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墨笑了:“不想死?所以你來當兵,你可知道制衣廠戰役,我們死了多少人?朱涵,這是軍營,不是一個可以讓你茍且偷生的地方!”</br> “許清墨,我是不如你遍讀軍法,但是我也是飽讀詩書的女子,我懂什么叫做,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死在荒郊野外,我不想就這么背負著罪名而去!你能做女將軍,憑什么我不行!”朱涵盯著許清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br> 許清墨有些震驚,她怎么都沒有想到,當初那個為了太子的寵愛而不計后果陷害自己的朱涵,竟然能夠說出這一番話來!</br> “朱姑娘,在這里,只怕你是受不住的!”一直站在一旁的曲蓮忽然說道。</br> 朱涵頓了頓,然后將目光轉向曲蓮:“你們知道的吧,我很討厭你們,尤其是許清墨,她憑什么那么的與眾不同,大家都是女子,他能做到的事情,為什么我就做不到,你們連機會都不給我,就嚷嚷著說我受不住,難不成,你們就真的和我們不一樣嗎?”</br> 許清墨從朱涵的眼睛里看到了執拗和堅持,她沉默了許久,然后忽然開口說道:“軍營里沒有女子,我是第一個,你當然也可以成為第二個,但是你要明白,你要從步兵做起,要和一群大老爺們同吃同住,這些事情,你真的可以忍受嗎?”</br> “你都可以,我為什么不可以?”朱涵盯著許清墨,眼里滿是執拗。</br> 許清墨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一聲:“曲蓮,你帶她去收拾一下,然后給她辦理一下入軍戶的準備!一切都按照普通士兵的標準走!”</br> 曲蓮有些驚訝,但是并沒有說什么,她相信許清墨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br> 曲蓮前腳帶著朱涵離開,后腳謝蘇鈺就來了,他一進來就直奔主題:“朱涵來了?”</br> “嗯!”許清墨笑了一聲,“走了五個月到這里來參軍,也算得上有毅力的了!”</br> “你答應了?”謝蘇鈺滿臉的不可置信。</br> “我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只要她受得了這個苦,那就隨她!”許清墨低垂著眼看著面前的書,“死在戰場,總好過死在青樓酒館!”</br> 謝蘇鈺心里咯噔一聲,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再說出什么反對的事情。</br> 其實他們很清楚,被流放的女子,最后的歸宿大多都是客死異鄉,而且死的往往會很屈辱,一個女子被流放,在這個世道上,女子除了成親本就沒有什么活路,一個被休棄流放的女子想要一個人活下去,最終的歸宿就是青樓妓坊。</br> 就好像許清墨說的那樣,死在邊關戰場,總好過死在青樓妓坊!</br> “謝蘇鈺!”許清墨忽然看向謝蘇鈺。</br> 謝蘇鈺愣了一下,這是許清墨第一次這樣子喊他,他都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什么?”</br> “如果你當了皇帝,你能不能想辦法,多給這天下的女子幾條活路!”許清墨的目光帶著幾分淡淡的憂傷。</br> 謝蘇鈺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br> 許清墨卻在這個時候喃喃地說道:“世間女子太多艱難,及笄以后,就要成家立業,然后便是生兒育女,這一生,便只能待在后院生活,然后眼看著自己的夫君納妾,眼看著他們移情別戀,自己能做的不過就是黯然神傷!”</br> “從古至今,一直都是如此!”謝蘇鈺終于還是開口道。</br> “以前的規矩也未必就是對的!”許清墨嘆了口氣,“我看過太多被深深耗死在夫家的女子,也看過許多被賣掉的女子,難不成女子生來就是命賤不成?多給幾條活路,女子總有點希望,村口的枯井里,也能少幾條冤魂,不是嗎?”</br> 謝蘇鈺在沉默半晌以后,緩緩說道:“不論我做不做皇帝,我都會想辦法給女子們多幾條活路,我的母后,明明是一個很厲害的女子,卻也只能被困在后宮里相夫教子,你也是,明明才華橫溢,有很大的軍事天賦,卻也只能在退無可退的時候,才能站上戰場!”</br> 許清墨說這番話,不過就是一時感慨,可在聽到謝蘇鈺這番話以后,心中也有些觸動。</br> “女子相夫教子,是從古至今傳下來的傳承,但是這個世間也有很多奇女子,她們也不一定就要困守后院!”謝蘇鈺看著許清墨,笑了笑,“志不在宅院的人總該有自己的選擇!”</br> 許清墨的眼睛很亮,她看著謝蘇鈺的目光中,滿滿的都是希冀。</br> “我有愿望,愿天下太平,百姓家有余糧,國家昌盛繁榮!”謝蘇鈺笑了起來,“我會為這個愿望而奮力向前,不論我是不是天下君主,我都會努力向前!”</br> “好!”寧遠侯不知什么時候走到門口,忽然推門而入,他看著眼前的謝蘇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得好!百姓家有余糧,國家昌盛繁榮,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少年之志,合該如此!”</br> 謝蘇鈺的耳朵微微泛紅,竟然帶了幾分難為情:“這是父皇從小到大都在教我們做的事情!”</br> 許清墨笑了笑:“七皇子殿下,別忘了你說的!”</br> 謝蘇鈺還沒有反應過來,許清墨就已經離開了,留下寧遠侯和謝蘇鈺兩兩相望,最后還是寧遠侯打破沉默:“你答應她什么了?”</br> “就,就剛才說的話啊?”謝蘇鈺被寧遠侯看得有些發虛。</br> 寧遠侯卻忽然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朱家的那個姑娘真的來了?”</br> 謝蘇鈺點了點頭:“已經去辦戶籍了!”</br> 寧遠侯的臉色沉了沉,最后卻也只是輕輕的嘆息:“也好,也好,雖然這條路苦得很,卻也算是條活路!”</br> “不若,稟告父皇,開女子軍?”謝蘇鈺忽然開口道,“先有李娘子鎮守娘子關,后有許清墨披甲上陣,開軍營入口,迎女子入軍營也不是不可以啊!”</br> 寧遠侯看著謝蘇鈺許久,然后大笑:“說得對,也不是不可以啊!就看你父皇能不能吵得過那群冥頑不靈的老頑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