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著雙手,“李清照的詞牌?”我從不知他喜歡一位溫婉女子的詩韻。“
怎么,你小看你爸啊?”他瞇起眼眸。我傻呵呵一笑,雙手抱拳,“豈敢,豈敢。”夜色更濃之際,他仰頭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眼中又泛起那層憂愁,“小真,答應爸,日后你們兄妹倆要相互照應,你哥脾氣不好,腦子又不會轉彎,是個不成氣候的孩子。但你不同,爸看得出來,你有度量,有氣魄,是個義氣的好妹妹,爸是不擔心的,可是你哥---”
“爸,你放心,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后,他一天做我哥,一輩子都是,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我發自肺腑的向陸漢康保證。轉念一想,便覺的有些不對頭,他像是在安排后---,我不敢再想,走近他,賴皮地靠在他的身上,“但你也得好好看著我啊,不然我回家吃什么,喝什么啊?”他淡淡一笑,拍著我的手背,“我的小女兒長大了,懂事了。你不用操心,爸會好好活著,等著你成家我抱孫。”
心微微一悸,我輕輕地吐出一個嗯字,然后問出多年來一直想問的問題,“爸,媽---她走了多長時間了?”他低頭看著我,“你想她了?”“您呢?”見他并無不悅的異樣,我便繼續問。他頓了頓,“多年前想過,可后來便淡忘了,想是人老了,記憶不好了,淡忘的總是很快。”“她嫁人了嗎?”我問。“應該有家了。”他回答。“過幾天,我想再去看一次外公?”我突地很想回到那個自然的鄉村,那位總是面帶笑容的老人身邊。陸漢康說好,只要我開心。
人們常說,當你想什么來什么時,那指定是碰上了好運。而我從沒想過這輩子會有幸見到何越心。
那日,我從屋內窗口遠遠的便看見一位婦人一直站在陸家小院外向里張望,我推開門,看著她,問,“你找人?”
她推開小院的門,走了進來,打量了周圍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略顯驚訝,喊出我的名字,“小真!”聞及,我心中便明白了九分。于是點點頭,把她領進屋內,讓了座,倒了水。“你長大了,變樣了,是個標志的女孩兒了。”她雙手握緊水杯,眼中水霧蒙蒙。
我心中淡漠,一方面,我多少是曉得些她和父親的事,不管誰對誰錯,但她當年拋夫棄子,如今落陸漢康孤獨一生,讓我和陸偉生長在一個單親家庭,備受憐憫,此刻,我是絕不可能對她產生好感。另一方面,我是“外人”,即使她是陸菲的母親,但著實打心里對她沒什么感覺。
“怎么,不同媽媽講句話嗎?”她突地伸出手拉我,我反射性的縮回手,把水杯推到她面前,“您喝水。”
她落寞下表情,半響后問,“你爸和你哥呢?”“他們出去了。”我說。她又看了我一會兒,然后站起身。“再見。”我禮貌性的起身。她若有所思,“二十幾年未見,你都不問我為什么回來?”
我和顏道,“二十幾年來,我們一如從前,但看您的穿著打扮,定是變化了許多,不管你回來為了什么,我都沒興趣知道。”
“如果和你有關呢?”她亮起眼眸。“您總不會和我爸來爭我的吧,不好意思我已經過了十八歲,有自主權。”我揚起眉,沒好氣。她笑容可掬,“你和小時候一樣,直來直去。”“多謝夸獎,如果你沒其他事,請自便吧,我不想我爸看見你。”我走到門口,下了逐客令。
她依舊微笑著,走近我,說出一句令我一直不敢相信的話,“江楓你可認得?”我皺緊眉,心縮起,不解。
“他是我兒子。”她說。我不屑地看著她,旋即快速撇開眼,“你開玩笑的吧?”她對上我的眼眸,“準確地說,他是我現在丈夫的兒子,但楓兒自小被我看大,猶如己出。至于你和他的關系,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楓兒他是個沉默少言,不善表露心情的孩子,但最近幾個月,我發現他每次回家時,似乎開朗了許多,我想可能是某個人的原因,這才找到了你,說實話,很是意外,也很擔心。”
我噤若寒蟬,呆若木雞,甚至能感覺到身體頃刻間的冰冷。
“我明白,我今天的出現會給你很大的打擊,但長痛不如短痛,以你們現在的關系,是不會有結果的,更何況他是個結了婚的男人。看你的樣子,全然不知道內情,想必是楓兒從沒告訴過你,這其中的隱情我不必多說了,今天來,我是以母親的身份來求你的,小真---”
“你怎么在這兒?”門口,陸偉和陸漢康一前一后的進來。陸漢康呆愣在原地,一語不發。而陸偉卻深鎖起眉頭走近我,拉我在他身后,質問著對面的女人,“你想干什么?”
“有你這么同母親講話的嗎?”何越心對上陸偉的眼眸。
“哥?”我輕觸著陸偉的衣角。
“回房間,這里沒你的事。”他推我到內屋門口。“小偉,你這樣做只會害了她,江楓根本不是真心對她,你還是讓她死心吧,否則她只能向七年前為你付出慘痛的代價,難道你希望歷史重演嗎?難道你希望妹妹為你痛苦嗎?”何越心每一句話都說到極其沉重,但我聽得出陸偉是早知道江楓和何越心之間的關系,“哥,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鉗住陸偉的胳膊央求。陸偉沒落下眼神,不敢直視我。
“哥?”我再次乞求他。
“歷史重演?陸偉,你把話說清楚,你媽和江楓有什么關系,又和你妹妹扯到一起作甚么?”陸漢康一步步走過來,厲目盯緊陸偉。
陸偉說,“七年前,江榮江楓兄弟倆雇傭方強,章翼,傅京,萬德把我騙上賭場,陷我與他們簽下30萬的賭債,原本我想著把這條命抵給他,可誰知他們拿方玲要挾,方玲到處籌錢,好不容易湊了一筆數目,他們才放了我一馬,誰知他們說話不算數,轉頭去找你,威脅你。他們得逞后,事情并沒有結束,江楓處心積慮得到你,江榮對我窮追不舍,直到三年前你填上了那筆債,才就此結束。而這一切都起因于她,她破壞人家家庭,人家兄弟恨她入骨,她卻拿江楓當兒子看。小真,哥一直沒把真相告訴你,就是希望你不會牽扯進來,但當我看到你對江楓日益見長的情意時,哥后悔了,不該讓你走到這一步,才---”
“別說了。”我無力地靠在門背上,對陸偉擺擺手。
一直以來,我以為我和江楓的感情除了婚姻,除了七年前那晚,再也不會牽扯到任何人,任何事。原來這其中緣由之深,是我此生無法想象的。此刻,我腦中猛地閃現出江楓偶爾對我仇視的眼神,如今,我倒是能了解他整日面對我時那顆糾結的心,我想,是恨,是愛,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無法釋懷。
可我呢?我該如何適從?我看向門口,站前身,沖出院外---
“小真---”“妹妹---”
身后是陸漢康焦急的叫喊和陸偉追來的腳步,我掉轉身體,站定,離他們幾步之遠,“求你們,我想一個人靜靜,好好想想---”說完,我回頭,顧不得他們如何的擔心便走向一條我熟悉的路。
我等在江家小院的外面,抱緊雙膝,眼睛不敢眨一下的盯著門口。
“陸菲,你這是怎么了,你可別嚇秦姨啊?”秦姨見我出神,一個勁的勸我回屋。我如木頭人般靠在墻面上,望著前方,任憑凌厲的風穿過身體。
“陸菲---”“真?”耳邊飄過江源的聲音,我轉頭看去,江楓和江源從車上一前一后的走了下來。我嗖的一下站起身,沖到江楓身邊,輕聲道,“告訴我,他們是騙人的,她不是你后母,是不是?”
他驚訝萬分,注視著我,頓了頓,瞇起黑眸,旋即牽起我的手,“外面冷,咱們回屋再說。”
“我不進去!”我甩開他的手,大聲道,“你告訴我,當初你是因恨她,才想要得到我的,是嗎?”
“不是!”他義正言辭,握緊的雙拳緊逼著我。“你撒謊!”我目光寒冷。“真?”江源在過來想要拉我。我一把推開他,“你也是同謀,從頭到尾,你們都在千方百計的報復陸家,我恨你們!”我怒火中燒,明知答案早已擺在了眼前,我卻莫名的奔跑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我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智商。
“真兒---”他鉗住我的手臂,柔聲喊我的名字。我再次用力甩開他的手,捂住雙耳,“別再叫我的名字,我不愿見你們任何人,任何人---”我掉頭奔出院子,冷風中,胸口一陣憋悶,我拽緊領口,不停地邁著雙腿,居然有些虛弱無力,接著眼前便是黑蒙蒙的一片影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