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amp;amp;#160;amp;amp;#160;生活總是逼迫著底層的男人</br>
上車之后,她坐在后排。</br>
我?guī)状蜗霃堊旄钤挘墒牵驗檫@么近一個來月一直偷窺她,如今真的近距離見了她,我有些措手不及,而且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緊張得腦門冒汗,越是想做輕松狀說幾句俏皮話,越是什么都說不出來。</br>
我們就這么沉默著,開到了繞城公路旁。再往前走,就漸漸進入風城的城區(qū)了。隨著路兩旁越來越繁華,車也越來越多,我后面一輛雪鐵龍,幾次試圖從右側(cè)來超越我的車,可快超越的時候卻又放慢速度,跟我平行一小會兒,而后又故意落到我后面。</br>
“開快點,師傅。”后面的那個女孩子突然說。</br>
“啊,你說什么?”我沒很聽清楚。</br>
“后面那車很沒禮貌,麻煩你開快點。甩開他。”她補充說。</br>
此時,剛才那車又加速和我們平齊而行,后座上的兩個男子一個勁地往她身上看。</br>
哦,我明白了,后面那車里的三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故意想盯著她看,每次超車到平行的時候,就色迷迷地看個不停,為了反復多看幾次,故意又退回去。女人,太漂亮了,真的也是一種災難啊。</br>
我在成都開出租車的時候,練就了一手在車群里泥鰍般穿插的本事,要甩掉這樣的業(yè)余私家車車主,實在不算難事,此刻美女軟言央求,我豪情頓起,一轟油門,就加速在車隊里穿插起來。有兩次,在超越其他車的時候,我的車和對方之間的距離,絕對只在5公分之內(nèi)。把后排的女孩子,嚇得花容失色。但我一臉的淡定,開著我的破車,繼續(xù)快速“漂移”。終于,將后面那個車遠遠地甩了開去。我估計著那車不可能再追得上了,恢復到正常速度。</br>
后面的美女拍了拍胸口,說:“你看過《頭文字D》?”</br>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很少看電影的,沒看過《頭文字D》,但知道好象是講一些人玩兒賽車啊,漂移啊啥的……”</br>
“對”,她說,“你知道嗎,你其實你玩兒得比他們還帥。”</br>
到了廟灘,她主動要了我的電話,并跟我約好,晚上1點半,讓我去接她回影視學院。</br>
6月末的風城,傍晚時分依然熱浪襲人,銀白與灰色為主的建筑群里,間或夾雜著一點點綠色,整個城市顯得比較零亂。但我的心情卻很好,開著車,我獨自往回走的時候,甚至忍不住哼起了歌。</br>
其實,每個男人,都有他自身的魅力,但是,并不都有機會展示他的魅力。因為,男人只有在做自己最拿手的事情時,才最有魅力。由于長期生活在成都的市井底層,我曾見過底層各種各樣的男人,他們大多被生活壓彎了腰,磨去了斗志和銳氣,但是,一旦聊起他們擅長的東西,他們的眼睛依然會放出光芒——但也只在那時,你能看到那光芒。</br>
在成都開出租時,我曾與一個賣油條的男人相臨而居,他超生了個孩子,老婆又是殘疾,幫不上忙,一家的重擔,都壓在他身上,我平時眼里的他,是一個徹底被生活折磨得已經(jīng)不像男人的男人。可是,有一次,他和我無意中聊起做油條的經(jīng)驗和竅門,在夜光中,他的眼睛忽然閃亮,在那時,我忽然尋找到他的一種自信。</br>
是的,人只有在聊起或做著自己所擅長的事情時,才最自信,而男人最自信的時候,就是最有感染力的時候。</br>
我很慶幸,自己剛才最自信地開著車時,我車里坐的是她。</br>
此外,這次我能表現(xiàn)得比以前更從容,或許還因為一個月來,開野出租掙到了錢,前途一片光明,一想到平均每月能賺一萬,由于在大學周邊,有寒暑,一年按9個月算,大約能賺9萬,自己節(jié)省點,爭取存7萬,辛苦干年,就能攢0萬,這個明朗的預期,令我心里就十分安定,并充滿了信心。</br>
我以前在成都開出租車的時候,成都5塊錢的起步價在省會城市中算是比較低的了,還要上繳規(guī)費,車子還不是我的。那時,每天累死累活,感到生活仿佛隨時在逼迫我們這些窮苦的男人,看不到未來的希望。和我在同一個出租車公司的同事,有的不到40歲就夾雜了很多白發(fā);有的雙手粗糙裂了許多口子;有的穿得異常樸素,舍不得花錢買好看的衣服;有的開完車,再累還得回去攙扶著挺著尖尖大肚子的老婆去產(chǎn)前檢查……每個人的生活軌跡,是預設好的嗎?最終會通向哪里?如果他們就是我的未來,那么,多么可怕。</br>
因此,盡管車術(shù)精良,我依然沒再繼續(xù)開出租了。后來又在成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也都沒什么作為,直到這次來了風城,生活才終于對我綻放了笑顏。</br>
當天晚上1點半,她給我打了電話,1點半,我如約去接了她。一路上也沒有太多的話,但我知道了的電話號碼,并且在回程的交談中,還知道了她的名字:饒青。</br>
回到影視學院時,我假裝不知道她住在淺草小區(qū),問她:“你在哪下?”</br>
“我住淺草小區(qū),麻煩你把我送到那里。”她笑了笑,說,“真不好意思,讓你多送一截了。”</br>
我馬上說:“哎呀,瞧你這話,添什么麻煩啊,我也住淺草小區(qū),正好順路就回去了。”</br>
“哦,那好啊,那以后晚上我如果還要用車,就都直接給你打電話。”她說。</br>
我心里狂喜,自己裝謙謙君子看來沒有白裝。我盡量顯得語氣平淡地說:“可以啊,你經(jīng)常去廟灘嗎?”</br>
“我不太常去,平時一周去兩次吧,賺點學費。不過,最近我因為有點事情,連續(xù)每天都要去。”她說,“我們學院的學費,是比較高的,所以我們高年級的學生,很多都去打工賺學費。”</br>
“是的,是的,我知道的,我經(jīng)常拉你們學院的同學啊。”我說。</br>
“那……最近因為我每天去,你能不能給我打個折唄?”她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br>
“可以啊,給你打8折。”我爽快地說。</br>
“師傅,你人真的不錯。”下車前,她真誠地這么說。</br>
那之后的幾天,我每天都去接她。晚上8點,如果她急著趕場,我偶爾也送他。但多數(shù)時候,她為了儉省,都是下午坐校車進城,深夜才喊我去接。我記得她第一次坐我的車時,卻是下午臨近黃昏時分。“怎么那次你那么大方,下午也打車?”熟悉后,我有一次問她。</br>
“那次啊,是有人要請我在廟灘那邊吃飯,所以我趕著過去。”她說。</br>
“請吃飯啊?那好啊,那里吃飯可高檔了吧,如果我是你,我巴不得每天都去吃一頓。”我半開玩笑地說。</br>
她沒說話,微微笑了笑,笑容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br>
四天后,一次中午擺著車的時候,我旁邊是老葵,他一看我,就斜斜地用妒忌的神情瞟著我,說:“你小子,真人不露相啊。”</br>
“怎么了?”我說。</br>
“怎么了,你把影視學院校花都給勾搭上了,你還不是真人不露相嗎?”老葵酸溜溜地說,“我們這些人,天天都有人看到你去接那校花,你小子,怎么把她搞上的,是揀了她的醉雞,把她搞舒服了,從此和你勾搭上了?”</br>
我再一次為老葵說話這么下流感到極度不爽,我白他一眼,說:“什么揀醉雞啊,是她前幾天下午趕著要去廟灘吃飯,恰好是我送的。就這么認識了而已。”</br>
“哦——那你小子,可注意著點,以后別亂招惹她,免得你吃不了兜著走!”老葵幸災樂禍地說。</br>
“你這話什么意思?”我有些疑惑。</br>
“廟灘,只有兩家餐館,都是全風城最貴的,能在那里吃飯的,都不是平頭百姓,有人請她到那里吃飯,絕對是大人物,舍得在那里請她吃飯,絕對是花了本錢動了心的,你想想啊,你要去招惹,讓那人知道了,能給你好果子吃嗎?”老葵得知我和那校花確實無任何關系,似乎他心情變得好起來,一個勁地擔憂起我的前景來,說著一些聳人聽聞的話,什么風城的黑幫啦,什么香港的闊少也時常到這里來“勾女”啦……似乎他說得越讓我害怕,他就越開心。</br>
底層男人的生活本就艱辛,而彼此之間卻還習慣于傾軋,草根與草根之間,難道就不能彼此寬容一些嗎?(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