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從前, 這種情況大概只會是君月月推方安虞, 然后和他解釋有人敲門, 但是現在方安虞明顯也已經聽到了,有些惱怒地捶了下炕, 逗得君月月忍不住笑起來。
方安虞有些幽怨地看著君月月, 眼中的不滿都要溢出來了, 君月月起身, 拍了拍他的臉蛋安慰他, 帶著笑意去打開門。
門外站著的竟然是歷離和君愉。
君月月有些驚訝正要開口問,突然間君愉走上前抱住了君月月, 然后然后就軟軟嚶嚶地哭起來了。
“怎么了?”君月月抱著君愉看向歷離, “怎么回事?”
方安虞整理好了自己也從屋子里出來,站在門口看著君愉賴在君月月的懷里哭。
歷離開口道,“找到君老爺子了, 我前些天不是說聯系上了一批外面幸存的一個團隊么,答應給他們提供棲身的基地,讓他們答應去療養院里面找君老爺子, 剛才打電話來說, 已經找到了。”
君愉聽到這話, 嗚的哭得更大聲了,君月月摟著她拍了拍,“那不是很好,讓他們把我爺爺帶出來,我們開吊橋迎他們進來。”
歷離表情微微變化了一下, 說道,“找到老爺子了,但是……老爺子已經沒了。”
饒是君月月和君老爺子一直就沒什么感情可言,聽了之后,心里也不由得難受,她沉默了片刻,問道,“怎么沒的?”
“不是變異,也沒有被咬,老爺子死于癌癥,走得很安詳,他身邊一個醫護人員一直都在照顧他,老爺子沒遭罪。”歷離說,“不過那伙人在準備把老爺子的遺體和那個還活著的護工帶回來的時候,被喪尸群困在療養院了,我們現在得出發去救他們。”
君月月把君愉摟緊了一些,眼圈也有點泛紅,低低地哄,“愉兒,別哭了,我們一起去接爺爺回家。”
君愉悶悶嗯了一聲,松開了君月月,又投入了歷離的懷抱,歷離和君月月說,“你準備一下,我去通知安宴和姬菲,這次出去順便也找找小丁家的人,還有那個嘴角濺上血的大姐,過兩個小時沒事了,我已經把人放了。”
君月月點頭,“行,那你們去通知姬菲和安宴,我們很快就來,在度假村的吊橋口集合。”
姬菲和君愉走了之后,君月月看向方安虞,這次出去是去營救被圍困的人,那個小隊君月月前兩天都聽說了,里面也有兩個異能者呢,能夠在外面存活這么多天還敢去療養院里面找人,可見也不都是烏合之眾,他們會被圍困在療養院里面,說明喪尸絕對數量可觀,不難想象,這一次出去,很危險。
君月月看著方安虞,動了動嘴唇,是想要讓他留在基地里,這里食物和水充沛,現在清理好了所有的喪尸,這里也安全得很,君月月還是不想讓方安虞涉險。
但是方安虞似乎是猜到了君月月的想法,直接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
君月月說,“很危險的。”
方安虞拿出手機打字——我不能離開你,否則會死的。
要是他說我擔心你啊,我就想要去啊,危險一起擔什么的,君月月肯定還會試圖勸他,但是他這么說,再聯想到這幾天她每次離開方安虞太遠,離開他太久了,回來之后他總是很痛苦,上次還吐血昏迷了,君月月想到這個,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她真的不敢去嘗試自己要是離開了基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方安虞會怎么樣。
于是君月月打消了念頭,轉而開始催促方安虞換衣服,自己換衣服,開始全副武裝。
和在度假村對付喪尸不同,度假村里面他們可以分批去對付,一天搞一些再劃分區域,把喪尸們像分蛋糕一樣分開,再逐一消滅。
但是到外面就不同了,平川市還有多少幸存者他們不知道,那天只是從市區路過,街上游蕩的就不在少數,療養院里面本身療養的病人和醫務人員就不少,如果外面街上游蕩的人群也被吸引過去,那是相當可觀的數目。
君月月他們根本也沒有在度假村找到多少幸存者,現在滿打滿算,把所有有戰斗力的全部帶上,也才幾十人,但他們出去并不能把所有有戰斗能力的人都帶上,基地里面還是要留著一些,雖說他們已經徹底清理了基地里面,卻難保沒有漏網之魚。
而且他們營救了人回來之后,也需要人幫著開啟吊橋,甚至準備好了和跟著他們車子順著吊橋過來的喪尸戰斗。
最后定下來,是他們帶著大部分能夠戰斗的男人出去,胖子還是留守,小丁聽說他們也要去找他的家人們,也非要跟著,雖然腿上傷還沒有好利索,一瘸一拐的,但是他行動也不比其他人慢。
眾人在度假村的吊橋出口集合,開了一輛大貨車,上面帶了一些應急的物資。
和來的時候一樣,幾個人都坐在車頭里面,君愉其實并不適合在這時候出去,只是這一次是去接君老爺子回來,君愉和君老爺子的感情最好了,她從知道了君老爺子已經死了的消息,就一直情緒低落,哭得眼睛和臉頰都一片通紅,靠在車座上盯著外面看,歷離都不太敢哄她。
面對親人的離世,無論是什么樣的安慰話語,都會變得蒼白。
君月月心里也不好受,不過她也只是淡淡傷感,眾人都很沉默,胖子拉動了吊橋閘門,他們在車里,看著吊橋的船板在慢慢地鋪陳開,心里都對這次的營救沒什么底。
外面的喪尸多得數不清,他們之前戰斗了一上午,也沒有很好地休整,每個人都很疲憊,都在抓緊時間相互依靠著休息。
吊橋全部展開,姬菲開著車上了吊橋,朝著平川市駛去。
療養院的位置不在平川市中心,但也并沒有很偏,眾人開著車穿越過荒涼寂靜的彌漫著腐臭味的城市,街上游蕩的喪尸聽到車子行駛的聲音之后,跟在他們后面的喪尸,因為速度緩慢,被不斷地甩掉,沒有形成什么規模,偶爾有扒著車欄桿不松開的,都被車后面的人給處理掉了。
從度假村開車直奔療養院,全程因為路上時不時就有連環車禍堵住路,總共用了半個多小時,到了療養院的外面,他們把車子停在路邊,所有人都朝著里面張望,但是里面一片寂靜,院子里晃悠的喪尸也在少數,且大部分是老人,本身腿腳就不靈便得多,看起來沒有什么殺傷力。
歷離有些擔憂地看著君愉,君愉臉色紅得不像樣,這會兒明顯看出不是哭的,她在發燒。
只是不知道她是因為聽說了君老爺子沒了被打擊,還是她也要變異。
但是無論是哪個,現在這種狀況都明顯不是時候。
電話撥通,那邊接起來,信號不知道為什么,滋滋啦啦。
“我們到了,你們在哪里?”歷離詢問對面的人。
“我們在頂樓……”那邊聲音斷斷續續,“你們從……我們兩面一起,才能殺掉走廊里面的成群喪尸。”
“聽不清楚,再重復一遍。”歷離有些艱難地和那邊說了好一會兒,這才聽懂,他們都被困在天臺上了,這院子里面沒有幾個喪尸,但是樓里面的喪尸很多,成群的,而且喪尸們的行動都很有規律,撲殺的時候像是有組織。
“樓里有二階喪尸?”君月月眉頭皺起來,方安虞坐在她旁邊閉上了眼睛,感覺了一下之后,不光震驚于樓里面喪尸的數量,而且二階的喪尸……不止一個。
這里面怎么會有這么多的二階喪尸?
方安虞睜開眼,緊張地抓住了君月月的手。
“那邊說他們有一個水系異能,一個力量變異,同伴一半也折在了樓里面,融入了喪尸群。”歷離表情慎重,“無論有沒有大批量的正面遭遇,都是最無可選擇的辦法,既然他們在天臺,我覺得咱們進去,第一件事就是關閉大樓的入口阻止喪尸出來。”
“再清理掉院子里的游蕩喪尸,設法讓他們從天臺上下來,”方安宴接過話說,“如果里面真的有二階喪尸,我們進去也是被困住。”
“我覺得可行,咱們的要定一個底線,在能夠自保的前提下,最大可能性地救天臺上的人。”君月月說,“進去之后大門不需要關得太死了,保持外面的喪尸不進來就好,我們要以防萬一,保證在實在無能為力的前提下能夠開車沖出去。”
眾人商量好了計劃,又和樓里面的人聯系好了,說了這邊出的營救辦法,那邊也同意,樓層最高是七樓,樓旁邊有外置的梯子,只不過年頭太多,已經銹了,螺絲也松動,下面還斷了一截兒,必須要借助繩子或者其它的東西下落一段,否則即便是跳到車廂上也有二樓的高度。
不過現在他們也沒有其它的辦法,讓被困的那群人在上面尋找能在梯子下半段充當緩沖的,他們這邊也處理了車子周邊跟著的喪尸之后,下車打開了療養院的大門。
車子行駛進去,君愉通紅著一張臉,眼中含著眼淚,朝著療養院的樓頂上看去,方安虞看上去很緊張,這一次他真的沒底,額角的汗也流出來,剛才他試圖和樓里的二階喪尸對抗了一下,一只兩只可以,但是整個樓里一共有五個二階喪尸,他無法全部兼顧,況且他也沒有辦法同時組織住里面所有的喪尸行動。
方安虞抓著君月月的手越來越緊,他知道這群人會來,并不僅僅是因為君老爺子的尸體在這里,更大的原因是他們接到了被困人的求救。
方安虞很慶幸他身邊的這些人,沒有因為末世的來臨,就只顧著自己,這一路上雖然也有取舍,但是眾人卻可以道一聲問心無愧,人活著,總得留著點人性,否則又怎么能算是活著?
方安虞聽他們一起開會的時候說過,要建立一個幸存者的基地,一個幸存者的基地,當然不可能只有幾十人,他們以后還會無數次出來營救人,畢竟人類也是群居動物,度假村再與世隔絕,外面的世界也總要面對。
所以他并沒有因為多了幾個二階喪尸,就說出實情要把眾人嚇退,一來他還不到必須暴露自己的時候,二來,無論多少的喪尸多嚴峻的險境,他都會和大家一起面對。
方安虞只是拿著手機,反復地猶豫之后,打下一行字給君月月看。
——千萬要小心,你知道我愛你吧?
君月月下車之前,看了方安虞打的字,她想到了方安虞會要她小心,但是想不到方安虞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間表白。
她動作頓了一下,看向方安虞笑了笑,“我知道,我也愛你。”
方安虞卻搖頭,刪除了之后重新打字——你不知道,我比你想象的更愛你。
雖然現在實在不是悸動的時候,但是君月月還是因為這句話感覺心臟被暖流包裹,如果不是這個檔口,是兩個人窩在家里的話,她一定要刨根問底,好好地問問方安虞到底有多愛她。
但她急著下去和眾人一塊清剿院子里面游蕩的喪尸,關閉大樓的門防止里面成群的喪尸出來,就只能快速地勾過方安虞的脖子親了一口,說道,“我一樣比你想象的更愛你。”
然后任由自己的心臟在悸動中狂跳,帶著笑意跳下了車。
末世有什么可怕呢?她這輩子什么都有了。
方安虞看著君月月的背影,坐在車里面閉上眼睛,旁邊坐著的君愉呼吸很急促,她燒得很厲害,燒到眼眶和鼻息都像是著了火。
她的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腦子嗡嗡作響天旋地轉,但是她執著地朝著上面看。
方安虞微微側著身子背對著她,開始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院子里面的喪尸數量。
確實比樓里要少了很多,方安虞找不到君月月的位置,也并沒有暗中幫著,這院子中的喪尸殺傷力想對較小,大部分老人腿腳都不太靈便,變為喪尸之后也并沒有神奇地痊愈。
方安虞眼睛悄悄地變成灰白色,他阻隔著樓里面的二階喪尸朝著外面發送攻擊指令。
外面的喪尸數量雖然不算多,但是散落在各處,療養院的大門關閉之后,眾人為了防止樓里面的喪尸出來,不光關閉了大樓的門,也并沒有試圖用聲音吸引游蕩的喪尸免得樓里面的躁動。
所以他們分散去清剿就耗費了一些時間。
等到全部清剿完畢,天色已經要黑下來了,這時候真的不適合戰斗,但是被困住的人已經彈盡糧絕,還有人受傷失血嚴重,他們沒法再找地方休整明天再來,救人刻不容緩。
好在這時候末世還不算太久,平川的電力還沒有停掉,天色一暗下來,院子里就亮起了三三兩兩的射燈。
眾人清剿完院子里面的喪尸之后,將車開到了樓側有梯子的地方,大貨車的車廂停在了梯子的下面,這才和上面一直張望的人對上視線。
“找到了繩子之類的東西了嗎?”歷離壓低聲音朝著上面喊。
一個男人探出頭,朝下答道,“沒有繩子,我們找到了一條鋼筋,已經扭彎了,掛在梯子最后一段,人能夠順著爬下去。”
“那就成,把鋼筋扔下來,扔在地上,從上面向下爬拿著鋼筋太危險,我們來掛,梯子年頭久了,一個個來,”姬菲站在車頭上說,“我們后面有人接著你們。”
“你們有多少人?”方安宴開口,“老爺子的尸體也在上面嗎?”
君愉一直強撐著,敞開一點車窗朝上看,聽到這話頓時豎起耳朵。
回答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巧妙地避開了君老爺子這個話題,說道,“我們一共有十幾個人,有三個受傷的女孩子,還有兩個小孩子。”
“小孩子先下,”眾人達成一致,第一個順著梯子趴下來的是個小女孩,不過上面的人也算是有準備,小女孩的腰上系著用衣服系成的繩子,防止她不小心掉下來。
小女孩不知道是特別的懂事還是嚇傻了,或者麻木了,總之爬得很小心翼翼,也沒有亂哭亂叫,她下到底下,再往下就沒有梯子了,就聽指揮很乖地解開了腰上衣服,抓住了鋼筋。
然而小孩子的臂力太有限了,梯子還算能夠抓緊,畢竟有蹬的地方,但是鋼筋那么細,全靠小手抓著,沒往下出溜多遠,就驟然間滑下來了。
在眾人倒抽涼氣的關鍵時刻,方安宴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小姑娘,他是因為變異才能接住這種重量但是也被沖得后退了兩步。
等到把孩子接到了手里,眾人才借著不遠處的燈光看清楚,這哪是小孩子不叫不哭,是嘴里咬著東西呢。
但是這也算是在上面的人夠聰明,且不說亂叫要吸引喪尸,哭喊消耗體力,就像這樣不小心從高處掉下來,咬著東西也避免咬到舌頭。
將哭得滿臉都是眼淚的小孩子遞給了后面的女人后,方安宴顯然變成了接人的主力,下一個下來的是個比小女孩大一些的小男孩,十來歲的樣子,動作什么的都一樣的小心,在爬鋼筋的中半段才掉下來,被方安宴同樣接住了。
出師不錯,上面和下面的人一起露出點笑意,樓里面也安安靜靜的,整個院子里面除了靜止的燈光,就是悄無聲息配合從梯子逃生的眾人。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唯獨車里面的方安虞臉色越發的蒼白,他正在和里面的二階喪尸較勁,頭疼欲裂,眼睛呈現一種死灰的白色,抓著車把手,看起來比正在發燒的君愉還要難過。
君愉終于也撐不住地躺下了,她心里大致已經有了準備,但是上面的人真的轉移話題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被悲傷淹沒,君老爺子已經死了那么多天了,就算這群人找到了,也不可能把一個已經開始腐爛的尸體帶著,況且連那群人都折損了一半,好不容易跑到了天臺上,又怎么可能帶著尸體。
其實尸體對于現在這個滿世界都是喪尸在游走的世界,相比于活人來說,最不重要,但是君愉沒有能夠見到君老爺子一面,始終還是難過得不能自已。
現在看來,她估計見不到君老爺子的遺體了,君愉躺在車座上默默地流淚,不經意地注意到了她身邊不遠處的方安虞,似乎正在發抖,君愉朝他伸出手,虛弱地開口,“姐夫,你怎么了……”
與此同時,外面梯子上已經下來了第三個人,這人身上帶著傷,看上去很嚴重,不過大人總好過孩子,沒有在鋼筋上面掉下來,都是到了最末才松手,給底下接人的方安宴減輕了很大的沖擊力。
第四個人,是個有些胖的男人,他左顧右盼,神色十分的惶恐,蹬著梯子的腿也哆哆嗦嗦的,他恐高!
進行到中半段的時候,他還算鎮定,雖然哆哆嗦嗦的,但是為了活著,也咬著牙盡量不朝著下面看。
只是突然間,“咯吱”一聲,梯子突然間開始傾斜,上面有一側的螺絲直接崩掉,男人猛的抬頭朝著上面看去,就見梯子一端已經斷了,剩下的一段因為他掛在上面,正在肉眼可見地扭曲。
男人嚇得嗷的一嗓子就開始不似人聲地叫起來,下面的人也看到了這種情況,都跟著倒抽了一口涼氣,上面指揮的一個男人快速探頭朝著吊在半空的男人低吼,“不要叫!”
但是眼見著梯子一側扭曲得已經不像樣,生了鐵銹的鐵甚至不如繩子結實,他尖叫聲根本停不下來,還朝著下面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壞了,他距離底下還剩好幾層樓的距離,無論是掉下去,還是跳下去,只是個死而已——
男人邊尖叫邊猛地發力,卻不是向下,而是本能地朝著上面爬,上面的男人已經將系在一起的衣服繩子扔下來了,但是搖搖欲墜的梯子,并沒能撐住男人的體重,連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就直接斷掉了。
男人距離那個衣服系成的繩子,只差半個手掌的距離,卻沒能夠抓到,跟著梯子一起朝著樓下掉下去了。
車上接應的眾人齊齊地驚呼出聲,方安宴低吼一聲。“快躲開!”
所有人迅速閃開,這種情況,連方安宴也接不住,況且掉下來的不只是一個男人,還有很長的一段鐵梯子,和梯子底下的鋼筋,他變異了也是血肉之軀,根本沒可能接住,只好躲開。
下墜只是一個很短暫的距離,鐵梯子和鋼筋在半空分開,直直地朝著車上不同的方向扎下來。
“哐當!”
“錚!哐當當!”
鋼筋直接砸在了車廂里面,鐵梯子和車上的鐵欄桿撞擊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并且在撞擊中改道,直接斜斜地扎進了貨車的車頭側面玻璃,將玻璃撞得碎裂。
大車的玻璃都是特殊材質,玻璃碎裂之后豆子一樣散落下來,嘩啦啦地掉在水泥地面,和被撞擊的巨響掩蓋的人體跌落在地上的悶響聲后蔓延開來的血紅迸濺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觸目驚心的“紅寶石”
梯子直接卡在了車欄桿上,眾人抱著頭蹲著,聲音停止后驚魂未定地站起來,男人的嚎叫聲音戛然而止,沒有人趴到車邊去看,那么高掉下來摔在水泥地上……幾乎沒有幸存的可能性。
君月月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她看了一眼梯子戳過去的方向,正好是方安虞坐著的那邊副駕駛!
她正準備朝著車邊跳下去查看的時候,突然間樓里面傳來了喪尸此起彼伏的嚎叫聲,剛才男人吊在半空中的聲音和這個一比,簡直是小貓叫和群虎同吼的區別。
仿佛無形中有什么東西失控了,這聲音響起來的同時,無數玻璃碎裂的聲音都響起來了,一直像是靜止在大樓里面的喪尸,突然間全體活了過來,他們被樓里面的二階喪尸驅動著,甚至沒有朝著樓梯尋找出口,而是直接撞碎了各個樓層的玻璃,從樓里直接跳了出來。
黑暗的天幕中,庭院中的射燈光只不過將如此壯觀的跳樓場面映照出冰山一角,但是站在車廂中處于震驚狀態的眾人,只是這樣浮光掠影地一瞥,就已經個個毛骨悚然渾身冰冷,這瞬間,他們宛若身處黃泉的邊緣,目睹著一個個從地下爬出的幽冥惡鬼,嘶吼著嚎叫著,以各種扭曲的可怕形狀,朝著他們前赴后繼奔涌而來,死亡山呼海嘯地輾軋而上,他們個個渾身僵直呼吸窒住。
“跑!開車!”伴隨著歷離一聲喊出來,車廂里面的人已經此起彼伏地尖叫出聲。
面對這樣的場景,沒有人能夠冷靜得下來——
喪尸并不像人類,不像方才那個從半空掉下來的男人,摔上一下,就沒了聲息,再也無法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再也無法從地上爬起來。
他們無論從多高的地方掉下來,只要不是恰好摔裂了腦袋,就能夠持續地發出滲人的嚎叫,持續地以各種各樣扭曲而恐怖的姿態,歪扭著四肢腦袋,托著一地的心肝肺,甚至是摔斷的四肢在地上如同蛆蟲一樣地扭動爬行,全都擁擠地朝著眾人的方向而來。
這宛若人間地獄一樣的場景,幾乎在這瞬間讓所有人都失控了。
姬菲和君月月在喪尸沒有到大車邊的時候跳下車,進了車頭,車子在喪尸已經到達車邊,開始扒著欄桿朝上爬的時候,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慣力甩掉了一大部分喪尸,但是仍舊有一些死死地扒著欄桿,正試圖從欄桿的縫隙,欄桿的上面朝著車廂里面擠。
有二階喪尸的驅使,他們第一次發現喪尸們竟然擁有這么靈活的肢體和瘋狂的本質——
君月月進車里,就看到已經昏死過去的君愉,還有同樣昏死過去的方安虞。
方安虞臉邊上就是從斜后方插進來的梯子,他的半邊臉已經被梯子鋒利的角刮開,血染紅了他的半張臉和前襟,君月月從車座爬過去,伸手卻不敢去碰他的頭。
“安虞……方安虞!”君月月奔潰地喊了幾聲,抓住了方安虞臉邊上的梯子,眼睛通紅一片,竟然直接將這斜斜插進來的梯子給順著窗戶徒手掰到了窗外。
姬菲在急轉彎中側目,震驚地看了君月月一眼,操縱著車繞過了大樓,從另一側朝著大門口的方向開過去。
與此同時,頂樓上沒有能夠順著梯子爬下來的人,都扒在墻邊上看到了這一幕,所有的喪尸都從樓里面跳出去了,能夠爬起來的都在追著車跑。
天臺門的方向一直砸門的喪尸也消失了,他們已經失去了被營救的可能,短暫地絕望之后,大著膽子打開了通往樓下的門。
樓道里面果然空蕩蕩的,一個喪尸都沒有,眾人擁擠在樓道門口,一時間沒有人敢朝外走。
最后還是那個和歷離通話的水系異能的男人,率先邁步出了樓道,眾人才都跟在他的身后,一層層地朝下走。
一開始是朝下走,后來就逐漸變成了朝下跑。
七層樓,他們跑到了第四層,才在一間屋子里看到了一個站著的人。
他的衣衫看起來完好,面對一排粉碎的玻璃朝著窗外,安安靜靜的,從背影完全看不出他是怎么回事。
眾人還以為他也是幸存者,其中一個力量型的變異男人大著膽子喊道,“小伙子,你為什么在那里站著,快跑啊!”
那個被稱為小伙子的一動也不動,甚至沒有回頭,完全像是聽不到一樣。
幾個人真的不想管,但是他們也是同樣被營救的人,見到同樣幸存的不能不管,救他們的人現在正在樓下幫著他們吸引大部分的喪尸,他們必須盡快下去。
“你們先走,”為首的水系異能者走進屋子,力量型的變異者退出去,繼續帶著眾人快速穿越走廊。
“小子,你……”男人搬動了一下這個“幸存者”的胳膊,這個人終于慢慢地轉過來了……
灰白色的眼睛和男人的眼睛一對上,男人想要后退已經來不及了。
二階喪尸和能力,幾乎和變異者是一樣的,男人雖然是水系異能,但是這才僅僅十幾天,他除了體力上和力量上有小幅度的提升之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變出一些水供同伴們飲用等待救援,他還不會利用水作為武器,被二階喪尸抓住之后,除了肉搏之外,沒有其它的辦法。
但是同樣能力的人,是沒有辦法打過沒有痛覺的二階喪尸的,他很快被咬,
但是神奇的是被咬之后,二階喪尸迅速地放開了他,并沒有啃食他,仿佛就只是想要感染他而已。
男人捂著脖子從屋子里跑出去,氣喘吁吁地去追眾人,看到眾人又在一個房間的門口停下,看樣子是在召喚其中一個人的時候,連忙喊道,“是喪尸!不要靠近,快跑!”
一眾人立刻轉頭,看到男人的脖子上開了大口子之后,再也不用他提醒,直接尖叫著快速朝著樓下跑去。
男人也看到了那個房間的喪尸,他知道被咬之后必然也會感染,但是他朝著下面跑的腳步頓了一下,走進了屋子,那個喪尸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就又轉頭看向樓下。
男人順著喪尸的眼睛看向樓下正在七拐把拐繞在花園里面朝著門口沖卻被過于密集的石凳石桌子給擋住的大貨車,貨車后面已經越來越多正在順著后面瘋狂朝上爬的喪尸們。
男人想到和營救的人通話的時候,他們所說的能夠控制喪尸行動的二階喪尸。
又側頭看了看像個活人一樣站在他身邊朝下看的喪尸。
他碰了下自己,皮肉外翻卻已經逐漸失去疼痛感覺的脖子,他突然笑了下,這個應該就是二階喪尸了!
他在屋子里尋摸了一圈,最后舉起了一個凳子,照著似乎對他無知無覺無防備的二階喪尸后腦勺猛的掄過去。
哐當一聲喪尸倒地,但是他還沒死,脖子不掉就不會死,但是他轉頭看向了抓著凳子的男人,并沒有試圖還手,似乎充滿了疑惑,感染體為什么不聽從他的驅使。
男人對著地上的喪尸露出了森森笑意,再次掄起了凳子,朝著二階喪尸的腦袋砸上去——
“去死吧惡心的東西!”
連著幾下,一直到喪尸后腦流出了紅白相間的東西,停止了動作,男人才放下了椅子,沒有朝樓下跑,而是轉身上了樓,卻找樓上的那個咬他的二階喪尸去了。
與此同時,眾人哪怕全都瘋狂地反抗也馬上要撐不住的時候,正在朝著車上攀爬的喪尸中間,突然有喪尸像是被砍斷了線的提線木偶,手抓不住欄桿,直直地朝后面掉下去了。
車上的一眾人見狀,立刻開始集中對付還試圖爬進來的喪尸們。
“前面石凳石桌太密集了,撞了也碾不過去,”姬菲開了一點窗朝后看了一眼,喊了一聲提醒車上的人,開始將車子朝后倒。
君月月把君愉弄到車座上躺著,君愉呢喃地叫了聲爺爺,把方安虞也放倒,可無論怎么叫,方安虞都不醒。
“你看著他們,”君月月胡亂摸了把眼淚,“我去后面!”
姬菲點頭,見君月月打開車門,踹倒了一個喪尸之后,沒有跳地上,而是直接順著車前面爬上去,關上車門,順著車頂跳到后面來。
再加入殺喪尸的戰斗,她就有些紅眼的架勢,手中拿著焊接的匕首和鐵棍,直接朝著車上的喪尸腦袋上掄。
一下打下去,砸在喪尸的腦袋上直接就能砸出一個大坑,砸在欄桿上,欄桿上就是一個坑。
這已經完全不是正常人能夠有的力度,車上其他的眾人短暫地被她驚到之后,以為她恰好變異了,更加地信心倍增,摸了臉上的血之后,再度殺上來。
一個療養院是不可能有這么多人的,只能說明先前療養院的大門肯定不是關閉狀態,有游蕩的喪尸大批量地進來了。
他們如果知道,就算是來,也不會選擇這樣準備并不算太周全的狀態下來,現在他們唯一的庇護所就是大貨車,還有貨車上的欄桿,否者他們早就淹沒在喪尸潮里面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本來瘋狂地嚎叫撲上來的喪尸,很多開始動作緩慢起來,那樣子……就像是失去了控制!
眾人都看到了希望,只要從這里出去,他們就能回到基地了。
但這被逼著轉進來的小花園實在是石凳太密集了,姬菲被喪尸擋住了視線,沒有看到石凳和石桌,倒車的時候不慎刮倒了,卡在了車輪中間,車太大了不能靈活轉彎,卡住了!
車子一停止了走動,本來失去控制的喪尸也迅速糊了上來,他們不會攀爬,卻能夠給會攀爬的喪尸墊腳,更會從欄桿的縫隙伸進手來撓人。
車上眾人一度十分地危險,活動空間也縮小,不利他們對著喪尸出手。
已經有人被撓到了,車子不斷地試圖調整方向,卻還是不行,方安宴的火球不能夠近距離用,否則喪尸沒被燒死之前,扒在欄桿上不掉,很容易傷到自己人,他只能朝著喪尸的后半段扔,但是扔得太多了,也已經是強弩之末,臉色白得沒人色。
“怎么回事!”歷離對著車頭吼。
姬菲說,“車輪可能被石桌子卡住了!太密集了,到處都是!”往旁邊打,只會卷進車底下更多!
眼見著再在這里停下去,喪尸就真的要從欄桿爬上來了,到時候大家都是個死,歷離從車前面踩著車蓋跳下去,在隔著擋風玻璃看了姬菲一眼,吼道,“我去車底下看看,你先別亂轉輪子!”
接著便直接從車前面鉆進去了。
普通喪尸并不會彎腰低頭來抓人,□□縱的那些注意力大部分都在車上人那里,車底下反倒是算安全。
但是以人的力量,想要挪動卡住車子的大石墩還有雨傘狀的石桌子,簡直癡人說夢,歷離手腳并用,連抓著車底下,用腳去蹬,都沒能撼動一絲一毫。
主要是石桌子,正好側傾倒支住了車輪子的側面,一側輪子都有些離地的趨勢,不能著力,當然前進后退都不可能。
其實車子本身的重量只要前進后退地晃,早晚能夠把石桌壓到地底的,但最要命的,就是他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
歷離用力到手臂的青筋都鼓起來,也不能撼動分毫,他喉間都嘗到了血腥味,想起了車里面的君愉,他的小嬌花,她正在發燒,方安虞也受傷,半張臉被掀深可見骨,車后面真的爬進了喪尸感染只是時間問題,車子走不了到時候被喪尸糊住更不可能,外面的人都變成喪尸,車里的君愉也逃不了的——
歷離想到,在沒有接到這個求救電話之前,他還和君愉在房間里面黏糊,他真的很喜歡君愉,她雖然身體有殘缺,但是除此之外,無論做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她永遠是他在泥地里面仰望的白蓮花,他絕對不能讓她死在這些又惡心又丑的喪尸手里面!
這瞬間歷離抱著被卡住的石凳,突然間有種奇異的感覺流遍全身,他無法形容,他也沒有搬動石凳和卡得死死的石桌,只是這兩塊石頭,在他的面前化為光影一樣的柔軟東西,流入了他的身體中。
歷離的呆愣只有一秒,他迅速想到了君月月仔仔細細給他說過的石系異能。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么硬過,他感覺自己現在無堅不摧!
他從車底下鉆出來,走到最近一個擋路的石凳面前,手按上去,石凳就迅速在流入他的身體,姬菲一直注意著他,看到這一幕之后,瞪大了眼睛。
“可以走了!”歷離朝著她喊完之后,又重新跳上了車,他按著君月月先前和他說的那樣,試圖強化他的雙手和雙腿,果然皮膚表面產生了質變,他擁有了一雙石頭做成的拳頭!
他又迅速加入了戰斗,和君月月兩個人迅速成為近戰的主力,方安宴遠攻,剩下的人都見縫插針。
這時候,從天臺跑下來的那一波人,也從樓里面跑出來了,他們在門口短暫地頓了一下之后,只有幾個沒有戰斗力的朝著大門口跑過去,剩下的全部都朝著車這邊來支援。
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腐臭味,喪尸數量卻實在是太多了,圍著車后面足足有兩層,還有些在受著二階喪尸操縱,格外難對付。
與此同時,正在樓里面,和最后一個二階喪尸戰斗的水系異能者,在最關鍵的時候,一只眼睛已經變為了灰白色,行動也開始遲緩了起來。
瀕臨失去控制的喪尸察覺到指令,“接觸不良”的動作都放緩了一些。
姬菲開車猛的朝后一退,撞倒了一些,也碾死了一些,車子猛然后退,導致躺在車座上的君愉和方安虞一起摔下來,君愉仍舊昏迷不醒,方安虞卻因為疼痛終于醒了過來。
他一坐起來,就看到了這院子的慘狀,于是就在樓上那個水系異能的男人徹底變為喪尸不再試圖攻擊二階喪尸的時候,方安虞再也顧不上在同伴的面前偽裝,眼睛變為了灰白色,控制住了樓里面的那個二階喪尸,并且操縱著他從樓上跳了下來。
到此所有的喪尸失去了操控,行動全都變得遲緩,但是他們并沒有停下,他們仍舊渴望鮮血和生人,他們開始循著自己的本能去抓撓追趕。
姬菲終于開車從這個花園繞出來,卻一側頭,看到了方安虞灰白的眼球,她單手扶著方向盤,迅速從懷里掏出了槍,指著方安虞的方向,眼見著就要扣下扳機。
此時此刻的方安虞和喪尸真的沒有任何的區別,他臉上的肉掀開露了骨頭,滿身鮮血皮膚蒼白,完全符合喪尸的形象,并且他的瞳孔灰白,已經是變為喪尸的征兆!
最重要的是,方安虞并不會開口說話,沒有辦法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說話為自己解釋——
同伴變為喪尸后,不能再顧念任何的情分,必須盡快下手,否則就會害了更多的人,這是他們前些時候開會的時候定的規矩。
眼見著無知無覺的君愉距離方安虞近得一伸手就能抓到,姬菲果斷地打開了保險,手指扣上扳機——
方安虞動了動嘴唇,卻扭頭朝著車窗外看去,終于將喪尸解決得差不多,君月月正準備打開車來看方安虞,卻正撞見姬菲用槍指著方安虞的一幕——
這瞬間君月月感覺自己頭皮都炸起來,她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姬菲,接著一把暴力地拉開了車門,但是已經晚了,姬菲已經開槍,不過君月月速度快得驚人,一把將方安虞從車座上朝下拉,雖然很快,卻也只來得急將他拉偏了一些,子彈從他的肩膀上穿過。
方安虞朝著君月月倒下來,對上他來不及變換的灰白色眼睛,君月月只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心都死了。
但是下一刻,她被方安虞拉著調轉了方向,后方撲上來本來目標是君月月的喪尸,一口咬在了代替君月月的方安虞的脖子上。
君月月“啊”的喊了一聲,一圈打爆了那個喪尸的頭,但卻眼睜睜地看著方安虞在她面前倒下去,她滿眼都是血色,覺得自己大概已經瘋了。</br>作者有話要說: 君月月:我的心碎了,我已經瘋了!
方安虞:……不慌,其實問題不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