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夏看到微信上有個新的好友請求，點開備注寫著“果果媽媽”，頭像是果果和爸爸媽媽三人一起的家庭照，果果坐在江博懷和林懷玉膝蓋中間，林懷玉側過頭，眼神落在江博懷臉上。愣神片刻，孫夏點了添加。“林老師您好”，孫夏不知道林懷玉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那次聚會，愛麗斯說林老師給她介紹對象，她表明了態度，不用她親自說，自然會有人傳到她耳朵里。

　　“小夏你好，這周五晚上你有時間嗎？我請你吃個飯。上次聚會也沒看到你。”林懷玉發了一條語音，語氣很客氣，接著發了一句話，“果果也很想你，那次吃飯都沒看到你，她傷心了半天”。孫夏還想要不要去，看到這句話爽快應下了。

　　周五下班緊趕慢趕，到吃飯的地兒，孫夏還是遲到了，她不停給林懷玉道歉，下地鐵后一路飛奔過來，鼻尖微微冒汗。林懷玉漫不經心喝了一口茶，示意孫夏坐，“不打緊，這么急干什么，我也才來。”

　　林懷玉讓孫夏點菜，孫夏讓她先點，彼此謙讓了一會，終是林懷玉拿起筆刷刷刷在菜單上勾了十來下，再拿給服務員。她們今晚吃火鍋。先前林懷玉問孫夏想吃什么，孫夏說都可以，她本不太挑，卻沒成想林懷玉說吃火鍋，不過想起她自己都有一個人吃火鍋的壯舉，也就不太意外。“在國外久了，就想這一口。我在美國時也和朋友們做來吃，自己做的少了氛圍，不過癮。吃火鍋就要熱熱鬧鬧的才好。”

　　“林老師，果果呢？”聽林懷玉那天意思今天也會帶著果果一起。“哦，果果在這邊畫畫，我送她過去再來的，我們兩個一起說說話，省得小孩子打攪。”林懷玉說著就端起一盤毛肚全下了鍋。

　　“你來公司幾年了？”林懷玉招呼孫夏吃菜，聽聞孫夏來了快5年，她說“難怪，是公司元老了。”孫夏也沒在意她說“難怪”是什么意思，用筷子混合調料，“也還好，業務部和工程部有幾個比我資歷還老。”

　　“你們平時一直都這么忙嗎？今天喊你來吃飯沒耽誤你工作吧？”林懷玉的問題讓孫夏奇怪，這個問題她應該和老板溝通更合適，“這幾個月挺忙的，要經常加班。江總在忙著籌備新產品在國內上市，事情還挺多的，公司來了很多新人。”林懷玉若有所思點點頭，江博懷早出晚歸想來是為著這個。她心情好的時候會問幾句江博懷，奈何江博懷不再像以前那樣，等著她的總歸是同樣的說辭，“很忙”，“還行”，甚至說出“說了你也不懂，問那么多干什么”，林懷玉一肚子氣，無處發泄。

　　“你對果果很好，果果在我面前念叨好幾次。我還想給你介紹一個男朋友，是我們學院的青年教師，人很優秀，是我們院長重點培養對象。上次聚會我原想給你好好說說，也一直沒見你，后來聽你們同事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還是公司的合作伙伴。”林懷玉說完這番話，再次審視了一遍孫夏。不是絕色美女，卻極有味道，巴掌大的臉，五官小巧別致，笑起來，眼睛里都是光。如果她不是江博懷的助理，又深得江博懷信任，她會很愿意和她做朋友。

　　“謝謝林老師，我和我男朋友認識也挺偶然的，以前不認識他。他不怎么插手工廠的事情，都是廠長管理。”孫夏回答不卑不亢。

　　“很好呀，可惜我那位同事了，我還想你們郎才女貌，很登對。下次有機會介紹你男朋友給我們認識，我看看什么樣的人能把你追到手。”

　　“謝謝林老師抬愛，以后有機會。”孫夏沒有自謙。孟志皓當然是普通人，他沒有三頭六臂，到目前為止，她也沒看出他有什么特別的才學，可就是這樣平平常常的一個人，讓她覺得熨帖、安心，想起來會笑，不見時會念。

　　“江總平時應酬多，你陪著他一起會很辛苦吧？咱們國家就這點不好，酒桌文化盛行，什么飯局都勸人喝酒。你說大男人就隨他去，咱們女人成天那樣哪里像話，你說是吧？”

　　“我還好，江總平時見供應商，和政府打交道也多。我比較少跟著一起，多數是他自己去，有司機開車接送。”這種場合江博懷很少帶她，次數不多的幾次飯局，她也覺得格格不入。那些平時說話一身正氣的人，在這種場合也紛紛甩掉面具，拿在座的女性隨意開玩笑，起哄讓第一次見面的男女喝交杯酒，對唱小曲兒；散場時打著酒嗝，互相拍肩膀約下一場，下一場是什么，不言自明。孫夏親耳聽到一個供應商說 “上次那個小妞真不錯，有滋有味”，如同說“這道菜真不錯”那樣隨意。旁人也習以為常，哈哈笑幾句，左不過說人家真厲害，比小伙子還強壯云云。孫夏有限的經驗里，江博懷處事比一般人要穩重，玩笑話也說，不過無傷大雅，也會照顧人面子。她不清楚林懷玉為什么像她打聽這種事情，本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她字字斟酌。

　　“哦，這樣。”林懷玉沒聽到想聽的，吃到嘴里的菜都變了味，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湯鍋，很有點意興闌珊。她大概著了魔，為著和江博懷置氣又疑心他在外面有人，想方設法要到他助理的微信，以為會套出些有用的內容。這個助理也是一問三不知，和江博懷一個德行，怪不得他那么信任她。原先還以為他和助理有不一樣的關系，如今看來，不是這么回事。有這么個善解人意又忠心耿耿的下屬，換作是她，也不會作死搞出奸/情。

　　林懷玉沒了胃口，話也少很多，孫夏看她神色怏怏，主動問她，“林老師，果果是不是快下課了？您先去接她，我也吃飽了。”說完便要去結賬，林懷玉攔著沒讓，“說了我請你，還讓你付款，像什么話。”，招手喊服務員埋單，孫夏沒再推辭，兩人一前一后出了火鍋店。

　　孫夏本就心思敏感，她看出來林懷玉今晚請吃飯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她沒能讓她滿意。想著林懷玉最后那個落寞的神態，孫夏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林老師好歹是高級知識分子，氣質落落大方，絕不是一般的市井婦人，她也因為男女關系拐彎抹向她套話。

　　睡前和孟志皓視頻，孫夏提到這點頻頻嘆氣，“她是她，你是你”孟志皓安慰她。“你不懂”孫夏搖頭。透過林老師，孫老師仿佛看到王鳳梅、汪晴，還有她自己。她們明明是不一樣的，性格不同，身份不同；唯獨那個落寞的神情，孫夏再熟悉不過。

　　“不過說句認真的，你們老板娘這樣，她和你們老板之間肯定出了些問題，你以后上班還是多留個心。”孟志皓怕孫夏不懂，忙不停提點她。“吃飯我就感覺到了。她就是借果果的名義找我吃飯，以為會聽到些什么，老板的事情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啊。我不能得罪她，又要顧忌著老板，我回來的路上都在考慮要不要申請去業務部，真不想當夾心餅干。”孫夏嚎叫了幾聲。

　　“你可以試試，不過我要是你們老板，我舍不得。換了你，一時半會兒去哪兒找到這么貼心敬業的人”孟志皓對孫夏換崗的事不是很樂觀，他站在公司負責人的角度給孫夏分析了一番，“你再考慮下，也不急于一時”孟志皓叮囑她幾句，兩人說了些黏黏糊糊的話，互道晚安才各自歇息。