。
當時他坐在楚殷旁邊……離得很近很近。
陸縝的瞳色緩慢轉深。
一種毫無立場的煩躁驀然騰起,帶出漆黑眼底的三分戾氣。
那些夜晚求而不得的痛苦,也是獨一無二的。
是無人知曉的,是他和她之間隱秘的聯系。就連痛感,也是他獨自占有的。
所以,就當他卑劣。
就算她不喜歡。
楚殷對他的討厭也該是獨特的,不該被別的什么人覬覦瓜分。
……
楚殷對裴子寅很無奈,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比上次還執著。
“我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但我只想學習。”
裴子寅:“我到底哪點條件你不滿意?你同學說學校里有條件比我好的,在哪?我——”
他這句話沒說完,忽然被人一把扯住領子,往后一拽。
裴子寅“我草”了一聲,猛地掙開,回頭就要開罵:“你他媽——”
陸縝冰冷地盯著他。
裴子寅的聲音忽然啞在了喉嚨里——陸縝?!
他吼誰都行,陸縝不行,他們裴家在本市還要依附陸家吃飯的。
裴子寅的聲音尷尬地拐了個彎,干笑了一聲:“這個、縝哥?您找我有事啊,我——”
陸縝聲音里帶冰渣一樣:“有事。快滾。”
裴子寅傻了,一瞬間后背發毛,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
但在陸縝看死人一樣的視線下,他一句話不敢多說,立刻跳進跑車里開走了。
“……”楚殷也想走。
告白拒絕之后,這是兩個人首次對面。
少年神情微懨,似乎休息不好,眼窩變深了些。因為眉骨高聳,從上投下一片陰影。
被楚殷盯了一秒,陸縝的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
破碎的夢境和現實交雜在一起,神經像被人用刀挫著,陸縝的腦仁都在疼,但他強迫自己笑起來:“抱歉。”
嫉妒很丑陋,但他沒能忍住。
楚殷皺著眉看他。
……不知道為什么,她隱約覺得,陸縝身上發生了什么。
在她的目光里,陸縝心口開始燙得卷邊,指尖微微顫抖。
他忽然想要證實一下。
“楚殷。”陸縝低聲叫了她的名字,然后抬起手臂,攤開掌心。
夕陽底下,少年手里放著兩顆糖。
一顆草莓味,一顆椰子味。
現實里的他還來不及了解楚殷的喜好。
但夢里的片段中,“他”知道楚殷喜歡椰子味的東西。
陸縝也發了瘋地想知道。
……如果那些回憶是真的。
如果他的痛苦和悔恨是真的。
楚殷摸不清他的意圖,蹙起秀氣的眉尖:“我不要。”
陸縝把瘋狂壓抑的情緒藏得滴水不漏,甚至翹起唇角:“不行。”
現在裝也沒必要裝了,最隱秘的心思都被剖白過,大家坦誠相見。
楚殷有點生氣:“陸縝,你不要臉了?!”
“不要了,”陸縝笑得很壞,聲線不受控制地輕顫,“草莓還是椰子?挑一顆再走。”
還他媽一顆。
楚殷瞪了他一眼,然后“啪”地從他手里拿走了一顆。
“行了吧?”
陸縝垂下眼,看著掌心里,被剩下的那顆草莓糖。
他的眼底燒起一絲紅,慢慢把糖攥緊。
“……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