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上,碧藍接天,萬頃水浪一波一波的朝岸邊涌來。遠遠望去,海天一線之處,漸漸的出現了一點風帆,然后,這點風帆越來越高,慢慢地又帶出了一條由白色風帆組成的帆帶……十多艘大船,終于順著這些海波涌了出來。
……
“嗚……”
海船出現之后,蒼涼的號角聲也響了起來。
岸邊,碼頭之上,在這號角聲后立即忙碌了起來。一隊隊的士兵從里面列隊奔出,肅立在碼頭邊上,恭迎著船隊的到來。
……
“回來了!”
莫睛一邊邁步走下自己在海參葳的二層小樓,一邊暗暗舒了一口氣。
出海的是于中和已經初具規模的海參葳水師艦隊。雖然這已經不是于中第一次出海了,可是,每次她都有些擔心。大海,輪船尚且不能完全征服,何況海參葳的艦船才只不過是帆船……一邊朝著碼頭走去,莫睛一邊暗暗嘆氣。
現在已經是康熙四十年了。
距離于中當上這個海參葳都統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三年的時間,已經足以讓他們完成很多事了。
碼頭。水泥的運用并沒有讓于中在這上面花費太多的功夫,而且,由于人手充足,每年又都在擴建,海參葳的碼頭現在就是同時停靠三四十艘艦船恐怕都嫌空得慌,而且這還是放慢了速度建的。
艦船。西伯利亞有的是上好木材。雖然那里離著海參葳比較遠,可是,東北河流眾多,把這些樹木砍伐之后,去掉枝蔓,往河里一扔,就幾乎不用再耗費任何人力,只需要在必要的地方安排好人給這些木材“轉河”,這些質地上乘的木材就幾乎能自己跑到海參葳的門口,再跑到這里的造船廠。……除此之外,于中在正式到任之后,又向康熙要來了大批的造船工人,又經由前英國皇家海軍少校、老頭布羅姆和海盜頭子德雷克這兩個對艦船有著深刻造詣的人的指點以及他自己和莫睛的一些摸索,所以,海參葳水師艦船的性能與戰斗力絕不是現在清廷所屬的其他水師可以想象的,哪怕就是裝備有荷蘭軍艦的福建水師也不能相比。就連布羅姆和德雷克兩人,在一年多前看到于中督造出來的海參葳第一艘主力艦之后,也差點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那艘被命名為“海衛一”號,并被于中稱為“戰列艦”的戰船,全長超過二十丈(六十米),總共定員有八百七十五人,設有三層炮甲板,船身前后也開有炮口,前二后四,可以裝備一百多門各式火炮,威力兇猛之極。
不過,這艘船最讓兩個英國佬驚訝的,卻不是它強大的火力,而是它的造價。
既當過海盜,也當過海軍,同時還是一名商人的布羅姆老頭曾經大略的估算過,要是在英國,造這么一艘船,再把它裝備完全,所需要的款項絕不可能少于一百萬英鎊。可是,在中國,在于中和莫睛面前,這艘“海衛一”號戰列艦,名項花費加起來卻不超過十五萬兩白銀。而這里面的原因也極為簡單,讓曾經當過英國海軍的布羅姆老頭也無比的羨慕了好一陣兒中國現在的制度:在海參葳,木材不用錢;工匠都是錄在賤籍中的,隨征隨調,只需要管吃喝,不需要工錢;火炮,也只是需要原料錢,而且,由于設在奉天的火炮制造廠已經采用了流水法作業,生產出來的火炮在質量和數量上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成本大為降低。
當然,深知航空母艦單獨出海只是找死的于中和莫睛并沒有只生產這么一種戰船,除去這種“海衛”級的主力戰列艦,他們還督造了定員六百多人,可以同時裝備七十四門火炮的“海防”級主力巡洋艦;定員三百五十人,設有兩層炮甲板,可以同時裝備五十門火炮的“海狼”級驅逐艦兩種可以進行遠洋航行的戰船。
目前,海參葳總共擁有一艘海衛戰列艦,五艘海防巡洋艦,七艘海狼驅逐艦。而其他的戰船,正在三千多名造船工匠和一千多名日本仆從工匠的努力下,日夜趕工。
而除去這三種,于中和莫睛還在兩個英國佬的指點下,命人建造了另外兩種更加輕便的戰船,用于近海巡航和送信、護航。
不過,雖然一切都比較順利,于中在這中間卻還是遇到了一些麻煩……康熙和朝中的大臣差點兒沒被他給震出心臟病來。
當年,施瑯領水師官軍共兩萬八千多人,戰船兩百四十艘進攻臺灣,清廷諸人就已經以為那是十分了不起的了。可是,現在看呢?那么多人,光于中手中現在的十三艘主力戰艦,就已經能夠裝走差不多三分之一了。這還不算,于中向他們展示并且要求的火炮數量,也險些讓康熙手下幾個年紀大點兒、身體有些差的臣子患上心肌梗塞,直以為于中想造反。最后,還是康熙派人到了海參葳看之后才真正確信于中沒有撒謊。
于是,在這種情況下,康熙馬上又調撥了五千水師進入海參葳以補充兵力,同時,告訴于中,清廷撐不住他這么造船要炮,要他緩行。
不過,這些事情最后還是被解決了。
因為費老頭把玻璃給造出來了。
本來,幾個人剛剛回到清朝沒多久的時候就想過造玻璃,可是,不是事忙,就是一直找不到工匠。雖說幾個人都知道玻璃制造簡單,可就那么一點兒工藝難題,幾個人就是沒人能琢磨透。
所以,這事就一直耽擱了下來,而以后幾個人又都忙著各自的事情,錢也賺了不少,這事兒也就慢慢的沒有人再去想了。
不過,這種情況等到費老頭到北京朝見康熙時,跟白晉再次見面之后有了改變。
其實,也不知道是不是費老頭足夠幸運,因為當時白晉已經準備要離開中國了。
那一次,梵蒂崗的紅主大主教多羅來中國搞了一次天主教的“禮儀之爭”,將天主教在中國的發展正旺的勢頭給截斷了,康熙差點兒就要禁止在中國傳播天主教。雖然最后他沒有真正下旨,可是,卻也不再允許那些外國傳教士在中國隨意傳教,并且,為了防止日后梵蒂崗教廷對中國內部事務再次不知所謂、變本加厲的干涉,康熙還采取了一個重大的步驟,即建立傳教士領取信票制度。
“其表示永不返回之西洋人,發給信票,鈐總管內務府印,寫明西洋人國籍、年齡、會別、來華年限、永不返回西洋,因進京朝覲,特頒給票字樣,須以清、漢字繕寫,按千字文編號,從頭編記。”
“諭眾西洋人,自今以后,若不遵利瑪竇的規矩,斷不準在中國住,必逐回去”。
……
信票制度確立下來之后,在中國的傳教士有的離開了,有的則到北京內務府領取信票留了下來。據內務府統計,留下來的傳教士之中,葡萄牙國傳教士12人,意大利國傳教士10人,法國傳教士18人,西班牙國傳教士5人,日爾瑪尼亞國(德國)傳教士1人,羅達聆日亞國傳教士1人,波羅尼亞國傳教士1人。總數達四十八人。
可是,人數雖然不少,里面卻不包括白晉和張誠幾個人。他們在北京又呆了幾年之后,最終謝絕的康熙的挽留,選擇了離開。
而就是在白晉等人要離開的時候,費老頭進京去見康熙,匯報京旗回屯的工作進程,想起了還有這么一個相識的外國人,閑著無聊的時候找了過去。
結果,一番閑聊之后,費老頭得到了白晉送的一本筆記。里面恰恰有一些化學實驗的記錄……玻璃,制鏡,竟一個不缺;而且,這里面居然還有鐘表的制造原理。
于是,發達的時間到了。
……
而由于造玻璃簡直就是無本生意,再加上怕遭人妒忌,費老頭考慮再三,終于把這條生財之道上報了康熙。結果,正愁錢不夠用的康熙便命他試行。
于是,一發而不可收拾。
雖然這個時候也有外國人朝中國販賣玻璃以牟取暴利,可是,他們的那些東西又哪能跟本地貨相比?所以,奉天的玻璃制品迅速在大江南北走紅,連莫睛也跑過去販了幾批,交給于中,在出海的時候,走私到了日本,結果,一年的時間,凈賺超過十萬兩黃金。
對此,康熙喜不自勝。直接提升“公忠體國”的費老頭為二等伯,并兼領內務府副總管一職。同時,下旨玻璃為“官營”,由費老頭專門負責,將這些錢全部用于資助海參葳的造艦和奉天造炮。不過,這些命令卻也是有限制的。海參葳的兵力與戰船已經差不多了,再有船只造好之后,將會被撥給其他水師,奉天的火炮也是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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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想我吧?”
船只靠岸了,于中下船之后,立即就跑到了海參葳唯一一名有權進入軍港的女人面前,笑嘻嘻的說道。已經被太陽光曬的有些紫膛色的臉龐更是極盡所能的露出最為可心的笑容。
“怎么樣?累嗎?”對于中的話,莫睛笑了笑,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伸手幫他輕輕撣了撣身上的衣服,輕聲問道。
“當然……累!”于中故意拉了個長音,惹得莫睛輕輕捶了他一拳之后,才把話說完。
“累就回家,反正他們也知道該怎么做,而且,比你做得好。”莫睛瞅了一下跟在后面下船,正在碼頭上整軍的年羹堯和岳鐘麒、穆爾察三人,又微笑著對于中說道。
“別急。我有好東西給你看。”莫睛正要轉頭“帶路”,卻被于中拉住了胳膊,接著,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于中拉著她就朝碼頭走去。
“什么東西?”莫睛問道。
“嘿嘿,馬上你就知道了。”于中也不說破,只是拉著莫睛一直向前走。路上的士兵無論是誰,在干什么,見到兩人過來,馬上紛紛讓開了道路。
……
“這是……天哪?你們怎么逮到它的?”
很快就到了地方,莫睛驚訝的看著海盜頭子德雷克指揮著一些水師官兵從船上用“吊車”(一種帶支架的杠桿,一端綁有大石)吊下來的那條大魚,連連搖頭。
這并不是一條鯨魚,可是,也差不了多少,因為這居然是一條比起普通的鯨魚還要大上一號的鯊魚!
面前這一條,莫睛用眼睛稍微測量了一下,體長絕對要超過十米。
“嘿嘿,本以為前年在貝加爾湖抓到一條一丈長的鱘魚就已經夠運氣的了,沒曾想,這次回航的時候居然還能抓回一條這么大的鯊魚。……多虧了這家伙長著一副鯊魚樣兒,要不然還真認不出來。……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碰到鯨魚了呢。”于中嘖嘖個不停。
“是啊,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大的一條鯊魚。天啊,真不知道它得活了多少年,它比最兇猛的大白鯊還要大……”德雷克現在是于中的“大副”,兼職是為莫睛打工,現在看到上司和老板同時過來,也忍不住湊上了兩句。
“這是鯨鯊!天生的體型大……不過,這種鯊魚應當是只吃小魚的或者那些小蝦米之類的,攻擊力并不強,遇到你們這幫‘惡人’,也難怪會這么倒霉。”莫睛搖搖頭,笑道。
“鯨鯊?嗯,名字倒是挺符合的。”于中點了點頭,這回算是漲見識了。
“大人,怎么處置這條鯊魚?”有圍觀的士兵問道。
“怎么處置?……德雷克!”于中想了一下,朝德雷克叫了一聲。
“您有什么吩咐?大人。”德雷克肅身答道。自從馬德把他們讓給于中,成為海參葳水師仆從軍中的一員之后,他和原先的那幫手下被年羹堯荼毒的十分嚴重,再也找不出原先的半點兒樣子,從骨子里都顯得像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找幾個人,把這條鯊魚給老子切了,今天咱們全軍吃頓‘鯨鯊宴’。”于中說道。
“鯨鯊宴?你要吃了它?”莫睛突然間開口問道。
“啊……怎么了?不能吃嗎?難道這玩意兒跟河豚似的,身上帶毒?”于中問道。
“沒有。只是我還以為你會把這條鯨鯊放到冰窯里,等到時候送到北京去邀功請賞呢。”莫睛笑道。
“嘿嘿,本來是有過這么個打算。不過嘛……年年都往北京送魚也太重復了一點兒,所以呢,想來想去還是吃了它算了。”于中也笑道。
“吃了、吃了……”莫睛低著頭自言自語的想了一會兒,突然又抬頭看看于中,問道:“你說,咱們以后專門派人去獵鯊魚怎么樣?應當不比貝加爾湖的那些生意賺的少。”
“這個……就不要急了吧?咱們先回家,回家……”看到莫睛的經商頭腦又被激了起來,于中一拍腦門,又拉著她朝港外走去。……這幾年,莫睛經營的東西可是不少。不僅有她自己開辟的那些,馬德和羅欣南下了,寧古塔留下的生意就全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如今,整個滿洲,除了奉天是費老頭的經濟區,吉林和黑龍江完全是由莫睛“一手遮天”,各項生意都被她越做越大。而且,費老頭還把鐘表的生意推到了她的手里,已經初見成效。可是,這些生意卻使得夫妻兩個相處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尤其是于中得在尼布楚和海參葳兩頭跑,而莫睛不僅要跑這兩個地方,還要多跑一個寧古塔。……這些情況,使得于中都快有一些談生意色變了,現在聽到莫睛又想到了什么生財的點子,自然是急忙岔開話題。
“好好好。回家。”莫睛自然也知道于中為什么會有這種表現,便也不在提做生意的事情,不過,剛走了一會兒,她卻又想起了一件事:“差點兒忘了。前兩天北京有公文過來,讓你接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